沈嘉蘿正在疑惑,明黃紗帳已經被撩開掛在兩側玉鉤上,一個娃娃臉的小宮女笑眯眯的捧着一個銀漆托盤,恭敬道:“您昨日沒進什麼東西,陛下吩咐奴婢等您醒了,先伺候您喝了燕窩粥再梳洗用膳。”
沈嘉蘿不過是被子動了動,她就知道她醒了,可見真是訓練有素的好奴才。沈嘉蘿撐着身子要起來,那宮女忙擱下托盤,小心扶着沈嘉蘿坐起來靠着繡枕,這才捧上溫熱入口的茶水伺候沈嘉蘿漱口,繼而纔是小口小口的喂沈嘉蘿燕窩粥。沈嘉蘿餓了一日一夜,吃着燕窩粥分外可口,小宮女含笑道:“是陛下親自看着奴才熬的呢!”
沈嘉蘿一愣,嗓子有些沙啞疼痛,輕聲道:“是嗎?陛下早朝了嗎?”
宮女忙道:“陛下上朝有一個時辰了,還沒下來。姑娘吃了燕窩粥,奴婢伺候您梳洗吧!梳洗完了,用了早膳還要吃藥呢!”
沈嘉蘿從她口中聽得龍翊對自己的關心,心頭甜絲絲的,仔細打量面前的小宮女這才發現她面生的很,從前似乎不是養心殿的奴才。昨夜她不過說了一句不要奴才伺候,今早他便另外差遣了個貼心的來,沈嘉蘿微微一笑,對龍翊的關心愈發感激起來。
自從被廢后,她還是頭一回被人伺候,望着面前的宮女輕聲道:“我自己來吧!”
小宮女忙笑道:“陛下說您的手不能用力,要奴才仔細着呢,要是您自己來了,回頭奴婢該被罰了。”
宮女伺候着沈嘉蘿用膳喝藥,早朝上卻瀰漫着硝煙戰火。龍翊處理完政事,第一件便是要貶黜邵妃。將邵秀妍從二品妃子貶爲采女,仍居沐陽宮,一切待產下龍子再斷。這消息如同一枚炮仗,在朝堂上炸開來。左相邵雄第一個出班奏秉,言此舉有違祖制,而且邵秀妍並未犯錯,如何就不明不白的被貶黜了。
左相邵雄手底下好些個重臣聽了老大出班,都邁步出來附議,有的說邵妃端莊賢淑不應被廢黜,有的說邵妃身懷六甲不應被廢黜,有的說邵妃貴爲妃子,就是有錯也定是無傷大雅之舉,不應被責罰。
說話的人都是不知道實情的大臣,這裡頭只有左相隱約猜到或許是女兒終於對沈嘉蘿下手被龍翊察覺了。又見龍翊這般震怒,更是確定了是女兒傷害了沈嘉蘿。只是不知道沈嘉蘿如今怎樣?若是死了,就是女兒暫時被貶黜,日後也有機會翻盤,若是沒死,女兒想要重回六宮只怕就難了。
龍翊冷着臉,高高坐在龍椅上,盯着底下的衆人,就連兵部尚書錢致遠也都有勸諫之色。他不悅道:“邵妃有失賢德,貶黜爲采女,居沐陽宮,此事不得再議!”
邵雄偷眼瞧着寶座上的龍翊,心頭略一盤算,躬身道:“啓奏陛下,邵妃娘娘雖然有失賢德,到底懷有身孕,若是就此貶黜,一定會影響心情,孕婦最忌大喜大悲,只
怕龍子會不保呀!陛下與邵妃夫妻一場,縱使一時氣不過,也該念着孩子顧及些夫妻情誼。老臣年邁,輔佐不了陛下一星半點,卻也願意爲陛下殫精竭慮,求陛下看在老臣的份上,饒恕邵妃娘娘這一回吧!”跪地磕頭,不再擡起來。
一番話,說得情深意切,幾個左相黨立刻跟着跪了下去。右相一干人最喜歡看見的便是邵雄失勢,龍翊倒臺。這傷害兩方情誼的事情,是他們喜聞樂道的。自然也就樂得逍遙自在,躬身立在一旁沒說話。
龍翊聽着邵雄明裡勸解,暗地裡威脅的話語,心頭愈發冷冰,說什麼輔佐不了,說什麼殫精竭慮,還不如直接說出狠話來的好!他冷冷掃視着下頭跪着的邵雄,想着他手中掌管的勢力,冷冷一哼。自從李盛隆之死,邵雄對他就已經很不滿了,這一次貶黜邵秀妍,邵雄的不滿只會更甚。可是她膽敢傷害沈嘉蘿,他就絕不會饒她!瞧着底下的朝臣,頓了頓冷冷道:“沈嘉蘿,賢良淑德,溫婉和善,端莊秀美,思過日期已滿,即日起重掌六宮,貴爲皇后!”
這一道旨意下來,底下立着的羣臣立刻炸了鍋,左相還未說話,右相已經出班奏秉道:“陛下,萬萬不可呀!她可是前朝皇后,是龍清燁的妻子,您不能違逆天道倫常呀!您之前已經廢黜了她,爲何還要她重掌後宮?”
兵部尚書錢致遠出班奏秉道:“陛下三思!沈嘉蘿身爲前朝皇后,的確不適合再爲後,更何況她……她的身份的確尷尬!”
下頭一陣騷動,左相面上卻已經寒冷如冰了。他果然猜中了,沈嘉蘿扳倒了他的女兒,那麼邵秀妍也許真的……
龍翊根本聽不進去這些勸解,猛地站起身來,冷聲道:“朕意已決,誰再進言,斬立決!”
殿中立刻沉寂下來,每個人都屏氣噤聲,龍翊冷冷掃視一番,一甩袖大步離去。劉四喜揚聲道:“退朝--”拉長聲音喊了一嗓子,跟着龍翊走了。
下頭的朝臣神色各異,左相邵雄的面色尤爲難看,右相身後的反對派更是直接在殿中暗暗罵起來。錢致遠看一眼龍翊出去的角門,搖搖頭。紅顏禍水,可見一斑!
龍翊回到養心殿子去尋沈嘉蘿,劉四喜則前往沐陽宮宣旨。沈嘉蘿軟軟靠着軟榻,小宮女正在小心替她上藥,龍翊便走了進來。昨日天晚人累,倒也沒細看手上的傷勢,今早天氣好,人也精神了些,看着一雙手難免升起痛苦之心。擡眼見龍翊進門,忙將手背在身後怕龍翊看見。
龍翊見她閃躲,走近了將她撈進懷裡,溫聲道:“你藏着手做什麼?”
蹲在地上的小宮女忙起身恭敬道:“陛下!”龍翊沒開口,小宮女擱下膏藥躬身退下了。
沈嘉蘿被他圈着,只得低了頭輕聲道:“難看……”
龍翊小心將她小手拉到正面
來,瞧着青腫的手指,溫和道:“我給你上藥,太醫說傷痕不用一月就能消,到時候還跟以前一樣好看!”
沈嘉蘿點點頭,龍翊小心的揀過膏藥替她塗着。
沐陽宮
劉四喜舉着明黃絲帛宣了龍翊的口諭,宮中所有人都楞住了。邵秀妍瞧着劉四喜,揚聲道:“你別是矇騙本宮的吧?”
劉四喜躬身道:“奴才不敢騙采女,只是陛下說了,您有孕在身,爲避免皇子有什麼閃失,從今日起,您就在宮裡歇着,不要出去走動了!”
邵秀妍一愣,尖聲道:“你說什麼?陛下要軟禁本宮?”
劉四喜平和道:“陛下並未軟禁采女,只是怕您吵鬧,命您多歇息罷了!”
邵秀妍聽着他一口一個采女,不悅道:“陛下怎麼會忽然貶黜本宮?本宮失德,本宮哪裡失德了?沈嘉蘿也不是本宮害得,他憑什麼貶黜本宮!爹爹……相爺不會答應的!”
劉四喜早朝上親眼看見的,左相不同意全天下的人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聞言冷冷道:“陛下說了,若誰再進言,斬立決,相爺已經下朝出宮了!”
邵秀妍一個踉蹌,揚聲道:“怎麼會?怎麼會?本宮不信,本宮要見皇上!”言畢,提着裙襬飛快的往門口跑去。
劉四喜轉身道:“關門!”門口的太監飛快關了門,殿中立刻暗了下來。
邵秀妍瞧見門被關了,尖聲道:“你要幹什麼?你這個狗奴才,放本宮出去!”
劉四喜望着她猙獰的面色,想起昨夜她得意的神色,冷聲道:“采女喜怒!陛下說了,等您產下皇子再定!若是您的皇子被您一不小心弄沒了,只怕……”後半覺他沒說,邵秀妍惱怒道:“狗奴才,連本宮也敢威脅!”照着劉四喜就是一腳。
一腳踹出去,沒踹到劉四喜,卻將自己掀翻在地。吉祥忙上前扶住她,焦急道:“娘娘!”
邵秀妍正要甩開吉祥,肚子忽然疼起來,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二次真正的疼肚子,她心頭一慌,額頭立時沁出細汗,澀聲道:“肚子……我的肚子……”
劉四喜冷眼瞧着,沉聲道:“您就別再裝了!陛下已經看透了您,若是您聰明些,或許還能過得好些!”
轉過頭瞧着一殿的奴才,揚聲道:“指使奴才濫用私刑的大侍女如意,杖責一百,發配北營,衝爲軍妓。參與的奴才一律杖責五十,其餘一干人等,統統發配薪碳司。”
一殿的奴才聞言哭聲四起,七嘴八舌開口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呀……”不說杖責五十,便是二十也會要人命的,這幾句話便是斷了生死,她們怎會不懼怕。
邵秀妍肚子疼的鑽心,聽着滿殿磕頭如搗蒜的聲音,澀聲道:“本宮的奴才都貶了,你們是要將本宮打入冷宮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