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幾個侍女都面露奇異之色,不過礙於公主的臉面,誰幹駁斥她半句。這一句本是我先撞你的,就連在花廳聽見的侍女都知道自家公主中意了這落魄的公子。
龍清燁嘆一口氣,倚着繡枕輕聲道:“大恩大德,清燁本應起身叩拜,奈何此時身乏體輕,實難躬身施禮了。”
珈藍公主慌忙紅了臉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你快別說話,你身子虛弱,躺着就好!”
龍清燁淡淡一笑,溫聲道:“清燁並無大礙的!瞧着她通紅的嬌顏,輕聲詢問道:“敢問姑娘尊姓大名?清燁記着姑娘名姓,來日定當回報!”
珈藍公主羞着小臉,心頭忐忑,一旁的雨兒見了她模樣,含笑衝龍清燁道:“我們公……”
珈藍公主忙道:“雨兒!”
雨兒立刻收了笑臉閉了嘴,珈藍這才羞羞答答柔聲開口道:“我……公子叫我珈藍就是!”
龍清燁見她不願吐露名姓,這臥房中的擺設又是大戶人家的裝扮,想來閨中女子不便透露身份也是常事,含笑開口道:“多謝珈藍姑娘了!”
珈藍公主微微一笑,瞧了瞧窗外天色,忙道:“天快黑了,你吃點東西早些歇息,這才能完全好呢!”
龍清燁含笑點頭,溫聲道:“有勞珈藍姑娘了!”
兩個月白侍女瞧了瞧天色,往廂房中各處掌燈,四角燃起仙鶴飛天托盤銅燈,拿上一盞擱在房中茶案上,臥房中立刻浮起滿屋金輝,暖融融的珠光色澤,映着珈藍公主的粉面愈加嬌豔。珈藍公主含羞道:“太……大夫說你身子虛弱,這幾日只能吃清粥,方纔我已經命她們煮了清粥,你吃下就歇了吧!“
龍清燁微微頷首,含笑不語。珈藍公主心頭忐忑,慌慌張張道:“我……我……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我……我就在主院裡。你……你也可以來尋我……”支支吾吾說完一番話,自個兒先羞紅了臉,滾燙着嬌顏,足下一頓,飛快出了廂房。
珈藍公主出了廂房,雨兒回頭看一眼龍清燁,將手中的牛皮紙包交給他手上,匆忙跟出去了。那兩個月白侍女恭恭敬敬的立在珠簾邊,沒有跟上。龍清燁瞧着走出去的珈藍公主,瞧一眼手中的牛皮紙包,靠着繡枕輕輕閉上了眼睛。
一路勞頓,襤褸落魄到了中都卻被擋在皇城外。誰知竟會誤打誤撞被這嬌俏的珈藍姑娘救了性命?這算不算是當下最好的境遇?若不曾被她白馬撞上,今夜他又會流落到何處?莫說老參,就是半碗稀粥,一塊饅頭,怕也難以討要到吧!微微嘆口氣,捏緊牛皮紙包,腦中全是昔日的風光與今日的落寞。走一日算一日吧,先在此地養好身子再謀劃進宮之事。
“公子,您還是喝點粥再睡下吧!”一個月白侍女立在珠簾邊,躬身屈膝輕聲探尋道。
龍清
燁睜開眼睛,轉頭隔着紗帳看她一眼,見她二人皆是模樣齊整,自帶三分顏色,非是尋常人家用得起。他心頭立時明白救他的姑娘,府上定是非富即貴之人。他輕聲開口道:“好吧!”
那月白侍女躬身上前,將茶案上的清粥端到他面前,低頭羞澀道:“這是奴婢將將熬好的,還熱呢!”她們這些跟着公主的宮中女子,若非雨兒一等大侍女這樣的身份,一輩子也是出不了宮的。平日裡見的不是太監便是銀甲侍衛,況那些個生的太監與威猛的侍衛,又豈能與龍清燁的溫潤俊逸相提並論。若是有幸瞧一眼皇子或文武官員,也都是遠遠的覷 一眼,又哪裡看的清楚?
龍清燁費力的起身,將繡枕拉上一些,伸手接了那月白侍女手中的清粥,聞聲開口道:“不知姑娘叫什麼名字?”
月白侍女忙慌道:“公子快別這麼稱呼,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名喚婉兒,是……是這落雲軒的二等侍女。”
“原來是婉兒姑娘!”龍清燁溫和一笑,轉頭去看珠簾邊的侍女,那侍女立刻躬身屈膝道:“奴婢名喚蓉兒,也是這落雲軒的二等侍女!”
龍清燁含笑點點頭:“在下身子虛弱,真是勞煩二位姑娘了!”
兩個侍女同時躬身屈膝道:“公子切莫客氣!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就是!”
龍清燁見她二人齊聲開口,輕輕道:“二位姑娘快快請起!”
婉兒蓉兒起身恭敬立着,婉兒含笑道:“公子快快吃吧,一會涼了!”
龍清燁輕輕點頭,小心舀着青瓷碗中的綠豆小米粥,慢慢吃着。用罷清粥,婉兒收拾了碗盤,蓉兒躬身上前,將紗帳放了下來,恭敬道:“公子早些歇着吧!奴婢就在外頭守着!有事喚奴婢便是!”
龍清燁緩緩點頭,拉下繡枕,躺在暖和的赭黃絲被下,閉上了眼睛。他是該好好歇息一下了,一連跋涉兩月,徒步三日,飢餓三日,若再不好好歇息一下,他真的會怕自己就此一睡不醒。遠在的璟宮的蘿兒,也不知她是否還好?不知龍翊還有沒有爲難她?不知她可會擔心自己?不知她是否會信守諾言等待自己?蘿兒!放心吧!他一定會活着回去!總有一日,他一定會揮軍北上,將璟宮殺的片甲不留。
沉沉暗夜,銀月無聲,冷輝傾灑,石徑蒼色,流觴寂靜,碧水消停。在這樣一個不平常的夜裡,一對各自天涯的苦侶,不知是否會等到美好的結局!
翌日一早,暖陽初升,彤紅日光碧洗藍天下,一片忙碌人聲。落雲軒坐落在玳宮御花園西北角,沐浴着帶着清香的空氣,顯出祥和溫馨。主院中,閨房內,一隻鳳舞九天大銅鏡前,珈藍公主一襲鵝黃曲裙,鑲着粉色荷邊,荷邊上繡着精緻的嫣紅牡丹花,掛了一枚流蘇藍玉佩,青絲盤坐小圓髻,髻上簪了一隻牡丹金步搖,額頭覆着金流蘇,小臉上薄施脂粉
,腮邊粉嫩,眉心點了一粒硃砂,嬌媚動人更勝昨日。無怪玳國皇帝這般寵愛她,當真是動如脫繮縱野馬,靜如嬌花閒照水。
雨兒一襲月白侍女服,笑嘻嘻的立在她身旁,恭敬道:“公主,您別照啦!您最是貌美,保準那個公子見了您被迷丟了魂!”
珈藍公主轉頭嗔她一眼,臉紅道:“不許胡說!”
雨兒往後一縮腦袋,笑道:“奴婢若是胡說,您爲何卯時就起來梳妝?您又不上朝,起着早作甚?”
“雨兒……”珈藍公主被她說的愈發紅了臉,扯開嗓子喊道。
閨房中,兩個嬌俏的小姑娘打趣胡鬧,立在珠簾邊的侍女們都偷偷笑起來。昨日便聽說來了一位面容溫潤的俊秀公子,不知道是何模樣?竟然將她們一貫高高在上的小公主都迷住了。
偏院廂房,兩個侍女立在門口瞧着走近的鵝黃少女,忙躬身屈膝道:“公主!”
珈藍公主緊張擺手,小聲道:“小聲點,別讓他聽見了!”
兩個侍女恭敬懼怕道:“奴婢知錯!”
珈藍公主見她二人驚懼,緩和道:“本公主不會怪罪你們,你們切記不要在裡頭那位公子面前提起便是!”
“是!”宮女屈膝行禮,珈藍公主領着雨兒進了花廳,廳中無人,婉兒與蓉兒立在珠簾邊向她輕輕指了指裡間。
珈藍公主羞澀的走上前,掀開珠簾進了臥房,就見龍清燁一襲白袍負着一隻手,立在花窗下的書案旁,聚精會神的寫字。身上的袍服是昨夜他睡着後雨兒尋來的,穿在他身上剛剛合適。髮髻被婉兒用同色緞帶束在頭頂,隨着他埋頭寫字的姿勢,有一縷滑到了頰邊。他面色雖然蒼白,身子雖然削瘦,卻已經沒了昨日黃昏相見的落魄。不僅不落魄,還隱隱透出一絲淡淡的貴胄之氣。他就那樣靜靜的立在書案旁,專心的寫字,花窗支開兩扇,吹着他的髮絲,帶來玳國十月特有的香氣。他溫潤如玉的模樣,彷彿生來就是爲了這十月秋日所生一般,相襯相和亦成景。
珈藍公主立在珠簾後微微一滯,瞧着他流露出來的淡淡氣質,心頭忽然就有如鹿撞。她呆傻的立着,忘了出聲,忘了邁步。
龍清燁靜靜寫好一篇小字,擡起頭來,發現立在珠簾前嬌媚的珈藍公主,微微一笑擱下狼毫玉杆,溫聲道:“珈藍姑娘!”
珈藍公主心頭一顫,臉上立刻滾起兩朵紅雲,慌張道:“公子,太……大夫說你的身子虛弱,不能起牀的,快快躺回榻上吧!”
龍清燁早早起來,喝了婉兒替他熬得蓮子羹,心中感慨,這便立在書案旁寫了起來,他專心寫時不覺的,被珈藍公主一提醒,雙腿立刻軟了往下滑,飛快伸手一把撐在書案上,穩住了身形。
“公子!”珈藍公主一慌,小跑上前,扶着他道:“你沒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