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鳳藻宮門口,殿門口守着的侍女躬身屈膝施禮,穆珈藍昂首進入,白綺琴跟在她身後也不擡頭。殿中重新粉刷裝飾,比之前奢華太多。空氣中是龍涎香的氣味,混合着鮮花蓬勃的生氣,撲面而來。
白綺琴想起昔日的鳳藻宮,想起那個粉雕玉琢的美人,便心頭怒恨。穆珈藍擡手示意衆侍女退下,一羣鶯鶯燕燕的月白女子躬身應答,白綺琴充耳不聞。直到走進了內殿,瞧着熟悉的佈局,才微微傷感。
穆珈藍瞧出她的傷感之色,含笑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下吧!”
白綺琴躬身道:“是!”
穆珈藍立在妝臺前,任由婉兒爲她更衣,溫聲道:“雨兒,送琴妃到偏殿歇息!”
雨兒躬身應道:“奴婢遵旨!”
穆珈藍回頭含笑道:“一定好生伺候,切勿怠慢!”
雨兒忙道:“奴婢曉得,娘娘放心吧!”轉頭衝白綺琴含笑道:“琴妃請!”
白綺琴躬身道:“不敢!有勞姑娘!”
二人緩慢出了內殿,雨兒領着白綺琴往偏殿安頓,刻意避開了沈嘉蘿所在的方向。蓉兒跟在身後,捧着新裁的幾套衣裳,帶着兩個服侍的侍女也算乖巧。看來,穆珈藍此次是鐵了心要算計沈嘉蘿,對待白綺琴的態度十分謙和。
只是不知,她們要如何算計?
御花園
寒梅芬芳,白雪生香,伊水閣中暖香融融。侍女躬身斟酒,龍清燁眉頭深鎖,心緒不佳。張富貴立在一旁,對於前幾日龍清燁派人灌沈嘉蘿墮胎藥的事情早已知曉,只是不敢開口提及。
經過那一夜的突變,沈嘉蘿這幾日總是閉門不見,便是早上往正殿請安的事情也因爲穆珈藍的寬宏,不用去了。可惜這樣一來,她是不知道白綺琴已經到了宮中。
龍清燁在伊水閣定定坐着,也不知過了多久轉頭道:“怎麼還不來?去請了嗎?”
張富貴慌忙道:“啓稟陛下,已經去請了!大概在路上了!”
龍清燁沉聲道:“你也去,一定要請來,就說朕是向她道歉的!”
張富貴不敢猶豫,躬身退出了伊水閣。一路飛快跑向鳳藻宮,遠遠瞧見出外的蓉兒,慌忙道:“蓉兒姑娘,你可看見沈姑娘了?”
蓉兒瞧着張富貴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撇嘴道:“喲,張公公這是打哪來呀?趕趟兒巴結新主子呢!”
張富貴抹一把額頭的汗漬,喘氣道:“姑娘快別取笑咱家了!這不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去請沈姑娘麼?哪是巴結新主子呀!”
蓉兒不屑道:“哼,這宮裡誰不知道她懷了陛下的孩子,每日裡來鳳藻宮探風聲的奴才多了去了!她可不差你這一個貼冷屁股的!”
張富貴知道她是有心刁難,也不好再與她糾纏,拱手道:“姑娘忙去吧!咱家還要去找沈姑娘呢!”
蓉兒冷冷一哼,轉身便走,風中傳
來她刁鑽的語氣:“什麼姑娘,聽着就噁心!也不知是睡過幾個男人的破鞋了!還姑娘……我呸……”
張富貴聽着她這刻薄的語氣,搖搖頭飛快往偏殿走去,生怕錯過了沈嘉蘿,被龍清燁責罵。
一路行到偏殿,卻見沈嘉蘿的大門敞開着。外頭站着兩個侍女,正是養心殿的奴才。二人見了張富貴慌忙行禮,面色忐忑。
沈嘉蘿獨自坐在裡頭的軟椅上,面前是雙兒與荷葉,這幾日因着照顧她,二人也算寸步不離。得知她肚子裡的孩子是龍翊血脈之時,雙兒與荷葉皆是驚喜。
張富貴見狀上前道:“陛下等候姑娘多時了,還請姑娘移駕伊水閣,莫叫奴才爲難!”
沈嘉蘿護着獨自轉頭看着張富貴焦急的樣子,淡淡道:“陛下怎會等我,他等的是我肚中的孩兒,我不去!你滾出去!”
連日的焦慮與擔心,讓她明顯的瘦了一圈,眼底的烏青告訴房中所有人,她夜夜輾轉,睡不踏實。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她不能任人宰割,她一定要保住孩子。
張富貴預料她會不悅,卻沒想到她竟然會發火,冷厲的嗓音與之前的柔弱判若兩人,可見爲人母當真讓人變化良多。這冰冷的態度,他還真不知該如何說話了。
房中一陣沉默,張富貴歉然道:“之前陛下的舉動的確欠妥。陛下這幾日一直很後悔,所以才特地命奴才們來請姑娘往伊水閣賞梅,向姑娘鄭重賠禮道歉!”
沈嘉蘿仰頭瞧着他忐忑的面容,淡淡道:“真的?”
張富貴慌忙點頭:“真的!真的!陛下後悔莫及,知道姑娘還在生他的氣,所以不敢親自來見姑娘!姑娘不信,大可往伊水閣一見,奴才若有半句假話,叫奴才不得好死!”
雙兒瞧着張富貴的樣子,想起他在養心殿的跋扈,搖頭道:“張公公的話,不敢輕信!”
張富貴聞言恨不得一掌拍死雙兒這吃裡扒外的東西,卻只是躬身誠懇道:“奴才此前多有得罪,還請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恕奴才吧!陛下今日是真心實意邀請姑娘賞梅,向姑娘賠禮道歉的,請姑娘一定前去啊!”
沈嘉蘿瞧着他就快磕到胸前的腦袋,心知爲難一個奴才並非明智之選。龍清燁身爲一國之君,要殺要留只是他一句話,若是他真的肯放過她肚子裡的孩子,那麼一切就好辦了。只要孩子能夠保住,她什麼苦都願意吃。今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請她,若是她執意不肯前去惹惱了他,他一怒之下又要殺她的孩子,可怎麼好?
沈嘉蘿心頭劇烈的鬥爭,終於開口道:“我跟你去!”
張富貴喜形於色,揚聲道:“姑娘快快有請!”門外的侍女躬身含笑,雙兒與荷葉擔憂的看着她。
沈嘉蘿衝二人點點頭,溫和道:“放心!”言畢當先走出了門口。
御花園中,花木沉睡,淡淡的香氣迎面撲來,讓人精神一震。沈嘉蘿披着厚厚的披風,
捂着溫暖的手爐,生怕肚子裡的孩子受到寒氣的侵襲。
一路穿過相思湖,瞧見伊水閣四面織錦帷幔遮掩,外頭站着幾個奴才,正在跺腳取暖,沈嘉蘿走上前去,便有人揚聲道:“沈姑娘到!”
門簾掀開,鋪面暖氣,沈嘉蘿輕輕走進去,瞧着端坐的龍清燁低下頭去:“奴婢參見陛下!”
這樣的冷漠生疏,絕不是沈嘉蘿應該對待他的神色,龍清燁隱隱怒氣,沉聲道:“平身。”
張富貴慌忙上前替她拉開鋪着厚厚軟墊的軟椅,又命人即刻斟熱茶給她取暖。沈嘉蘿在龍清燁審度的目光中淡然落座,淡然擡頭道:“陛下請奴婢來此,當真是道歉賠禮的?”
龍清燁壓抑着心頭的不悅,溫聲道:“正是!”
沈嘉蘿心中掠過一絲歡喜,溫和道:“陛下若能放過奴婢腹中孩兒,奴婢感激不盡,又怎會生陛下的氣呢!”
龍清燁心中愈發妒恨,卻只是輕聲道:“朕那夜的確有失妥帖,你不怪朕,朕很高興!”
沈嘉蘿點點頭,漸漸有了真實的笑意,起身躬身道:“奴婢謝陛下不殺奴婢的孩兒!孩子是無辜的,陛下此舉也會積福添壽的!”
龍清燁冷冷瞧着她誠摯的笑意,心中的怒火彷彿立刻就要燃燒,可惜待沈嘉蘿擡頭,他已經恢復了平淡的神色,溫聲道:“你有身孕不必行禮,快坐下吧!”
沈嘉蘿聞言驚喜,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想通了,含笑落座溫和道:“多謝陛下!”
二人面前的酒案上擺着各色佳餚,還有孕婦也能飲用的花瓣蜜茶,這還是龍清燁吩咐奴才往花房採取的新鮮花瓣。沈嘉蘿見了顏色好看的蜜茶,含笑道:“陛下費心了!”
張富貴慌忙道:“今日的菜餚都是陛下親自命御膳房做的,姑娘一定會喜歡。”
沈嘉蘿瞧着桌上的菜餚,見好些都是她喜歡吃的,不禁微微一愣,看來龍清燁當夜的確是一時糊塗,纔會做出逼她喝墮胎藥的事情。
龍清燁見沈嘉蘿放鬆了戒備,溫和道:“聽說你這幾日胃口不好,朕特地命人制作了可口的酸梅湯,你一定喜歡。”話音落,立即有侍女端上來溫熱的酸梅湯,顏色紅亮十分好看。
沈嘉蘿一見,忽然想起當日邵秀妍刁難她做冰鎮酸梅湯的情景,不禁有些傷感。那夜風雪很大,她還發着熱,竟然在門口孤零零站了一夜,還被罰做反季節的酸梅湯。
龍清燁見她傷感,眉梢一跳,壓抑着心頭的蹦跳,溫聲道:“蘿兒不喜歡?”
沈嘉蘿聞言搖搖頭,苦澀道:“不過觸景生情罷了!陛下今日可是爲難御膳房了!”
龍清燁雙手撫上酒案,溫和道:“只要你喜歡,朕便能爲你辦到!”望着沈嘉蘿急切道:“你快嚐嚐喜不喜歡!”
張富貴額頭的汗珠越來越多,他牢牢站在龍清燁身後,一雙手緊緊握成拳,蒼白的臉上面無人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