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府。
老夫人端坐高堂,聽着來人彙報了始末,始終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不禁皺了眉頭,仔細思量。
事情未免太過順利,宜安侯是何等人,儘管他們事先做了準備,但他又怎會真的全然不知?況且,還有一個聰慧過人的樑雪柔……
“宜安侯府那邊的賓客,已然散場了嗎?”似是想起些什麼,太夫人忽然發問。
“是。宜安侯今個兒高興,多喝了幾杯,有些醉了,太夫人便差人將他送進了新房。只是……”
老夫人心中一震,急急追問:“只是什麼?”
來人猶豫着道:“只是沒多久,宜安侯便出來了,衣衫齊整,看不出半點夫妻同房過後的模樣。而且,他還帶着人朝榮王殿下那裡去了……”
“什麼?!”老夫人一驚,急忙坐了起來,“你說他去了榮王府?”
來人深知此刻老夫人已然生起氣來,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低着頭道:“是……宜安侯去的極爲匆忙,只帶了貼身侍從。”
老夫人想了想,追問道:“榮王殿下納妃,竟也能容許旁人大張旗鼓帶人而去麼?”
老夫人已然嗔怒,那人卻仍是吞吞吐吐,似是有難言之隱一般,斷斷續續道:“榮王殿下納妃,但宜安侯也是大婚。守衛本有意阻攔,但礙着他身份,又見他神色之間滿是急切,憂心出了大事,難保自個兒不會掉了腦袋,便睜隻眼閉隻眼的放過了……等宜安侯進了內堂……”
“說!”老夫人沉聲一字,卻是隱忍怒意。
那人再不敢隱瞞,連忙道:“是……宜安侯到了內堂時,聽見屋裡……屋裡傳出的動靜,站了一會子便回去了……”
“你是說,宜安侯去的時候,榮王殿下和大小姐,已有了夫妻之實?”老夫人皺着眉,疑惑道。
那人點點頭,“待宜安侯走了之後,奴才斗膽打聽了一番,都說榮王殿下今個兒並未喝幾
杯,便有些醉了,淑貴妃親至,命人扶去新房休息了。”
老夫人凝眉不語,良久,卻又忽的哈哈大笑起來,直將那人弄得不知所措,卻又跪着不敢起身。
半晌,老夫人揮手道:“罷了,你下去吧。”
那人雖滿是疑惑,卻也深切明白此刻不該發問,行了禮便退下了。待他離開,老夫人忽的朗聲道:“你出來吧。”
那屏風後聽了半晌的,不是旁人,正是雲梓陽。他臉色發白,神色疲憊,看起來甚是不妥,被人推出來時仍是乾咳不止。
老夫人心疼道:“你身子本就不好,何以今個兒非要親自去那宜安侯府呢?咱們安排了這些人,難道便都是吃閒飯的不成?”
雲梓陽苦笑道:“本以爲養了這些日子,總該好些了,誰知仍是經不住這般折騰。方纔若是祖母再拖個一時半刻的,只怕我便忍不住咳了出來……”
正說着,又是猛咳不止。老夫人趕忙親自倒了杯茶,送到他手裡:“先喝茶潤潤,慢慢再言不急。”
雲梓陽接過茶灌下喉,稍稍清爽些許,慢慢平順了氣息,疑惑道:“榮王殿下與宜安侯,酒量都是極好。若說宜安侯是想到了什麼,裝醉避開人羣,回房查看了之後發現不妥,趕忙趕往榮王府,那榮王殿下何以幾杯酒下肚,便分不清東西南北,和心敏行了周公之禮?心敏和樑雪柔相差甚遠,萬萬不會弄錯纔是。”
“我還道你在擔心什麼,原來是此事。我想,必是那淑貴妃給他二人下了藥,才致使他們身熱情動,一番雲雨。”
老夫人笑言,頓了頓,又不禁鬆口氣道,“雖然出了些許變故,不過,如今總算是結束了,而且,一切都照着我們希望的局勢發展。要說皇上後宮之中的妃子們,還是這個淑貴妃能成事,連着最後的細節都沒有放過。”
雲梓陽沉思道:“這生米煮成了熟飯,安墨焱即便再不情願也是無法了。但,我始終覺得有
些不安……”
老夫人向來很是在意雲梓陽的思量,如今這關鍵時節,自也不例外,連忙問道:“你覺得還會有變故麼?”
雲梓陽搖搖頭,不言。
老夫人思量着道:“心敏嫁給榮王殿下,鎮國府和淑貴妃結成同盟,尚書府和皇上做了親家。至此,榮王殿下身後,便有鎮國府,尚書府,以及淑貴妃的孃家定遠侯府,太子一方勢力已成頹勢,以後,便連皇上,都必得給咱們幾分薄面,好生思量每道旨意的牽扯。咱們可謂是局勢大好,還有何值得擔心的?”
“正是因此,我才深覺其中不妥。”
雲梓陽自個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便將心中疑慮道出,和老夫人共同考量,“先不說宜安侯府和尚書府知道此事會有何反應,單單是皇上,他真的便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我們這般打亂他原本的佈局麼?”
“當初咱們決定心敏婚事的時候,不是談過此事麼?你也說了,只要咱們手中有了足以左右皇儲的勢力……”
老夫人還未說完,雲梓陽便打斷道:“此一時彼一時……祖母,若是皇上以此問罪,請祖母以大局爲重,將此事盡皆推到我身上來,不必顧慮其他!”
擲地有聲,讓老夫人悚然一驚,不禁站起了身:“你說什麼?”
雲梓陽嘆氣道:“這本就是冒險之局。若是其中極不順利,阻攔多多,我倒還不會這般擔心。但如今情勢大好,明日難保皇上不會突然發難。到底現在,還是他坐着這個位置,我們打他的主意,皇上豈會全然不知,任由我們擺佈?若是皇上發難,此事,唯有我來擔下,最是妥當。”
老夫人道:“即便需要旁人承擔,也不定是你……”
雲梓陽粲然一笑,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唯有我這不輕不重的分量,才能讓皇上猶豫是否真要問罪。”
鎮國老夫人瞧着孫兒篤信的面龐,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