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斜對面新開了一家咖啡屋,裝修採用了古韻風格,淺棕色的木藝格調的小館,繞房子擺放了一排綠蘿,在層層疊疊的樓層間,一點盎然綠意十分抓人眼球。
這家醫院周邊環境比較安靜,所以這樣一座咖啡屋坐落在這裡,算是與環境相得益彰,只是醫院周圍畢竟有閒心喝咖啡的人少,因此客流量不算大,沈蕭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面二十來張小桌椅還有幾張沒有坐滿。
咖啡屋內放着輕鬆舒緩的音樂,燈光柔和,正對門口的位置是一個自帶展示櫃的吧檯,展示櫃裡面放了不少甜品,店內的顧客也多是安靜的,沈蕭眼神在屋內搜尋了一圈兒,捕捉到坐在右側臨窗角落裡正朝她招手的陳逸陽。
陳逸陽看到隨着沈蕭身後進來的瞳慕時,笑容微微一僵,收回了手。
沈蕭與瞳慕一同走了過去,坐到陳逸陽對面的位置,長相甜美的服務員立刻殷勤的爲兩人遞上菜單。
沈蕭隨意看了眼,道:“一杯卡布奇諾少糖不加冰,謝謝。”
說完便將菜單還了回去,店員看向瞳慕,正欲開口詢問,便聽沈蕭道:“給這位先生來杯冰淇淋。”
偶爾讓瞳慕吃點別的東西還可以,咖啡的話沈蕭想還是慢慢來吧。
服務生並沒有多說什麼,依言退了下去,不一會兒便端着點好的東西送上來,又安靜退去。
這家咖啡館的服務倒是讓沈蕭覺得舒心,不用那麼多勉強的交談。陳逸陽選的作爲比較偏僻,離吧檯較遠,旁邊的一張桌子沒有客人,三人說話也方便許多。
沈蕭這次來,自然是爲了上次和陳逸陽約好的,打聽自己之前遭綁架失憶一事。她也不多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逸陽,關於我被綁架的事,你知道多少。”看陳逸陽的雙眼瞟向自己身旁的瞳慕,沈蕭解釋道:“沒事的,瞳慕他,就像我弟弟一樣,不用揹着他。”
沈蕭都如此說了,陳逸陽也就不能再多說什麼了,用湯匙緩緩攪動着手中的咖啡,盯着咖啡杯裡那片小小的漩渦良久,才下定決心,緩緩開口:“其實說起來,當初還是我害了你。”
瞳慕聽到這句話就危險的眯起了眼,沈蕭隱在桌下的手輕輕按住他,示意稍安勿躁,她知道,陳逸陽絕不是傷害自己的那個人,安靜聽陳逸陽說便好了,她也不去出聲打斷陳逸陽。
“當年我家裡出了事,你一直不知道的,我爸那時候,被檢方控告貪污受賄,那時證據確鑿,我父親被下了獄。我母親捲款潛逃,至今都無音訊。”
沈蕭想到自己去陳逸陽家時他家裡長輩只有祖母和父親,也從來沒有誰提起過他母親,自己還當是他母親過世了,一直不敢多問。發生這些事的時候,自己應該還身處魔界,陳逸陽應該也是不願多說自己的家事,身邊朋友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聽說過,當年的陳逸陽,又獨自承擔了多少。
“事情的轉機一直到我留學回國之後,我那時本來是想一心追求你的,”陳逸陽苦笑了聲,慢慢陷於那時的回憶裡去。“可是後來我遇見了莫然,並不是這個女孩子讓我心動,蕭蕭,我對你的心從來不曾變過,不管你愛或者不愛我。”陳逸陽說這句話時語意依然淡淡,眼睛也一如既往的盯着手中的咖啡。
沈蕭不知如何迴應,只輕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時候我爸已經入獄好幾年了,雖然我爸一直跟我說他是被冤枉的,可是苦於沒有任何足以翻案的證據,那段時間我很焦慮,不過好在老天有眼,很偶然的機會,讓我知道,我父親被控貪污乃至定罪入獄,都與莫然父親有着莫大的聯繫,因此我開始接近莫然。”
奔走了好幾年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自己父親的冤案有機會得以重審,那時候陳逸陽心裡就如翻滾的浪潮一樣洶涌,一心只想着收集證據。
“我……利用了莫然對我的感情,接近她的家庭。可是莫然這個千金小姐,跋扈慣了,自從不知道從哪兒聽說我喜歡你之後,便開始各種無理取鬧,開始各種給你找麻煩。”
“最後,我拿到了她父親陷害我父親入獄的罪證,選擇離開她,她以爲我是因爲你纔會和她分手,瘋了一樣報復,找人,綁架了你。”
“是莫然?”沈蕭想到那個在自己面前爲了陳逸陽而歇斯底里的女孩子,有些驚愕。因愛生癡,由癡成恨,那個女孩,竟然這麼恨自己。
“她人呢。”坐在沈蕭身旁的瞳慕全身籠着低氣壓,面沉似水,手中的冰淇淋被捏的變了形。
他是唯一一個見過沈蕭那次被綁架被折磨到瀕死狀態的人,心中比任何人都憤怒。
陳逸陽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搖了搖頭道:“我父親的案子翻案後,莫然的父親在家裡自殺了。她和她母親,都消失了。可能已經搬出了花市,我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她,已經有好幾年了。”
陳逸陽內心不知是不忍還是對於莫然的愧疚,沈蕭注意到他握住杯盞的手指節微微發白,又猛然喝了一口咖啡,狀如自言自語的低聲喃喃:“我沒想過她父親會自殺,我只是想幫我父親平冤而已,她父親卻是寧死也不肯入獄。莫然在這件事上確實無辜,但是我也沒有做錯。”
沈蕭看陳逸陽這樣就知道他心中還是很自責的,可是就像陳逸陽自己說的,他又有什麼錯,莫然的父親纔是導致悲劇的推手。
“莫然之後一直沒有消息嗎?”
聽着沈蕭問,陳逸陽皺着眉想了想道:“之前聽她朋友提過,好像是在你綁架案發生之後不久,莫然就出國了。之後就再沒有過任何消息了。”
沈蕭又想到了莫然爲陳逸陽幾欲癲狂的狀態,莫然若是真恨自己恨到希望自己去死,怎麼會放過自己。
知道自己沒有死,應該不會甘心吧,那個剛烈又固執的女孩子。若是不把莫然揪出來,沈蕭心裡實在不安。
沈蕭轉臉看向瞳慕,心中的那個疑問一直沒有向瞳慕求證,“瞳慕,上週末我和一樣去城南植物園,你是不是幫過我?”
瞳慕點了點頭,道:“一輛大車,險些撞上你們,被我挪開了。”
陳逸陽睜大眼睛,他全然不知有這回事。“那……那上次我們遇上的那起車禍,原本的對象是我們?”
瞳慕眯着眼看他,冷冷道:“是。”
陳逸陽回想起後來在電視上看到的新聞報道,心裡一陣後怕。“莫然她,會不會已經回來了?”
之前綁架自己的人,已經被瞳慕全部解決掉,這次的車禍肇事者,又在車禍中喪生,完全沒有頭緒去查是不是莫然指使。可是沈蕭心中隱隱有着一份直覺,莫然沒有打算收手。
莫然的去向……
“莫然她父親去世了,她和她母親會不會去投靠外祖家。”
陳逸陽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猜想,“莫然的外祖父母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她媽媽是他們二老唯一的女兒,已經與孃家很多年沒有來往了。”
沈蕭忽然想到有錢才能使鬼推磨,如果真的是莫然,她父親垮臺之後,她哪來的錢?只怕是她父親偷偷用其他方法存下來的錢財。“……逸陽,莫然她父親,之前爲什麼要陷害你父親?”
“因爲莫然她父親洗錢和販毒,我父親擋了他的路。”
販毒!?
沈蕭分外敏感的捕捉到這個詞,忽而想到前幾天陳笑男的哥哥。
這兩個看似沒有關聯的事情,會不會正好扭到了一起呢。
沈蕭腦子裡一時處理不了這麼都信息,有些雜亂,按着頭靠向身後的椅背,雜亂無章的線索讓她有些頭疼,得花時間好好捋捋才行。
“慢慢來吧,多做防範總是沒錯的,逸陽你也要小心點,如果那日的貨櫃車真的和莫然有關,那隻怕,你也被她納入目標。”
陳逸陽點了點頭,三人各自無話,瞳慕冷着臉,小口的品嚐着手裡的冰淇淋。
自從上次沈蕭慫恿着他嘗過一個之後,他忽然發覺冰激凌的味道還是可以的,也不排斥偶爾嚐嚐人界的食物了。
“陳逸陽。”瞳慕吃完最後一口冰淇淋,忽然開口叫道。
陳逸陽放下手中的咖啡擡頭看向他,眼中已經沒有了以前的敵意,他曾經以爲這個人會對沈蕭不利,所以纔會拼命的想帶着沈蕭逃離開這個人。可是如今他發現,沈蕭多次陷於危困,都是這個少年出手相救的,甚至在上週還順手救了自己一命,他又何必和他作對。
“別忘了,我們還有個賭約。”
陳逸陽挑了挑眉,瞳慕竟然記得比他還清楚,“我不想賭了。”
沈蕭從來就不是他可以拿去賭的籌碼,不用賭,他便輸了,如今他不過是想安靜的守在沈蕭身邊,等到擎蒼可以時時陪在沈蕭身邊後,他會安靜的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