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慕辭別伽羅後又在林中轉了轉,尋了幾處異常隱蔽之處藏了幾樣法器,又在藏匿之處稍稍佈下了些結界,讓找起來難度更大些。
這些被藏起來的法器上瞳慕都種下了禁制,旁人無法察覺,只有佩戴了他特製的鈴鐺走到五十步以內時,這些法器纔會和鈴鐺發出共鳴,明日開始,試煉之時誰若是先行得了且在這片林子裡一直堅持到了最後一刻,那他所尋得的法器,便權當送予他了。
瞳慕將手中最後一樣東西藏好之後,尋了處開闊些的地方,運功騰空而起,瞬間立在了一旁的一株參天古樹上。
立在樹冠頂上擡眼四望,這一片茫茫不見邊際的叢林盡數落入眼底,瞳慕沒有閒心去欣賞夜間林景,他從此處,恰好能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座不算太高的斷崖上,垂直掛着一條白練,隱約還能聽得見水流撞擊落地的聲音。
瞳慕找準了方向,腳下輕點,瞬息之間便移到了瀑布上方。
瀑布的來由是林間溪流,水流不算大,兩步寬的溪面,溪水澄澈,望不穿來處,看不盡去向。由於此處是處斷崖,從上游到這之後地勢陡然變低,所以水流有些湍急,瞳慕站在斷崖旁往下望去,夜色太濃,望不到底。
瞳慕皺了皺眉,若是自己不開靈眼望不到底的話,這斷崖比自己在遠處看到時心中估算的怕是要高一些。
但願那小子不會讓自己失望。
如此想着,瞳慕擡手幻化,手中不多時便多了一樣用布條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長條狀物品,看樣子應當是柄劍。
瞳慕將這把被過得嚴嚴實實的劍點在地上,忽而攥着頂端的手掌猛然發力,那件物品瞬間被瞳慕這一掌的力道拍入了地底,只留下不足五寸長孤獨的立在夜風裡,還被淺草埋了一半,就像是一件寂寞的等人發現的珍寶。
瞳慕又隨手在四周布了些防護的結界,結界並不強,便是幾百年修爲的人,只要有些耐心,也能破開。畢竟來此地修煉的魔界之人修爲都不算高,所以自然不能佈下太強的結界。
做完這一切,已是月上中天,瞳慕擡頭看了看天色,離天明也不到幾個時辰了,林中區域伽羅會自行劃分,瞳慕無需插手,於是隨着下一陣夜風襲來,本來立在崖上的黑衣少年,轉瞬消失了身影,便好似隨風消散了一般。
次日清晨,天矇矇亮時,魔界所有最近一千年來才踏入修爲的後輩,哪怕是前幾日纔來的人,均被召往修煉場集合。
人羣前方的高臺上瞳慕負手而立,左右護法站在他兩旁,底下有些沒睡醒的魔界孩童,險些錯眼將這個人認作是自己尊主,魔尊擎蒼。
知道瞳慕開口講話,才反應過來這人是瞳慕。兩人如今的氣勢,已經是越來越像了。
擎蒼隱在修煉場外的廊角,靜靜看着瞳慕在臺上爲在場所有人講解此次突然決定的試煉之行,語意不急不緩,卻又帶着不容置喙的霸道與威儀。
擎蒼負手而立默然聽了一會兒,心中不知何故忽而涌起一股滄桑之感。
滄海桑田他亦曾見過,可是那樣一個小小孩提長成如今獨當一面的模樣,實在是讓人不免嘆一句流年似水。
迢迢遠去不曾歸。
擎蒼不知何時手上幻化出一柄黑色的扇子,自從他那把古劍送予瞳慕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趁手的摺扇了,此時手中這把黑麪黑骨,在擎蒼修長的指尖變着花樣打着旋兒,看模樣,似乎真身便是一柄扇子,不若以前的那柄,是爲古劍幻化而成。
瞳慕的試煉計劃安排的很好,儘管只有一晚上的時間佈置與思考,且是在沒有任何先例可供參考的前提下,瞳慕將試煉場地與規則都已詳細布置妥當,擎蒼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又聽了一會兒,便施施然離開了。
他不準備出面,也無需出面,他需要慢慢把瞳慕推到臺前,讓魔界衆人慢慢被潛移默化,從最根本的思維裡,開始重新給瞳慕一個定位。
瞳慕站在臺上詳細的爲衆人講解着這次試煉的內容,並再三訓誡,不許傷了陪練的衆妖性命,只許奪取對方信物,並且山中除了幾樣靈器之外,還有一件稀世珍品,若有人尋得並取出,在試煉之地待夠三日,那件珍品便一樣送予所得之人。
瞳慕所說的,自然是被他藏在斷崖之上的那柄長劍,那柄長劍也是早年他偶然所得,可能不及擎蒼後來送給自己的那柄玄鐵古劍,但是也是難得一見的絕世神兵。
瞳慕在臺上說着試煉的內容,臺子下面廣場上集合着的衆人已經有些躍躍欲試,平日裡他們只在修煉場上潛心修煉,偶爾有與他人交手的機會也是同爲魔界小輩之間的互相切磋,顧及情義難免都有所保留,不會用盡全力,此次卻是與深林中的妖類一決高下,不禁都開始摩拳擦掌,興奮至極。
立在最前面的阿槿臉上也有些興奮,他也早便想試試自己如今修爲如何了,這次正是絕佳的機會。
瞳慕垂了眸子不動聲色的看了阿槿一眼,嘴角不經意勾起一個笑,這小子,現在這樣興奮,只怕真對上了,便沒有這麼輕鬆了。
魔界衆生繁衍緩慢,所以這一千年來新增的血液也不過四百多人,瞳慕擡眼看向下面整整齊齊排列的四百多個小輩,多半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年模樣。只有兩個人特殊些,便是站在人羣最前面的小小個子的阿槿,和之前阿槿一直嚷着要勝過他的阿塔。
阿塔已經近兩千歲,長得一副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眉眼溫柔清秀,雙眸時刻含笑,喜穿一身青色長衫,素有急智,也經常愛捉弄他的小徒弟們。
按理說阿塔已經不屬於這次試煉的範疇了,但是這次對於小輩的試煉,瞳慕卻將他一同召了過來,阿塔有些疑惑的站在底下聽瞳慕介紹着這次的試煉,直到瞳慕說完,心中還是滿是不解。
“林承塔!”
他正低頭苦思,頭頂忽而傳來瞳慕無比認真喚他大名的聲音,猛然擡頭,臺上的瞳慕正一臉嚴肅的看着他。
阿塔大名林承塔,因爲自己做了小輩們的初級教官,這些弟子中有些與自己在面貌上長得差不多大,便直接叫他一聲阿塔師父,覺得更顯親密,都是少年心性,阿塔便由着他們了,久而久之,倒是少有叫他本名的。
因此每次忽然聽到有人連名帶姓的叫自己,阿塔都會思慮是不是自己犯什麼錯誤惹人着惱了。
不過瞳慕並不是生氣的模樣,叫完阿塔之後又喚道:“沈若槿!”
“在!”
阿槿也是一驚,腰桿都陡然立直,不知道瞳慕何以如此鄭重其事。
“你們二人,一個是教官,一個是護法弟子,所以這次試煉,不僅要保護好自己,更要保護好參加試煉的所有魔界弟子的性命安全,明白嗎?”
“是!”
兩人微揚了頭異口同聲的大聲答道。
瞳慕忽而擡手向兩人各丟來一個什麼物事,兩人擡手接過,攤開手掌一看,是一個掛了個白玉珏的腰墜,白月珏爲半月形,玉璧上雕着兩人看不懂的花紋,用紅絲繩編成,握在手中有些微暖。
將東西交給兩人之後瞳慕揚聲向場下言道:“你們若是遇到性命危險,可以捏碎剛剛發給你們的銀鈴爲信,林承塔和沈若槿會即刻收到訊息,阿塔,阿槿!”
“在!”
“如有歹心不按規矩辦者,無論妖魔,格殺勿論,無需留情。”瞳慕眼神忽而狠厲,阿塔和阿槿二人直直立在當地,知道瞳慕算是將這次試煉之行的安全問題全權交給了自己二人。
瞳慕所說的不按規矩,自然是若是有人想傷人性命之事。想來方纔交給二人的白玉珏便是接收訊息的關鍵,雖然瞳慕與妖王已經協商好了,但是仍然怕出現不知死活的人,故而只有讓兩人多留心些。
“三日之後,爾等須得自行穿過結界回到魔界,在林中待足三天者,皆有獎賞,屆時獲取妖界信物數量居前五名者,則除普遍獎勵外另有禮品,你們入深林以後,可以結盟,也可以單獨行事,你們自由計劃,不設禁制。”
魔界在對外事務上向來團結,但是此次是爲了提升個人能力,所以瞳慕並不拘束他們行事自由。
而且這些小輩們都是差不多年歲,誰又肯服誰呢,瞳慕沒有爲這次試煉指派領隊,那麼這些小輩們各自行事的必然更多些。
不讓他們吃些苦頭,又怎麼知道往後該如何做。
“爾等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只有四百餘衆,卻呼聲震天,氣勢磅礴。
只是不知道三日之後,這些人還有沒有這樣的氣勢,瞳慕心中不無戲謔的想着,而後對臺子下的衆人道:“如此,那便出發!”
話音剛落,臺子下的人接緊握着手中的銀鈴,念起方纔瞳慕所授口訣,倏忽之間四百多人全然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