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幕軍這邊的傷亡卻是更加沉重,周賓軍傷亡四百餘人,從交換比上來說,其實還有些小賺,但他卻沒能擋住曹純的援軍,使得圍殲李整的幾乎功虧一簣,堪稱是此戰最大的罪臣。
南面的周瑜也傷亡一千餘人,皆是猛攻涪城所導致。
傷亡最大的是賀齊的山越軍,合計五千餘人,也是過半的高傷亡率。
如果考慮到姚宏的兩千部曲沒有參戰,賀齊山越軍的傷亡率幾乎高達六成。
之所以會有這麼高的傷亡,一方面是因爲李整所部的確精銳,戰力很強,作爲守方也天然的具有一定的防禦優勢。另一方面,則是山越士卒過於勇敢,戰至白熱,往往會過於衝動魯莽,不計生死。
好在其中傷員佔了四千餘人,當場戰死者不過七、八百人,即便考慮到事後不治的重傷員,以及無法迴歸軍伍的傷殘者,永久損失也當在一千五百人上下,沒有五千人那麼誇張。
考慮到山越人蔘軍的熱情,這一仗雖然沒有打好,但經歷過如此血戰之後,山越軍也像是淬了火的精鐵一般,開始朝着鋼鐵的方向轉化。
這好歹能算是一個聊以自慰的好消息了。
廣都城中,劉封突然收到消息,司馬朗以朝廷天使的身份出使左將軍幕府,這會兒已經在來廣都的船隻之上了。
得到消息之後,劉封略一沉吟,就知道司馬朗此來的目的了。
看來曹操也是很清楚解圍極其困難,這是想要跟自己低頭,以期能贖買自家兒子了。
可見曹操對曹昂還是另眼相看的。
對於曹昂這個嫡長子,曹操毫不猶豫的就將其立爲了嗣子,是要繼承自己家業的。
與之相比,曹丕在面對曹植這樣的競爭對手,都贏的磕磕絆絆,直到最後關頭才被曹操立爲世子,甚至在曹操死後還一度面臨曹彰的兵諫挑戰。
由此可見,曹昂對曹操是何等的重要。
如今曹昂身陷蜀地,曹操能夠派出司馬朗來談判,顯然是打算低頭認輸了。
但凡自己所提出的要求是在合理範圍之內的,劉封估計曹操必然會答應下來,但雙方的關係必然是維持不住了。
等到贖回曹昂以及蜀中曹軍精銳之後,曹操與自家的關係必然會徹底破裂,屆時曹氏很可能會開始在劉、袁之間左右逢源,並伺機奪回損失的利益。
曹操的報復心可是相當重的,說好聽點叫快意恩仇,說難聽點就是睚眥必報。況且劉封此時已經下定決心要一戰打廢曹氏,可不會婦人之仁,給對方留下喘息之機,屆時反讓自己失去了主動權。
兩日之後,司馬朗成功抵達廣都。
劉封帶着陸遜、徐庶、顧邵、以及一衆將官前往碼頭迎接,當時鑼鼓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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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先開道的,是兩百虎賁銳士,皆是身披明光鎧,腰懸環首刀,鐵面覆甲,只露出一雙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他們手中握持丈八長槊,槊鋒映日生寒,槊尾鐵𨱔頓地,每一步踏下,都似悶雷滾過。
饒是司馬朗城府極深,此時也不禁微微色變。他也明白,這是劉封在炫耀武力,目的自然是打壓曹氏一方的氣勢。
不過司馬朗心底深處也隱隱鬆了口氣,他誤以爲劉封的舉措是爲了爭取更多的利益,從而對劉封的真實態度產生了誤判。
當晚,劉封設宴款待司馬朗,並在宴會上表達了對天子的關心和思念。司馬朗自然對劉封的忠誠大加讚賞,並表示天子在雒陽也很思念劉封父子。
宴會氣氛很是融洽。
只是可惜與宴會的氣氛相比起來,談判桌上的氣氛卻是冷到了極點。
司馬朗來之前已經反覆思考過各種情況,他對劉封的野心,貪念都有了很深的考量。可即便如此,司馬朗還是沒想到劉封的胃口竟然大到了這種程度。
在司馬朗明確表態想要贖買曹昂和蜀中聯軍後,劉封竟然直接獅子大開口,索要四個郡國,而且這其中還不包括眼下的蜀郡、廣漢郡和廣漢屬國。
劉封索要的四個郡國,分別是漢中郡、京兆尹、南陽郡和潁川郡。
這幾乎是要走了曹操四分之一的地盤和人口,不但將先前從劉封那索得的南陽郡吐了出去,還得倒賠上京兆尹、潁川郡和漢中郡三個郡國。
來之前,曹操也做好了割肉的思想準備,和司馬朗的密談之中,給出了自己的條件。那就是漢中或南陽,兩郡可選其一,再加上蜀中如今曹氏以及漢中張氏所控制的所有地盤。
曹操覺得這個條件已經相當足夠了,甚至有些後悔當初不該過於貪婪,既得隴復望蜀,若是止步於漢中,雖然蜀中各郡都歸於了劉封麾下,可兩人之間卻有秦嶺所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時自己不但白得一個人口豐殷的漢中郡,而且也不會增加太大的防守壓力,同時關中還能得到更多的經濟、人口、物資、以及軍事上的支援……。
曹操當時就嘆息不已,深以爲悔,但爲了贖回曹昂和嫡系精銳,他痛定思痛,甚至給出了兩郡皆予的底線,但希望司馬朗儘量爭取,能保住一郡就保住一郡,不論漢中、南陽哪一郡,都能折算爲司馬家的軍功。
可別小看這軍功一詞,在漢代只有軍功可以封爵。
這等於是曹操在暗示司馬朗只要對方表現的足夠出色,這一次的酬勞可不僅僅是大將軍府主簿的位置,更有封爵之謝。
“左將軍,你這要求也委實有些過分了。”
司馬朗面露覆雜之色,混合着無奈,震驚,羞憤以及惱怒之色,倒是極爲清楚的將他態度展現的淋漓盡致。
“我知左將軍對荊州之事耿耿於懷,和當初不過也僅南陽一郡。”
司馬朗據理力爭道:“左將軍如今怎能索要四郡之地?莫說關中,就是潁川也早歸朝廷治下,如何能做交易?左將軍此議太過兒戲。”
“這如何就過分兒戲了?”
劉封卻是不這麼認爲,解釋道:“前年荊州之時,大將軍不過勸和了一下,就將南陽收走,歸屬於其治下。如今曹昂與大將軍麾下精銳六、七萬人困於蜀中,若是再算上漢中軍和蜀軍,更是部下十餘萬衆。怎可與昔年故事相比?”
劉封的一番話有理有據,且毫不留情的點破了要害之處,這種毫不遮掩的態度,讓司馬朗的心如墜冰窖。
司馬朗甚至在這一刻有了一絲懷疑,猜測起劉封到底有沒有談判的誠意。
可接下來,司馬朗卻又否決了自己的念頭。
當今天下三分,唯袁、劉、曹三家,即便如今劉氏勢大,也沒有大到能以一敵二的地步。甚至在許多士族眼中,袁氏纔是天下第一強藩。
劉封雖然年輕,但其已經戎馬十載,大小數十戰,經略七州,絕不能以尋常青少相看,少年意氣在劉封的身上是不可能出現的。
也就是說,劉封是真的要價四個郡的地盤?
嘶……
司馬朗只覺牙根發涼,這胃口也太大了吧?
司馬朗壓下心中的震驚,繼續思考起來,曹操會不會答應。他的答案是很難。
關中、潁川可比漢中、南陽重要多了。
要是承平時節,天下第一郡的南陽自然分量十足,甚至蓋過了西京長安。
可現在的南陽百廢待興,早已不是當年的富庶之地了,只是地理上還有幾分優勢,能同時遮蔽關中和潁川的側翼,這纔有了不小的價值。
漢中那就更加次要了,若不是如今的漢中算是膏腴之地,僅憑他的地理優勢根本就不值一提。
漢中對關中的重要性,可比蜀地而言小多了。
爲何歷朝歷代都把漢中劃歸關中管轄?
無他,益州得漢中而安,失漢中而亡。
再看看後世諸葛亮的五次北伐,皆是從漢中出發,對關中的威脅雖大,卻始終不能得手。所以曹操纔會願意拿出漢中、南陽來做交換,而隻字不提潁川和關中。
只是如今劉封看來主意甚堅,竟半點讓步的跡象都沒有。
司馬朗各種努力之下,卻不見有半點效果,急的臉色發紅,可內心卻是一片冰涼。
最終,雙方之間還是沒能達成協議。
劉封索要四郡,司馬朗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授權,他又如何敢答應下來?
意識到無法說動劉封之後,司馬朗於次日主動告辭,請求離開。
劉封當即應允,並派人沿途護送。
司馬朗隨行人員悉數在列,雖招待上乘,酒肉俱全,但卻嚴禁他們外出,更不允許離開廣都。
在司馬朗告辭之後,又被劉封所派之人護送上船,竟然沒有半點縫隙可鑽。從頭到尾都在左幕軍的監控之下,別說是前往成都會見曹昂了,就是想要傳遞個消息都難如登天。
司馬朗心中的疑竇日盛,但如今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先行返回漢中,等尋到了曹操之後,將這些情況彙報給他,屆時再做定奪了。
司馬朗來訪之時,成都城中也是陰雲密佈。
張鬆使人悄悄的將秦宓、楊洪、法正、孟達等人請來。
如今緊張時刻,這些人雖然應邀而來,但對於張鬆卻多有不滿。
楊洪脾氣性格最爲耿直,從小門進入張府後,看見張鬆時就開口抱怨起來:“子喬,如今城中局勢緊張,曹兵遍佈街頭,汝怎可如此行事。”
張鬆面對怨言,卻是毫不在意,只是焦急的拉着楊洪的衣袖往密室裡走。
張鬆的態度引起了楊洪的疑心,先前的不悅登時消散不見,換上了凝重的神情。
很快,其他人也悄悄的進了張府,被請進了密室當中。
衆人看見張鬆之後,沒等他們發問,張鬆竟主動開口道:“諸君,成都已是危在旦夕。”
在座衆人皆是人傑,格局智謀都不缺乏,可仍然被張鬆這句話給嚇了一大跳。
四人面面相覷,沉默了片刻後,楊洪率先問道:“子喬此言何解?”
張鬆也不繞圈子,直言道:“曹軍恐欲焚城。”
“什麼!?”
“此事當真?”
“曹賊安敢如此!?”
張鬆這話一出,在場衆人皆是臉色大變,神情劇震,臉上的表情除了震驚,憤怒,惱恨之外,也多少藏了些許狐疑之色。
雖然他們同張鬆之間的交情很深,可張鬆這次泄露的消息實在太過震撼,以至於他們一時之間也有些無法相信。
張鬆卻是作色道:“如此重要之事,我安能胡言亂語?”
秦宓等人聞聽此言,俱是安靜了下來。
確如張鬆所言這般,如此大事,自不會胡說八道。
沉默片刻之後,法正第一個開口詢問道:“子喬兄,敢問此消息是從何而得?”
張鬆正色答道::“曹兵最近在調度柴草,並推倒拆毀倉庫周圍的民居。我得到消息之後,深以爲奇,故派親信可靠之人進行打探,這纔有了後文。”
秦宓等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張鬆所言合理。若真是曹軍欲要焚城,那他們可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在座的各大家族在成都城中可是多置有產業,就連孟達都在城中購買了十幾家鋪面。這要是全都燒乾淨了,光是自家的損失就高的嚇人,更別說還有成都城中數萬百姓的安危了。
“若是如此……”
秦宓的目光從衆人身上掃過,緩緩吐出後半句話:“我等不能再猶豫下去了,當立做決斷。”
秦宓的話雖然說的含糊了一些,可在座衆人卻是對此心知肚明,非常清楚秦宓話裡暗藏的意思。
“子敕所言不錯。”
楊洪也點頭支持道:“眼下已是刻不容緩之時,當從速決斷。”
法正、孟達二人當即挺直身體道:“我等俱從秦、楊二兄之意。”
其實法正和孟達早就是鐵桿劉黨了,要是他們主事,恐怕行動會更激進。先前自廣都回轉之後,法正和孟達便多次勸說張鬆、秦宓和楊洪尋機起事。
張鬆對此倒是大力支持,只是秦宓和楊洪卻多有猶豫,他們覺得劉璋既然已經答應曹氏那邊東撤,那麼只需要等到劉璋和曹氏軍隊離開之後,成都自然能兵不血刃的開城迎奉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