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誰先動情,誰就輸了。
幸而鳳銀黛不值得同情,否則蘇若離還真想提點她幾句,別像老孃當初那樣傻……
離開皇宮之後,蘇若離刻意去了一間衣莊鋪,一進一出,清麗可人的俏佳人生生變成了灰頭土臉的酸乞丐。
依着楚林琅所指的方向,蘇若離一手握着竹棍兒,一手端着破碗,晃晃蕩蕩的出了皇城。
沿途無話,蘇若離用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終於找到了傳說中曾經盛極一時的光孝寺。
破舊的寺廟已無廟門,裡面一座三層高塔殘垣斷壁,塔頂聳着一個泥土抹出的塔尖,塔尖長年受風雨侵襲,有些歪,土坯時爾脫落,掉的滿地都是。
蓬亂的頭髮遮住了原本的傾世之姿,蘇若離未入光孝寺之前,刻意把看起來已經破爛至極的兩層單襖又扯出些棉絮露在外面。
“咳咳……”聲音因爲藥物的關係變得有些沙啞,土黃的臉上嵌着幾顆醒目的黑痣,手裡的破糟梨木柺杖落到地上,顫巍巍的幾欲斷裂。
廟裡揚塵,吵鬧聲震天撼地。
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新來的這位乞丐,十幾個乞丐打扮的粗獷男子正凶狠掄着拳頭,邊揍邊罵!
“敢搶我們的飯碗!看你是不想活了!”
“打死他!叫你會裝傻,叫你會哭窮!”
“長的好了不起啊!長的好怎麼不去怡春院,來跟我們搶什麼飯碗!”
“打死他——”
角落裡,蘇若離聽清楚之後,不禁嘆息,雖然已經生活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要靠乞討跟別人的憐憫來維持生計,卻依舊不能養成他們謙卑的性子,反而讓他們越發的尖酸刻薄,性格都跟着扭曲了。
像是眼前這些人,明明自己已經夠慘,卻還要欺負比他們還要慘的人,目光如此短淺,心胸如此狹隘。
這些人,註定一世不能翻身。
“住手!”清亮的聲音陡然響起,蘇若離收回神識,視線落在乞丐中間,聲音傳來的方向。
心,微微一顫。
好漂亮的男子!
男子的皮膚很白,即便沾染塵土亦能看出掩飾不住的細膩如玉,男子的眼睛很美,清澈的眸子在陽光的照耀下反襯出奪目的光彩。
此時,男子手裡好似舉着什麼站起來,帶着血絲的脣角微揚起淡淡的弧度,彷彿春天裡的迎,笑的讓人忘了呼吸,心馳神往。
那些乞丐先是錯愕一陣,之後紛搶着男子手裡的東西,一鬨而散。
就在蘇若離愣神兒的時候,男子的眼睛掃過來,脣角的笑意,越發深了幾分。
蘇若離茫然不已,下意識扭頭朝自己身後瞅兩眼,但見無人回眸時,便見男子已經朝自己走了過來。
雖然一身襤褸,卻難掩一身芳華。
隨着男子越來越近,蘇若離越發驚歎不已。
這樣的容貌當真不該在這種地方,簡直暴殄天物。
迎着陽光,蘇若離看清了那張臉,尤其是眼角下的那枚淚痣,紅豔似火,分外醒目。
“小兄弟,新來的?”溫和的語調傳入耳畔,彷彿泉水叮咚,朗朗如玉。
蘇若離迅速收斂起自己一副花癡相,握着柺杖的手緊了緊,警覺看向走過來的男子,“別過來……”
剛剛見識過這裡乞丐歡迎新人的熱情,蘇若離佯裝膽怯的朝後退兩步。
“拿着。”男子行至近前,自懷裡掏出幾粒碎銀,毫不遲疑的遞到面前。
陽光下,幾粒碎銀在男子略有些髒的掌心裡,閃閃發光。
蘇若離餘光瞄到不遠處有幾個五大三粗的乞丐朝這邊瞅過來,當下伸手將碎銀握住。
男子像是十分滿意的繞過蘇若離,尋了處角落坐下來。
蘇若離想了想,轉身跟了過去,坐到男子身邊,“爲什麼給我銀子?”
“你一個新來的,若沒有這些,保不其會被他們打死。”順着男子的視線,蘇若離看到那些剛剛還同仇敵愾的乞丐似乎起了爭執,“這些給你保命的。”
“你有這麼多銀子,還來當乞丐?”蘇若離嘟着嘴,小聲嘀咕。
“那你又爲什麼來當乞丐?”男子猝不及防回眸,一雙單鳳眼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眼前,眼尾略彎,那枚紅似火的淚痣愈發殷紅如荼,美的驚心動魄。
“我……我我我……”
“不說也沒關係,誰這一生還沒有幾個不足以爲外人道的秘密呢。”蘇若離還沒想好說辭,男子已然放棄了自己的質疑,“我姓君,叫彥卿。”
“我叫離若。”原諒蘇若離這麼沒有創意的假名字,倉促之下她能想到這個名字已是不易。
“離若……若即若離,好名字。”叫彥卿的男子點點頭,似是十分讚賞。
若即若離是褒義詞嗎?好在哪裡?
蘇若離在保持距離的前提下,對眼前這個男子產生了深深的疑問。
彼此沉默一陣,蘇若離的視線不禁望向面前的光孝寺,當真頹敗的可以。
那幾個乞丐果然打起來了,塊頭最大的被其餘幾個稍弱一些的打的屁滾尿流,可就是死攥着手裡的銀子不鬆手,直到被人打的昏厥過去,銀子也沒保住。
蘇若離扭頭,身邊的男子姿態慵懶的朝後靠到廟牆,沒有說話。
俊逸的側顏看的蘇若離有些恍惚,淡如煙雨的眉峰斜飛入鬢,高挺的鼻骨下薄脣似是彎起淡淡的弧度,若有似無。
蘇若離的視線不禁被男子左眼角下的淚痣吸引過去,殷紅的痣,仿若紅梅落雪,有種說不出的絕美跟驚心。
不知道什麼時候,男子突然扭頭,四目相視的剎那,尷尬至極。
“你這裡有髒東西……”蘇若離特別聰明的指了指君彥卿的左臉,擡手欲擦,不想下一秒卻被人攥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