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寒涼,更深露重,深夜的皇宮寂靜無聲,蘇若離默默站在春陽宮外,朦朧的月光下,眼前的宮殿有些看不真切。
蘇若離知道,白芷惜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在投誠之後,選擇了背叛。
可蘇若離卻不怪她,身爲母親,她所有的選擇就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活下去。
天意弄人,到最後,那個無辜的孩子死在了自己親生父親的手裡。
蘇若離不知道老天爺這樣安排是何用意?
嘆天性涼薄,只因事不關已……
夜,寒涼。
已過子時,楚林琅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翻看着紅塵軒的賬目,脣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忽的,房門響起,待她發聲時,卯宿兒穿着一身黑色衣袍走了進來,素來乾淨的臉頰上,隱隱浮現一抹緋紅,幸而是晚上,被燈火這麼一晃,倒也不甚清晰。
“你怎麼還在這兒?”楚林琅下意識闔起手裡的賬目,頗有些驚訝。
“我……我是來跟你告別的。”卯宿兒身上揹着一個包裹,有些侷促的站在門口的位置,沒敢更進一步。
“過來坐。”難得卯宿兒有這份心意,楚林琅淺笑着朝他招手。
美,難以形容的傾世絕豔,卯宿兒有些看傻了,情不自禁的走過去,眼睛有些發直。
楚林琅沒在意卯宿兒近乎灼熱的目光,敲了兩下桌面,“坐吧。”
“哦……”卯宿兒自覺失禮,當下收回視線,“這個……”
就在卯宿兒想要把揹着的包裹拿下來的時候,楚林琅櫻脣輕啓,“此去淮南山高路遠,我便將若離拜託給你,小心照顧她,別讓她受了欺負。”
“嗯,這個……”卯宿兒點頭,但沒走心,以蘇若離的本事哪還用得着他來保護。
卯宿兒欲將包裹拿下來,又聽楚林琅開口,“若離平日裡性子急躁,若是苛責你了,莫往心裡去,她那個人,刀子嘴豆腐心。”
“我不會,這個……”卯宿兒有些急了,直接將包裹拿下來,打開。
“若離連紅塵軒都能告訴你,便是對你十分的信任,有些事林琅也不瞞你,如果沒有若離,我可能已經死了,所以若離是我的救命恩人,爲了她,林琅連命都可以不要。”楚林琅說話時,伸手拽過卯宿兒幾欲打開的包裹,重新系好後推過來,“所以,拜託了。”
看着被楚林琅系的妥妥帖帖的包裹,卯宿兒垂下眼瞼,有些躊躇的接在手裡,眸色一瞬間暗淡無光,“我會照顧好她。”
直到離開的一刻,卯宿兒也沒能找到機會開口,其實這包裹裡的東西是他跑了一整天替楚林琅準備的,各種防身暗器,毒藥,還有一隻精緻的髮簪。
卯宿兒覺得一個女子坐陣楚館,時常會受到這樣那樣的騷擾,這些東西十分必要。
至於那隻髮簪,好像女子都喜歡這種東西……
翌日卯時,一輛馬車緩緩出了大周皇城的東門,朝淮南而去。
車輪滾滾,悠悠盪盪,這一走,便是幾個時辰。
車廂裡,蘇若離跟紫鵑坐在左側,龍辰軒則坐在對面,皆是普通布衣的打扮。
雖然彼此無話,但蘇若離跟龍辰軒的想法卻是出奇的一致,真正的美人,無須珠玉繞身,真正的威嚴,無須黃袍相襯。
其實他們也不是刻意保持沉默,只是此行前途未卜,福禍難料,他們心裡,都多着一份算計。
至於紫鵑,除了臉上那份謹慎跟小心翼翼,隱約的,似流露出幾分悽楚跟悲涼……
車頂上,卯宿兒彷彿雕像般坐在上面,身體跟着車身有節奏的搖晃,車廂裡什麼情況,他根本就不在乎。
別問他爲什麼不躲在暗處,作爲半路出家的暗衛,他真心做不到雷宇那般,時時把自己藏起來,累不累。
雷宇表示,你是不是瞎,老子正在趕車你看不到麼!
算起來,三男兩女,一共五人。
夜幕降臨馬車正好拐到官道上相對隱秘的路口。
不想竄出來一羣蒙面劫匪。
車簾不經意被風吹起,劫匪頭子瞄到車廂裡有女人,精神頓時抖擻,殺男搶女的方案就這麼制定了。
蘇若離覺得做賊匪也不容易,除了武功好之外,還要有眼識。
說白了,你得能看明白誰能搶,誰不能搶。
雖然龍辰軒的這輛馬車很普通,但馬脖子上掛着的那塊可是齊風鏢局的黃金令牌。
平民百姓或許不清楚,但身爲賊匪就一定不能不知道齊風鏢局是個什麼鬼。
那可是由太上苑罩着的,天子腳下第一大鏢局!
以大周皇城爲中心,朝外劃出千里的地界上,齊風鏢局的鏢,無人敢劫。
別問她劫鏢的下場是什麼,也就是去死一死。
至於馬脖子上的那塊令牌,則是鳳穆昨晚連夜入宮送給龍辰軒的。
此時那幫無眼的賊匪已經躊躇滿志的衝殺過來,臉上的表情帶着極端的歡愉跟豐收的喜悅,好不歡脫。
結果,他們果真被雷宇打的歡脫了……
小插曲過後,雷宇又駕着馬車走了不到十里路,來到一片樹林。
龍辰軒提議就地露營,畢竟淮南就在那裡,你早一天晚一天到並不影響什麼。
蘇若離深以爲然,點頭同意。
漆黑的樹林裡,篝火燃起,頓生暖意。
火堆旁邊只坐着蘇若離跟龍辰軒,其餘人各司其職。
“鳳穆的牌子也不過如此。”蘇若離扭頭看向坐在身邊的龍辰軒,悻悻聳肩。
“像是剛纔那種情況,你就在馬脖子上掛着玉璽,結果也是一樣。”龍辰軒抱起身邊的乾柴架到篝火上,輕描淡寫。
是呵,就像王母娘娘的蟠桃,擺在仙人面前那是寶貝,擺在凡人面前,那就是個桃,擺在狗面前,或許連聞都不會聞一下。
身處的階層直接決定了個人的眼識,那些賊匪一看就是剛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