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檯前,鳳銀黛聞聲回眸,“發生什麼事了?”
翠枝強緩過神兒,退了太監後急匆跑到自家主子面前,“娘娘……您只怕今日不能去景王府,景王殿下他……他死了……”
鳳銀黛愕然不已,連帶着身子都有些顫抖,難道是自己昨日下藥過猛,以致於掏幹了龍少瑾的身子骨害他命喪黃泉?
此事若被御醫查出來還得了!
“娘娘?”翠枝見鳳銀黛呆滯不語,輕喚了一聲。
“回太上苑……馬上回太上苑!”鳳銀黛再也顧不得上了一半的妝容,提起裙襬大步走出九華殿。
一路行色匆匆,當鳳銀黛回到太上苑時鳳穆正在客廳裡愁腸百結。
他也是剛剛得到景王龍少瑾病逝的消息,心裡鬱卒難舒,他才替自己女兒物色到這麼一個好人選,女兒口風亦有鬆動,這還沒怎麼着,人卻死了!
“父親!”廳內,鳳銀黛疾步跑進來,驚呼開口。
鳳穆聞聲擡頭,皺了皺眉,“你好歹也是當朝皇貴妃,注意一下自己的儀表。”
眼前鳳銀黛衣衫不整,臉上的妝容也才畫了一半,這般風風火火的跑進來,開口就是一嗓子,鳳穆看着,越發心煩。
“父親還管這些,龍少瑾死了父親可知道?”此刻翠枝已在外面把門關好,鳳銀黛疾步走至鳳穆跟前,急急問道。
“知道,今晨卯時的事,這會兒估摸着靈堂都已經設完了。”鳳穆些許惋惜,想了想,“雖說他死的早,可父親之前的提議也不能就這麼斷了,無論如何父親都會替你找一個……”
“不必了。”鳳銀黛搖頭,“女兒已經……已經在昨日上了龍少瑾的牀。”
“你……你說什麼?”鳳穆愕然瞠目,雙手緊叩住鳳銀黛的雪肩,一臉的不可置信。
“女兒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說龍少瑾薨逝,只是……只是不知道他的死與女兒昨日朝他酒裡下的媚藥有沒有關係,如果有……那媚藥尤爲特別,女兒之前給皇上也下過,我只怕御醫們查出來,再順藤摸瓜就不好辦了!”
“是這樣……沒事,你先在這裡等我。”鳳穆黑目轉戾,“爲父這便過去瞧瞧!”
早晨還有一絲陽光的天空烏沉的特別快,不過多時已是鉛雲滿布,初冬寒風微凜,夾雜着冰冷的寒意席捲着整個皇城。
景王府外白幡喪幔隨風鼓動,不時發出獵獵聲響。
龍辰軒與蘇若離自龍攆上走下來,雙雙走進景王府。
洛清風一語成讖,龍少瑾的確沒能熬過這一年的冬至。
見龍辰軒走進靈堂,便有御醫過來稟報,大概意思便是景王自小身體虛弱,雖長年以千年人蔘吊着,卻終究難逃一死。
龍辰軒揮手示意御醫退下,爾後與蘇若離一併過去,於靈前上了柱香。
“那日替景王把脈,總覺得還能挺過半月,怎麼就……”蘇若離將香插到雕有麒麟紋的三足香爐裡之後,退兩步走到龍辰軒身側,感嘆世事無常。
“如果一定要這麼艱難的活着,死,未嘗不是出路。”龍辰軒沉默片刻,“二皇兄生前所述事實朕已命徹查,如今有了結果,朕剛想着今日找三皇兄商量將蓉妃的陵墓遷至皇陵,沒想到……”
到底是手足兄弟,說不傷感是假的,只是生死由命,非常人可以左右。
“皇上節哀。”蘇若離知道龍辰軒心裡不舒服,便也沒說人都死了,那些虛名又有什麼意義這類聽起來就不極不順耳的話。
隨着消息廣佈,各方皆來弔唁。
先是幾位異性王爺,緊接着便是太上苑的鳳穆,在鳳穆叩拜之後,沈醉帶着顧如是亦出現在了靈堂。
此刻,一直在堂內守靈的弄玉眼淚再度飆涌,想自家王爺生前這景王府何等冷清,而今人去樓空,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倒拜的歡實起來。
世事滄桑,人情冷漠,不過如此。
後宅,蘇若離陪着龍辰軒在後園走走,眸子下意識瞄向當初來時坐過的涼亭,“那是什麼?”
龍辰軒隨蘇若離的指引也跟着看了過去,只見涼亭裡的石臺上分明擺着一紙畫卷。
待二人上前,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兒,這畫卷,正是當日龍少瑾提筆之作,畫的是前朝蓉妃。
“這幅畫爲什麼會擺在這裡?”蘇若離見對面走過去一個下人,便將其招呼過來,狐疑問道。
“回,這是我家王爺的遺囑,不止這涼涼亭,整個景王府裡每一個廂房,每一處角落都有一幅蓉太妃的畫像,我家王爺說人死之後的頭七天,靈魂會徘徊在原來的居所,只是碰不得凡間的東西,所以他想把蓉太妃的畫像掛好,這樣他便可以時時看到蓉太妃的模樣,再世爲人亦不會忘記。”
那人這般說時,用袖子抹了抹眼淚。
“知道了。”蘇若離退了下人,轉身時眼眶有些溼潤,“若我是蓉妃,就算不爲自己,爲了景王也該拼命一爭!”
“蓉妃就不是相爭的性子,否則她當年也不會給靜妃機會。”龍辰軒苦澀抿脣,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就在這時,拱門處的兩抹身影,翩然而至。
且待那抹白色身影快要走到涼亭的時候,蘇若離突然哭着衝出去,於衆目睽睽之下抱住沈醉,
“師傅!若哪一日離兒死了,便也在死前讓宮中畫師畫一百幅師傅的畫像掛起來,容我回魂時日日瞻仰,如此當不忘師傅音容笑貌,便是轉世投胎也要記得長長久久!”
身後,顧如是眼底寒光驟閃,袖內拳頭被攥的咯咯作響。
這蘇若離,吃豆腐倒是吃的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