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蘇若離方纔瞭然,爲何段清姿在回皇城之後沒有先去找她,因爲被沈醉半路截了胡。
感知到外面無人,蘇若離肅然看向段清姿,“那我們在淮南的事……”
“我們在淮南有什麼事?”段清姿瞪着一雙茫然的大眼睛,看的蘇若離分外窩火,“哦,你給我下毒試探寒子念?我沒說,這種事我怎麼可能說!”
蘇若離暗自舒了口氣,心裡卻道你連跟寒子念拜堂成親的事都說了,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師傅知道你跟寒子唸的事後……有什麼反應?”蘇若離刻意壓低了聲音,直奔主題。
“你猜!”如果對面坐的人是衛無缺,蘇若離毫不懷疑自己會一拳頭掄過去打他個萬紫千紅。
猜毛猜!
都快急死老孃了你沒看出來麼!
見蘇若離一雙死魚眼翻了兩下,段清姿清了清喉嚨,無比鄭重開口,“師傅同意我們大婚。”
“什麼意思?”蘇若離蹙眉,她是真沒理解清楚。
“師傅說只要寒子念肯過來下聘,他便會擇良辰吉日爲我們在皇城舉行大婚,師傅說他要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寶貝徒兒嫁出去。”段清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嫵媚的桃花眼裡綻放出來的光芒,充滿了謝忱與感恩,虔誠至極。
蘇若離的反應,是沒有反應!
大婚?
又是大婚!
往昔的記憶如潮水洶涌而至,蘇若離只覺腦子裡一片空白,她猶記得洞房花燭夜裡的‘神醉’,記得那柄雕刻着血狼圖案的匕首,一下一下穿插,直把她刺成了蜂窩煤。
而今,宿命之輪再次轉動,沈醉又要故伎重演了,是嗎?
“師妹?”見蘇若離好像雕像般石化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着她,渙散的目光又似穿透她的身體看向更遠的地方,段清姿不禁喚了一聲。
可惜蘇若離沒聽見,她腦海裡所想,盡是自己前世的遭遇。
這一刻,她的心臟好像被誰攥在手裡,狠狠捏下去,便有心血滴落,痛的她無以復加。
如果沈醉決意想要段清姿的命,她要怎麼阻止?
她出手,勢必會暴露自己的初衷跟動機!
可是她能不阻止嗎?
她能眼睜睜看着段清姿帶着對沈醉的崇拜跟景仰,而死不瞑目?
她不能……
“蘇若離!”段清姿直接伸手,搥向蘇若離的胸口。
“嗯?”蘇若離瞬時抽回神識,輕哼了一聲。
“我剛纔的話你聽到沒有?我就要大婚了,快來恭喜我啊!”由始至終,段清姿都保持在一個非常興奮的狀態,眼睛異常的閃亮。
蘇若離明白段清姿此刻的心境,亦如當日的她。
一段可以被自己至親至信之人祝福的婚姻,是完美的。
而沈醉,無疑在府十大首徒心目中充當了這個角色,沒有之一。
“你想我怎麼恭喜你?”蘇若離勉強一絲笑意,且發誓這是她笑的最像哭的一次。
段清姿當下攤開掌心,顛了兩下。
於是某人臉上的笑容迅速收斂,翻起一對死魚眼,“我好意思給你錢,你好意思收麼!”
作爲一個馬上就要嫁給首富的女人,你丫伸手管別人要錢不覺得可恥?
蘇若離沒掏錢,直接伸手拍過去。
然在下一秒,她忽似想到什麼,反手叩住段清姿的手腕細心感知,原本就降到極點的心境瞬間如墜冰窖。
儘管脈象不是那麼明顯,但蘇若離可以肯定一點,段清姿有了身孕……
前院,書房。
沈醉一襲白衣端坐在書案後面,由着聶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清楚,對比之後,倒與段清姿所講如出一轍。
“師傅,徒兒覺得寒子唸對二師姐未必真心,倘若真將二師姐嫁過去,我只怕寒子念會起歹意。”
就算沒有顧如是鼓動,聶莊也不是很看好這樁婚事,誰都知眼下在淮南,寒門跟顧府斗的昏天黑地,水火不容,這會兒要讓寒子念把段清姿娶回去,一天三遍打都算輕的。
事實上,聶莊對段清姿也不算無情無義,他只是不善於表達。
桌前,沈醉筆直的身形緩慢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眸子裡不經意流露出一抹異樣的神彩,“寒子念真心與否,只看他敢不敢來皇城下聘。”
“師傅……”
“倘若他真心,爲師便成全了他們,畢竟寒子念是你二師姐親自挑選的人,爲師不想你二師姐失望。”沈醉輕籲口氣,“如是何時到?”
“回師傅,明日午時之前。”聶莊拱手道。
“知道了……”見沈醉揮手,聶莊自是轉身,退出書房。
待房門緊閉,沈醉如青蔥玉骨般的手指,慢慢抽開桌案內側的抽屜,一塊晶瑩剔透的琥珀赫然呈現眼前。
寒子念,你送了這樣一份大禮給本。
那麼本,該還你一份怎樣的大禮呢……
鑑於自皇宮出來時看到的信鴿,蘇若離原打算自府離開後便去一趟楚館,但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先回皇宮。
無論如何,府這場大婚不能舉行!
而眼下唯一能阻止這場大婚的,便是寒子念。
蘇若離回到皇宮後直接去了御書房,卻被李公公告知龍辰軒因爲身體不適的緣故回了龍乾宮。
她二話不說,登時折轉身形,腳下速度之快,以致於李公公音落之後眼睛連人影都沒瞄到。
爲此,李公公一度以爲自己老到聽覺失靈,偷偷垂了不少淚。
此刻龍乾宮外,蘇若離砰然推開殿門,見廳內無人則直接登堂入室。
內室房門開啓,龍辰軒此刻剛好在翡翠玉桌旁邊端坐。
“快給寒子念去信,叫他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到皇城來!”蘇若離進門便朝龍辰軒走過去,五官猙獰,步履生風,如此凶神惡煞之態讓龍辰軒錯以爲自己又要捱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