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福走後第二天。正午,高翼正忙着處理新附庫莫奚族的安置問題,院中忽傳來一陣打招呼聲,但斷了他的沉思。
這不是文昭,文昭雖作出諸事不關的大甩手狀,但三山至今還打着宇文鐵弗的旗號,所以文昭入府不需與侍衛打招呼。
高翼一念至此,立刻揚聲:“誰在院裡,高羚,出去看看?”
高翼這個大院隱藏着許多秘密,除了文昭本來住在後院,可以隨意走動外,沒人能穿堂入室。如此,來人只可能有一個。
不一會,高羚已引着那人走進大廳。
望着匍匐在地的鵝黃色裙裾,高翼晃了晃腦袋,打消了尋找那些府衛們麻煩的念頭。那些人出身於奴隸,本身帶有極濃厚的尊卑意識,而高翼的基礎兵力又是從高句麗的幾百漢兵發展過來,他們畏懼準主母高卉是理所當然的。
“起來吧,哪那麼多的禮節”,高翼起身招呼,旋即他又試探的問:“你來多久了?可在府中游覽過了?”
高卉才直起腰來,聽到這問話,立刻又低下頭去,低眉順眼的回答:“從碼頭上回來,文姐姐讓我到她那兒玩耍,後來,我們談論起製衣廠的事,再後來,文姐姐說要去製衣廠看看……我閒着沒事,便四處走了走。”
“哦”,高翼聞聽這話,深深地望了一眼低頭俯身的高卉。
府中有幾個獨立的院落是高翼平常搞研究的地方,裡面堆滿了實驗材料,以及他根據回憶書寫出來的機械知識。作爲機械師,他對材料力學也頗有研究,其中還有數種合金配方以及用當時生產力水平鼓搗出來的樣品。
高卉既然四處亂轉過,她一定留心那幾個神秘院落。而高翼的府邸建設得如同一個大花園,除了正門甬道佈滿衛兵外,其餘地方几乎是不設防的。所以,高卉若自文昭所居的院落出來,就能自由徜徉於各個院落。也許此刻,她已經把該看的看了個遍。
高翼念頭才轉,準備做出禁止,又一稍想,他啞然失笑。
這時代女子講究的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即使到了四百年後的唐朝,這一觀念仍然難以改變。唐代文成公主嫁入戰敗的土蕃王朝,幫助松贊干布把西藏從石器時代晚期帶進了鐵器時代。土蕃王朝積蓄夠實力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由文成公主的兒子帶軍攻打川西,大肆屠殺四川漢民,從此佔據川西至今。
遠的不說,代國與燕國重複姻親,不照樣滅了燕國。在這種時代氛圍下,嫁入別族的女子對母國能有多少眷戀,頗令人懷疑。
再者,高卉爲了逃婚連私奔都做得出來,怎麼看她也不會損害三山夫家的利益,對母國格外偏袒。
文成公主的事例給環顧在中原周圍的惡狼開了個很壞的特例。“戰敗後有公主,戰勝後有土地有奴隸有財寶”——這成了胡人對中原“朝貢體系”的共識,從此後異族的騷擾更加猖獗,直到宋朝,中央政權才徹底廢棄和親政策。
想到這種“和親”的愚蠢,高翼不願再追究下去,他轉移話題問:“小昭怎麼想起去製衣廠了,不是又想到什麼新衣飾吧?……對了,我這就給你一塊通行令牌,今後你獨自一人也可以去製衣廠轉轉……”
高卉一喜,旋即又羞澀地低下頭來,細聲細語地說:“高君,我曾聽說你打算與代國交換童奴,妾身搞不懂你爲什麼要童奴呢?童子什麼事都幹不了,要把他們養大成人,又要花幾年功夫,消耗許多糧食,爲什麼你不直接要青壯男丁呢?”
高翼得意地暗笑。高卉現在已進入角色,開始爲三山的利益着想了,這種行爲應該鼓勵。
“代國靠近晉陽、河東,我向他要童子,又要的很急。一般來說,父母都心疼孩子,不忍遠離,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代國會怎麼辦?”高翼耐心地解釋說。
“呀,那我們不是很危險麼?”高卉急切地擡起頭來,稍一碰高翼的目光,又滿臉羞紅地低下頭來。
“不錯不錯,這話我給別人說,他們也只能看清代國下一步可能要採取的行動,你卻能看到這行動帶來的後果,聰明啊!”高翼感慨道。高句麗把這樣的寶貝送到我這裡,要不好好使用,真是絕大的浪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