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TT!”幽靜的庭院內,利維輕輕的吟誦着咒語,手中的魔杖隨着指尖和手腕的動作輕盈起舞,如同教科書般標準的姿勢在半空中悠揚劃過。
清涼的白光在魔杖的頂端綻放,如同星辰般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匯聚成一點,然後僅僅朝着一段射了出去,將對面廊柱上的雕紋映射的清清楚楚。
“啪啪啪……”月夜下,站在一旁的老人輕輕的拍着手,溫和的笑着走了過來,滿是皺紋的額頭下雙眼都眯在了一起:“真的是精彩至極。孩子,不得不說你的表現,或者說你的符文學天賦真的是出乎我的預料!”
“您真的是太過獎了,布洛赫院長。”利維謙虛的低下頭,向這位老人彎下了腰:“我只是做了一個小小的改良而已。”
“不不不,我看重的是你的那份精神,而不是對熒光咒的改良。”布洛赫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微笑,那沉重的嗓音裡面是一個老人的溫柔:“對知識的熱愛,對真理的探索,對不合時宜狀況的改變,這纔是最值得讚美的。”
“雨瀑堡是這個世界上最傳統的地方,某個方面上來講,傳統就意味着守舊。我們抱殘守缺,頑固的堅持於過去的一切真理,堅決抵抗着外界的一切新鮮事物——這可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我的孩子。”布洛赫的聲音依然很沉重:“但是我們又往往拿不出什麼足以改變現狀的東西來。”
“你的改良很實用——尤其是對於那些喜歡在夜裡轉悠的傢伙們而言,這個小咒語能幫助他們找到家門的位置,還能將鑰匙對準鑰匙孔。”老人的話語裡還帶着點兒調侃的味道:“這樣的做法應當得到鼓勵,當然還有推廣。”
“你知道嗎,即便是作爲院長的我,能夠爲這個地方帶來的改變依然是少之又少的——傳統就是雨瀑堡,雨瀑堡就是傳統,可怕的思維禁錮着這個地方,卻也是所有巫師的魂歸之所,堅信着只有這裡纔是巫師的世界。”
“呃,也許這麼說可能會讓您不太高興,布洛赫院長。”利維開口說道:“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您暫時不要將這個咒語公佈出去?”
“爲什麼?”布洛赫有些疑惑的問道。像他們這麼大的孩子,難道不都是希望萬衆矚目,被人吹捧的嗎?只要這個新咒語公佈出去,能夠引起的效果絕對會讓利維立刻成爲這一屆學徒當中絕對的中心。
看到利維那副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樣子,善解人意的布洛赫院長還是點了點頭。但是沒等到利維鬆一口氣,院長又繼續受到:“看來我想的沒有錯,你真的和路德維希很像。”
“不過在這方面其實我也有做錯的地方,而不是路德維希。”輕輕撫摸着利維的頭頂,布洛赫輕聲說道:“我答應你,直到最後考覈的那一天再公佈;相應的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找到一件,真正覺得有意義的事情。”布洛赫輕聲說道:“然後,像你懂得路德維希導師那樣,爲它奮鬥一輩子吧——不論究竟是什麼事情,只要它不違揹你的良心。”
“布洛赫院長……”利維感覺眼睛也有些溼潤了,他多少有些明白爲什麼路德維希導師對他那樣的看重了。那樣慈愛的關懷,沒有任何偏差的對待,任何人也不可能一點兒也不感動。
尼歐奈特學院有這樣一位寬容而且沒有絲毫架子,彷彿領家老爺爺的院長,不得不說是所有在這裡就讀的學徒們最大的幸福。
“有沒有想過,要給這個新咒語起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布洛赫院長歡快的問道:“畢竟這個咒語幾乎等於是你原創的了,你應該給它起一個名字。”
“一般來說,這樣的咒語往往會冠以發明者的名號,就比如珀爾修斯飛矢咒,或者阿爾法光劍咒之類……有什麼好的想法嗎,像你這樣的孩子永遠不會缺乏創造力。”看的出來,布洛赫還是很期待的。
“呃……”利維想了一會兒,有着苦惱的皺了皺眉頭,眼睛看向一旁的路燈:“您覺得叫‘利維螢石咒’怎麼樣?”
“……”
“挺實在的,而且一聽就明白,您覺得呢?”
“孩子,我真的覺得你和路德維希太像了。”布洛赫神情悵然:“也許龍神在予以一個人無上的智慧之後,總會取走他所剩無幾的藝術天賦。”
在告別了對自己的藝術天賦失望透頂的布洛赫院長之後,一身輕鬆的利維一邊散着步,一邊朝着寢室走去。
遇上布洛赫院長,這確實是個意外——如果可以的話,利維不希望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這個“利維螢石咒”,這不僅僅是想要保護蓋約那近乎脆弱的自尊心,也是阿斯瑞爾的意思。
“有時候太過顯露,往往並不是什麼好事。能力並不一定要顯示出來,而是一定要在必需的時候顯示出來,過多的暴露自己永遠不是什麼好事。”利維對這一點深以爲然。
渺小如自己,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學徒,纔剛剛碰觸到了魔法的邊緣就開始忍不住沾沾自喜,得意洋洋的向別人炫耀自己的成就,這樣的傲慢……
不,這絕對不是傲慢,這是愚蠢……真正的傲慢,應當如路德維希導師那樣,永遠冷靜處事,用最平和的目光俯視一切,雙眼洞悉所有人的內心。
利維自問學不來路德維希導師的風格,但這不代表他不向往那種遺世而獨立的高潔姿態,正如同任何一個孩子,都會去崇拜和模仿自己的父母,長輩乃至兄長,孤獨的利維,也將路德維希·阿哈爾特當做了自己的模仿對象。
即便是,他並沒有這樣的自覺,卻還是在下意識中以導師的風範和姿態來要求着自己的言行舉止,並且努力做到。
……“我以爲您在保護他。”面色冷漠的弗朗茨站在距離那庭院不遠的地方,看着走過來的布洛赫院長:“也許我想錯了?”
“弗朗茨,孩子們有了成就,就應當予以讚賞,而不是一味的打擊和諷刺。”布洛赫搖了搖頭:“你的風格也該改改了,我讓你擔任教長,就是希望你能夠融入到孩子們當中。”
“那是重點嗎?而且我從不認爲我的風格需要適應別人。”弗朗茨嘴角裂開了一絲冷笑:“沒記錯的話,要求我保護他的人,好像還是您來着。”
“沒錯,我當然記得。”
“但是您現在的舉動卻讓我十分懷疑。”弗朗茨默然的看着他:“這個狂妄傲慢,自以爲是的小子,稍微有些成就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現出來了!他根本不知道這樣的舉動究竟有多危險,那些該死的耗子們……”
“弗朗茨!”布洛赫低聲喝止了他的話,近似嚴厲的目光讓弗朗茨收回了自己的話。
“好吧,就算……像您希望的那樣,那麼塞勒斯家呢?戴斯蒙那個傢伙早就對他垂涎已久。”弗朗茨哼了一聲:“難道您希望看到這個混賬小子,變成一個官僚?!”
“我從不去決定別人的未來……即便是路德維希,讓我再選一次,我也沒有後悔過。”布洛赫長長嘆息一聲,看向遠處的低階學徒寢室:“他的未來屬於他,還是讓他自己去選吧,他會做出自己的選擇的。”
“如果可以去追尋什麼,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不值得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