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空靜無人的街道上，維吉爾突然將目光轉向了身後，甚至還警惕的抽出了魔杖，懶散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明亮了。
“怎麼回事？”跟在他身旁的利維無奈的問道——似乎只要是和維吉爾在一起，永遠不缺乏會令人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的情況。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好像被什麼人給唸叨了。”維吉爾小心翼翼的將魔杖收起來，一臉討好的笑着拍拍利維的肩膀：“好啦好啦，趕緊走吧，我們還得早點到呢。”
利維搖了搖頭，這種所謂的“解釋”在他看來沒有任何力度——明明就是不想回答，卻弄得好像是自己問得太多了一樣。
趨於傳統的雨瀑堡面積並不大，但依然有許多偏僻的，很難被別人發現的小徑。許多上了年頭的老店往往就在這樣的地方。狹窄的只能並排三人通過的石板路，光是來的一路上利維就看到了好幾家陳舊的店面，大部分都已經倒閉了。
小巷的盡頭，則是一家又小又破的店面，掛在外面的招牌都已經搖搖欲墜了，掉漆嚴重的門板前面，則是一小塊早就褪色的紫色地毯。上面還有一行字——“羅蘭魔杖製作坊，自奧斯吉利亞344年”。
這家店都快要和尼歐奈特學院差不多歲數了。利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跟在維吉爾身後走到店門前面，輕輕敲了敲門。
魔杖——所有巫師們必備的道具，甚至在共和國的法典裡面，“配杖權”至今都是巫師們的專屬特權之一，而對於任何一個巫師來說，自己的第一根魔杖都是具有獨特意義的。
在利維回到雨瀑堡之後，維吉爾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他，並且十分獻殷勤的主動要幫利維找一家最好的作坊，那太過熱情的表現，讓利維相當的不適應——他總感覺維吉爾似乎是對自己隱瞞了什麼。
而魔杖的製作，也是鍊金學最大成就之一，它至少涉及到了五個鍊金學分支——其中就包括符文刻錄，精神聯繫這樣十分重要的學科。
對於一名巫師而言，判斷其水平如何是困難的，一般都是比較其符文學成就，但是對於某些嚴重偏科的巫師就很不公平了；但是如果是一位鍊金術師，他能夠在同一件物品上鑲嵌幾個符文，就足以做出判斷了。
店面很狹窄，但是看起來十分乾淨整潔，一塵不染——旁邊的架子上什麼都沒有，面前是一個看起來相當巨大的櫃檯，給人以壓迫感。
如果是一家普通的，或者比較上檔次的魔杖作坊，旁邊的架子上應該還擺放着許許多多供人挑選的製作材料——比如干淨透明的各色寶石；經過熏製處理，年份各異的木材；還有許多具有“魔性”的，作爲魔杖核心的特殊材料。但是這裡，完全就是空空如也。
“歡迎光臨羅蘭魔杖製作坊，本店不提供任何製作材料，也不告知時間，如果願意賞光本小店的話，請稍微晃一晃旁邊的鈴鐺。”清秀並且相當悅耳的聲音，但是腔調卻好像平淡如死水一樣，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這是什麼服務態度啊，利維鬱悶的看了一眼旁邊的維吉爾，對方的臉上也浮起了一些尷尬的笑容，主動走過去搖了搖那個有些生鏽的小鈴鐺。
“誰要製作魔杖？”
抱着一本大部頭的瘦弱少女從櫃檯後面走出來，臉上依舊是那平淡到死水一樣的表情。身上是一件略微有些大，洗的漿白的亞麻色長裙，瘦弱的四肢連血管的顏色都能看得見；和維吉爾酷似的金色頭髮，卻乾燥的好像嚴重失水似的缺乏光澤，單薄的身影似乎風一吹就會倒在地上。
“嘿，莉莎，好久不見了！”看到氣氛有些詭異，維吉爾主動走上前去和少女打着招呼，笑的無比虛假：“最近還好嗎？我是說……你和你的導師。”
“還可以，就是一直都沒有多少客人上門。”少女依舊平淡的好像沒有感情：“阿基里斯爺爺最近身體一直都不太好，經常需要睡眠。”
看你瘦成這個樣子，那位“阿基里斯爺爺”估計也是餓出來的病吧——利維忍不住搖了搖頭，他很難想象一個鍊金術師居然會窮成這個樣子。
“你，把上衣脫了，我要給你量尺寸。”莉莎表情呆板看着對利維，指着身旁的維吉爾說道：“這傢伙已經有一根自己的魔杖了，所以肯定是你要訂做吧？”
利維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將長袍脫了下來，解開裡面的襯衣，露出來裡面十分瘦削的身體——雖然早就知道，訂做魔杖的時候要考慮到長度的問題，一些測量肯定是必要的。但是被一個女孩子來……他還是不太好意思。
不過他註定失望了——名叫莉莎的少女根本沒有走過來，一雙無神的淺棕色眼睛在利維身上不停的打量着，手中的水管筆很快就在羊皮紙上寫下了一堆數字。
“你……難道不需要用尺子量一下嗎？”
“用不着……目測水平對於鍊金術師而言，是基本功。”雖然語氣依然平淡，但是少女明顯是有些小小的驕傲，以及對某些人無知的鄙視情緒：“把衣服穿好站在那兒等着，我去拿些東西。”
說完，少女一步一步輕晃着朝櫃檯後面走去，順着樓梯到了樓上去。原本就靜謐的有些清冷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更讓人尷尬了。
“對不起，如果想要抱怨的話就請儘管吧。”維吉爾雙手合十，表情比一開始更尷尬了：“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一定相當不好。
“我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利維平靜的問道：“那個叫做莉莎的女孩兒，究竟和你是什麼關係？”
“嚴格意義上說，她是我的表妹——不過我想她八成是不會認我這個表哥的。”維吉爾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有些猶豫的看着利維說道：“別這麼看着我，要知道布魯圖斯是個大家族，我要是把自己所有的親戚給你介紹一遍，那得說到下個世紀去！”
“就連這家魔杖作坊，也是布魯圖斯家名下的產業之一，而莉莎她的家世和我……怎麼說呢，屬於關係比較遠的那種，而且她對於我這個紈絝哥哥也沒有太多好印象，我也是來到雨瀑堡的時候才知道她的。”金髮少年撓了撓頭髮：“就連我的魔杖，也是莉莎給我做的呢——讓你來這裡，也有稍微照顧一下這個表妹生意的意思。”
“如果是這樣，爲什麼不幫她在更好的地段開一家新店呢？”利維皺着眉頭問道：“這對布魯圖斯家而言沒什麼難度吧？”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家族，你就能明白爲什麼了——小小的店鋪，往往就是記憶和信念聚集的地方啊。”一邊說着，維吉爾略微有些傷感的撫摸着傍邊的貨架，櫃檯：“她是不會同意的，即便是……貧困到了這樣的地步。”
利維有些默然，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兩年多的自己，不也對污泥鎮，那個偏僻的小城市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嗎？
“另外就是，作爲布魯圖斯家的魔杖作坊——雖然不是唯一的，但是這裡的那位鍊金術師——也就是阿基里斯先生，掌握着鮮血契約這個相當冷門的鍊金術。”
說到這兒的時候，維吉爾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神秘的笑容：“對於大多數普通的巫師而言，魔杖確實很珍貴，但還沒有到和生命相連的程度，頂多就是瘸子的柺杖——必需品而已，但是鮮血契約，卻能讓你的魔杖，成爲身體的一部分！”
“身體的一部分？”
“獨一無二……就是這個意思。”維吉爾笑得更神秘了：“想象一下，在碰觸到魔杖的那一刻就好像用自己的手指施法的感覺。無論是精神力量的控制程度，還是施法時的感應程度，都能夠隨心所欲。”
“和魔杖融爲一體，讓它真正變成你的一部分，這就是鮮血契約，而且這樣的魔杖優點在於，它即便受到了意外的損壞，也能夠慢慢恢復——因爲和你建立了契約，所以能夠藉助你的精神力量。不過，唯一的壞處是，如果你完蛋了，你的魔杖也會和你一起完蛋。而且這個契約需要一個具有相當強大魔性的物品作爲核心才行，一般的根本承受不住契約的強度。”
“但是這個沒有問題，我可以先借給你一個不錯的！”維吉爾聳聳肩膀，獻寶似的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子，裡面靜靜躺着一根青色的羽毛。
“諾克魯斯巨鷹的羽毛——這種怪物的羽毛魔性強度非常高，而且十分危險，不過幸好數量相當少，要不然我們的軍團可有的頭疼了。呃？利維，你怎麼了？”
維吉爾有些困惑的看着面前愣在那兒的利維，對方的表情似乎在不停的掙扎，猶豫，像是在下一個巨大的決心。
同生同死，血脈相連，融爲一體……利維近乎顫抖着的從自己腰帶的縫隙中取出那枚額鱗，海倫娜的額鱗，目光決絕的看向維吉爾。
“請問……人魚的額鱗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