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林河谷的城堡就如同高弗雷所說過的那樣,早就已經年久失修了。破敗的牆壁搖晃的塔樓,屋檐上面甚至還破開了一處天窗,與其說是一處城堡,其實用“廢墟”這樣的詞彙來形容它更爲合適。
在帷特思頓王國被奧斯吉利亞吞併之後,這處城堡唯一的價值,就是保障灰林河谷北部的土地,尤其是那些和霍蘭德家族接壤的土地能夠被孟吉薩家族穩穩的控制住,實際上他們根本沒有指望這處老舊的“危樓”能發揮多少作用,孟吉薩家族,也只是在這裡駐紮了一小隊的士兵罷了。
更不用說現在,這處破敗的城堡聚集了許許多多的北方難民,徹底變成了一處擁擠而又骯髒的“貧民窟”,不論是布蘭登還是那些個諾克魯斯的領主們,都沒有走進這處城堡的打算。大軍在城堡之外駐紮了行營在度過了今夜之後,他們就必須正面迎戰那些已經徹底摧毀了霍蘭德家族,並且威脅着整個諾克魯斯北方的地‘精’部落。
當天夜裡,城堡裡倖存的難民們在城堡首領的身後一起來到了布蘭登亞魯斯的大帳內,用他們最最恭敬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感謝,並且向新的孟吉薩家族首領高弗雷宣誓效忠,甚至表示願意跟隨在他的身後一起去討伐正在南下的地‘精’部落。
落日的餘暉慢慢退散着,腐朽的城牆上染上了暗紅‘色’的光澤。再朝遠處望去的話,那完全被黑夜所籠罩着的地平線上,似乎還能看見天邊閃耀着的繁星晦暗的景象似乎也在影響着利維的心情,一種難言的思緒不停的徘徊在他的‘胸’口。
而這種情緒在看到布蘭登亞魯斯走過的時候就更加強烈了這位王子殿下的表情看起來異常的穩重,沒有經受半點‘波’瀾的意思。但是利維卻依然察覺到了他和來時的不同。
應該如何去比喻呢?第一次見到的布蘭登,應該是一個帶着些許和維吉爾相仿,卻有截然不同的玩世不恭,彷彿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無法真正觸及到他的內心;而現在,那穩重的外表就可以告訴利維,他現在究竟有多麼疲憊。
“沒錯,我早就已經很疲憊了,但是這種感覺卻是我從來都沒有體會到的你可以理解我正在玩一個從未玩過的遊戲,並且無比的樂在其中,十分的愉悅。”布蘭登溫和的背起手:“我……第一次感覺到權力的滋味,那味道叫做疲憊。”
“在此之前,我唯一爲父親效勞的事情,就是看管宮殿裡的馬廄在諾克魯斯這是非常榮譽的職位,國王的馬廄只能‘交’給他最親近的人。”布蘭登自言自語着講述曾經的故事:“你可以想象得到,我管的非常好衛生、草料、馬蹄鐵我甚至專‘門’找來了一個會做馬蹄鐵的匠人,指揮着僕從們,在那時候我也異常的滿足過。”
“做一個馬廄總管就能讓你滿足嗎?”
“不,是成就感讓我滿足,然後就‘逼’迫着自己去尋找新的,能讓我滿足的東西就好像菸草,對於剛剛接觸這東西的人而言,稍稍一抹就能夠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吞雲吐霧;但是等到你真正開始享受它,你的癮就會越來越大。”
“事實就是如此,今朝權在手,明日更索求你早晚也會體會到這樣的生活的,在和自己內心‘欲’求的戰鬥中,不斷的爬到更高的地方去。”說完,布蘭登把頭轉向了不遠處的城堡:“說吧,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問我這件事,說出來會讓你舒服很多的。”
“雷納德孟吉薩那位大人,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你知道我實在說什麼。”利維甚至都沒有看着他,聲音裡帶着喝問的語氣:“我要知道實話,如果你真的願意告訴我的話。”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故意用不合適的口‘吻’‘激’怒他,然後這位驕傲的領主大人帶着軍隊企圖破壞這次聯盟,然後在我的‘勸說’下選擇了自裁,殺‘雞’給猴看?”布蘭登的表情一點都不生氣:“你沒有直接說出來,說明你還真是瞭解我。但我還要告訴你沒有,這種太過危險的把戲我是不會去碰的。”
“還是說你在生我的氣?哦我承認,這一切都太過於巧合了,反對我的雷納德死了,繼任者是我小時候的玩伴高弗雷,並且地‘精’部落即將襲擊孟吉薩家族的領地,看起來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一處排練了無數次的話劇,每一步都是那麼完美。”布蘭登感慨了一聲,按住利維的肩膀,兩個人四目相對:“但我還要告訴你,我沒有做這種事情無意義的殺戮,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再者說,我覺得他的死是我們所有人都樂於見到的,不是嗎如果你打算放了他,根本不用將這個傢伙送到夏櫟鎮來。你的目的就是讓我殺了這個傢伙,然後雙方的聯盟還能維持下去,難道不是嗎?”
“我只做正確的事情,除此之外絕對不多做任何無意義的舉動。”利維表情很糾結:“因爲他有太多人死去了,更不用說還威脅到了聯盟。”
“我也一樣,我絕不做無意義的殺戮在這方面我們是無比的相似。”布蘭登面上的笑容,像是在爲什麼而高興一樣:“這次戰爭結束之後,我可能會在北方待上一段時間平定‘混’‘亂’,剿滅盜匪,剷除鄉間流竄的豺狼人和地‘精’,將夏櫟鎮恢復原狀。”
“你剛剛還說很疲憊來着,難道不想着多休息一下嗎?”
“等我到了阿爾託斯的神殿之中,我有的是時間去休息,暢飲美酒享用美食,和我喜歡的人做我們都喜歡做的事情。但是現在……不行。”布蘭登嘟着嘴搖了搖頭:“我是如此的樂在其中,怎麼能因爲身體上的不適就停下呢?”
“那麼你回去之後,打算做什麼,回到雨瀑堡完成你的學業?我聽說你是尼歐奈特學院鳳凰分院的巫師,在這種‘精’英遍地的地方一定讓你很有刺‘激’感吧?”布蘭登隨口問道,就像是在咖啡館裡的朋友,相互隨意的聊天一樣:“之後打算幹什麼?到某個行省的巫師行會、加入某個研究院、還是從政?”
“暫時還沒有想過,或許我會選擇某個研究院吧?”利維隨口打發着:“或許那樣沉醉在書本和卷軸裡面,更適合我這樣的人。”
“我不這麼看你不會沉醉在知識的海洋中的,不是那羣爲了求知‘欲’和令人恐懼的好奇心,去探索世界秘密的人,那些知識和技能對你而言都只是工具,讓你去追求更多的工具。”布蘭登的聲音很慢:“我們都是一樣的,不做無意義的事情,只去讓事情在我們的面前變得更有意義,相信這樣的解釋纔是你需要的,利維阿哈爾特。”
“你是在爲自己的行爲做解釋嗎?”
“我是在安慰自己的一個朋友,讓他不至於因爲自己的一些行爲而感到悲傷高弗雷看你的眼神我也看見了,完全不用在意這些。在這個世界上你不可能沒有敵人,或者說有時候能夠一個敵人,纔是令人高興的事情。”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如果沒有敵人的話,你可能就不得不在自己的朋友裡面挑一個了。”布蘭登站起來,朝着遠處走去:“或許某一天,我們也會變成敵人的,利維。”
看着布蘭登的身影越走越遠,利維的表情也變得更加隱晦了許多長長出了一口氣:“有身份的‘女’士,應該在她接觸別人之前打個招呼,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躲在樹後面。”
說完,利維的目光瞥向了身後的一顆灌木。看上去有些羞惱的路西安從樹後面走了出來:“我、我只是隨便走走,根本沒有聽見你們說什麼,更沒有偷偷‘摸’‘摸’的!”
“難不成我還要告訴你我去哪兒了,還是說我需要得到你的允許?”說完,樣裝作不屑的路西安把頭扭了過去,不再看着眼前這個令人生氣的討厭鬼。
看到這一幕,利維先是愣了愣神,緊接着慢步走過去,輕輕的撫‘摸’着少‘女’的面頰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依然還是爲少‘女’那細膩到令人‘迷’醉的肌膚而驚訝,那絕對不是人類能擁有的皮膚,還是說是因爲‘精’靈血統的原因?
“你、你要幹什麼?”羞惱的路西安想要向後退,但是不知道怎麼的,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施了什麼魔法一樣,動彈不得,只能和這個令人討厭的傢伙四目相對着。
路西安,驕傲的路西安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其實並沒有想要反抗的心思的,絕對不會承認!
“沒什麼,僅僅是想要說一聲謝謝,僅僅是如此而已。”利維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悲愴,或許自己也在糾結着這些吧究竟該不該回到雨瀑堡去:“謝謝你,路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