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弗朗茨阿哈爾特,你最近有沒有聽說過關於渡鴉社的一些消息,我已經不止聽到一個教授談論這個有趣的小團體了。”
並不奢華,卻擺滿了畫像的院長室內,靠着窗戶半躺着休息的尼歐奈特學院院長恩斯特布洛赫側着臉看向花園裡面,圍坐在一起的巫師們在爲了某個學術問題相互爭論着,蒼老的面孔上露出了慈祥的表情:“多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場景了?我們那個時代的巫師們,有了任何的新發現都是藏着掩着,唯恐被別人奪走自己的成果,你說說那樣的歲月,是不是太可悲了一些?”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色,恩斯特布洛赫大師。正如是如今的您培養了他們。”一向冷漠而毫無感情的弗朗茨,卻也十分注重尊卑的低着頭回答恩斯特的問題:“正如我們那個時代,永遠不缺乏爲了不切實際的目標,而去瘋狂的人們。”
“也許吧,但是我想鳳凰分院的孩子們是不會喜歡這些的,他們遵守着保守的傳統,對於這種行爲多半會看成是叛徒和竊賊正如在我們那個時候,允許別的分院巫師走進自家的藏書塔,也會被視爲背叛一樣。”恩斯特搖了搖頭:“我們得保護這個團體如果紫院還是用錢來威脅,那倒無所謂,但是若上升到人身攻擊……”
“那樣的事情絕不會發生,我用我的教長職位作爲保障,向您保證那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雨瀑堡!”弗朗茨說的很決斷,雖然神情冷漠的像是要殺人:“但是,也請不要指望我會刻意偏袒任何一方,作爲傳統巫師的代表,我對着羣小傢伙的看法和您剛纔說的基本一致。”
“這正是我爲什麼會讓你擔任教長的原因,你明白何爲公正,對學徒們盡心,那是一個教長最優秀的品質!”恩斯特點了點頭:“儘管去做吧,一切的責任都會有我來負責承擔,不要有任何心理顧慮。”
“您儘管放心,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請允許我先行離開。”僵硬的行了一個禮,弗朗茨站起來正要轉身離開,卻被恩斯特從身後傳來的聲音攔住了。
“利維怎麼樣了?”
“……不知道,從奧斯吉利亞的人說消息被封鎖了,那個狂妄而又傲慢的傢伙將自己扔進了某個看不見底的漩渦裡面,他會爲此而付出代價的!”說到此處,弗朗茨的臉上露出了可怕的冷笑:“何必去管他的死活?”
“是嗎?可據我所知,某些傢伙爲了弄清楚這一切甚至不惜去找了自己最討厭的人,用上了懇求的語氣,這對於弗朗茨阿哈爾特來說可是無比艱難的事情啊!”恩斯特笑了,卻十分感傷的將那雙蒼老的眸子輕輕轉向弗朗茨的背影。
“過分壓抑自己的感情,並不是什麼好事我親愛的弗朗茨,有時候大膽的承認纔是正確的。”恩斯特嘆息着:“等到你明白這一切的那天,你會成爲一名最優秀的尼歐奈特學院院長的,我十分的肯定這一切!”
弗朗茨愣在了原地,沉默了許久許久,伸出手將房門拉開,背對着恩斯特:“真抱歉要讓您失望了,布洛赫大師。我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打算成爲院長的奢望,您或許不應該把這樣的期望放在我的身上。”
“能夠放棄這樣的榮譽,正是我希望你能夠成爲院長的原因。”恩斯特長吁一聲,蒼老的面孔似乎沒有太多的變化,但是依然將目光轉回了窗外:“你能夠接受新的事物,同時堅守着傳統,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成爲尼歐奈特學院的守望者了。”
“不過現在,還是讓我這個老人稍微舒舒服服的度過這樣一個悠閒的下午吧,我已經有些睏倦了,弗朗茨。”恩斯特枯槁的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身體:“能把那邊的毯子幫我拿過來嗎?”
弗朗茨目光看了一眼那放在壁櫥上的毛毯,這樣的距離似乎是用懸停咒纔是最符合他性格的絕不浪費時間,表情冷漠的尼歐奈特教長緊緊抿着嘴脣,走過去將毯子抱起來,小心翼翼的蓋在了恩斯特的身上。
“謝謝。”恩斯特滿是褶皺的老臉上全都是笑容的紋路,朝着弗朗茨輕微點了點頭:“現在,這個百無一用的老人終於可以享受一下美好的下午覺了。”
您可不是什麼沒用的老人,奧斯吉利亞現如今最優秀的巫師可不會是什麼癡呆老頭!弗朗茨嘴角不停的抽搐着,僵硬的點了下頭,大跨步走出了這個房間他已經連一刻都無法忍耐了,卻還是輕聲的將房門關上。
剛剛走出院長房間,強忍着內心的激動弗朗茨孤身立在房門外面雖然所有尼歐奈特學院的教授們都清楚,擔任教長是成爲院長的第一步,但是那也只是第一步和必須的一步而已,並不是說成爲了教長你就一定能夠成爲尼歐奈特學院的院長!
尤其是在面對着共和國一百年以來,最強大的巫師的時候,任何人也不會有着這樣的自信!弗朗茨曾經很驕傲,在他當學生的時候還完全不能明白爲什麼這個看起來和藹、溫柔的老好人,這樣一看就軟弱無比的傢伙,竟然可以成爲院長?
這點很好理解當你沒有登上藍天的時候,你不敢想象那究竟是怎樣可怕的光景;沒有見識過巨浪拍岸,你也無法相信那好像永遠安詳的海平線,也有兇殘可怖的一天。
恩斯特布洛赫這個出身鳳凰分院,卻又像是個梟鷹分院巫師的長者,也許真的是百年來最接近聖賢利維的巫師了,最好的證據就是隻有他一個人,能夠幫路德維希阿哈爾特破譯了古代魔咒的古亞述語中的符文,僅此一點就足以證明,這位老人是一個令人恐懼的存在了!
那些元老院內的傢伙們並不是蠢貨,他們清楚什麼樣的巫師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什麼樣的巫師又不可替代這就是爲什麼路德維希犯下滔天大罪,也只是漫長的控訴和最後近乎無罪釋放的“流放”;而涉嫌從犯的恩斯特布洛赫大師,那些人連提到他的勇氣也拿不出來!
弗朗茨突然發現自己心跳好像加快了,有些氣喘的抵在門上,緊緊的按住心口的位置讓自己儘快平復下來,否則的話……
“你似乎很激動,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範恩突然出現在走廊的盡頭,揹着手嬉笑的筆挺的站在那兒,眼神看起來很有趣:“啊……等等!讓我猜猜看。”
看到他那副躍躍欲試的表情,本打算轉身就走的弗朗茨像是中了鎖身咒似的定在原地,面色漆黑一片,彷彿下一刻就要拔出魔杖準備決鬥了。但是對面的範恩卻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興高采烈的摸着下巴打量着那張嚇人的殭屍臉。
“你剛纔去拜訪了恩斯特布洛赫院長,現在心情激動成了這個樣子,很難想象能有多少事情會讓感情淡薄的弗朗茨阿哈爾特激動成這個樣子,所以這件事情一定是超出了你的預料之中,能夠超乎你的預料……”
範恩眼前一亮:“這麼說院長提出要讓你接任了嗎?想必除了這件事情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人一件事情能夠讓你如此的血脈膨脹,心跳加速了。”
說到這裡,範恩教授的表情愈發的肯定了起來,這讓弗朗茨的表情更黑了,像是聞到了硫磺混雜着稀釋粘液,又被放了鼠尾草的奇怪液體一樣,簡直黑的不可能更黑了。
“真抱歉!雖然這句話我已經說過一遍了,但是對於你我也不介意說第二遍。”弗朗茨冷眼相對,重新找回了原本的姿態,嚴肅的好像終年不化的雪山:“我對於尼歐奈特學院的院長職位沒有任何興趣,事實上如果不是院長的一再要求,我甚至都沒有繼續擔任教長的打算了!”
“繁瑣的教學工作不斷的讓我停止了一個又一個實驗,當然這份工作能夠提供相當舒適的生活條件,我終究是一個人,不會否認自己喜歡喝黑啤酒和都靈的葡萄酒,喜歡吃咖喱和肋排,這些都是要花錢的當然,實驗更加昂貴。”
“當然,材料也是要花錢的,更不用說運轉一個優良的實驗室需要多少費用,那簡直就是在把金鐘當成柴火燒,沒有強而有力的財源的資助,我們根本不可能維持巫師世界的完整運轉,一切的知識都會停滯不前,而停滯就等於倒退我們會變得和那些野蠻的王國沒有任何區別,巫師世界的末日也將到臨!”
“你的意思是,渡鴉社不應該存在,我們應該維持過去的古老傳統?”
“不,我希望渡鴉社能夠真正的存活下去,而不是短暫如曇花只能有一瞬間的綻放,他們是必然的歷史,而我們則是過去的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