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沁驚得嘴巴半天沒合攏,臉色愈加蒼白起來。
在她記憶裡,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廖睿城發這麼大的火。
“以後藍小姐不想吃,你們就不用給她準備!”廖睿城威嚴冷酷的嗓音繼而響起。
一干人唯唯諾諾地應着。
藍沁見他拎起檀木椅上的外套打算走,再也顧不上什麼,踩着一地的狼藉衝過去,自後環住他的腰哭喊:“睿城你別走!我吃!我什麼都吃!我不再鬧脾氣了,求求你別丟下我不管!”
廖睿城低頭看着那兩條瘦骨如柴的胳膊,身心甚覺疲憊,卻終沒狠下心甩手離去。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風姿綽約的電臺主播足足暴瘦了二十幾斤,如今的藍沁連八十斤都沒有,哪還看得出昔日的纖毫光彩。
再這樣下去,不僅孩子在她肚子裡存活不了,她本人估計也會因爲厭食沒了命。
女傭重新端了飯菜上來。
藍沁狼吞虎嚥地吃着,像是餓了很久,只一會兒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堵在喉管不上不下。
下一刻,她慌張地站起,衝進了浴室,抱着馬桶拼命嘔吐,剛纔吃進去的全吐了個乾淨。
廖睿城就站在門口看着,見狀,沉聲對女傭說:“飯菜都撤下去吧,暫時別給她吃了。”
藍沁大驚失色,急忙仰起頭,凹陷下去的臉頰上涕淚橫流,看上去好不可憐,“睿城,我只是太餓,吃得太快了,你再給我次機會,好不好?”
廖睿城沒理她,直接打電話給了袁佩珊,“藍沁得了厭食症,媽你通知家庭醫生過來。”
沒多久,醫生趕到,仔細替她檢查過身體狀況後,給她注射了一針營養液,“我會每天來給她做鍼灸治療,一日三餐準備些易消化的食物,心理疏導也很重要。”
“藍沁,勸慰的話我不想重複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自己想放棄,別人攔也攔不住。我的耐心不多,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調整,下個月這時候,你的身體和心態仍無法恢復的話,我就不再浪費時間在你身上了。”
這回,他沒再停留,直接走了,衣角帶起的冷風掠過藍沁的臉頰,颳得人生疼。
回到棕櫚灣,他以爲又是昨天看到的那一番糟心情景,結果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回事。
某個小女人正盤腿坐在客廳軟綿綿的沙發上,腿上放着一個玻璃大水果盤,電視音量開得很大,播放着鬧哄哄的綜藝節目。
她跟着裡面的觀衆一起樂呵呵的笑,還不停叉起水果往小嘴裡送,吃得那叫一個有滋有味。
廖睿城頓時感覺不好了。
下人們見他回來,拿包的拿包,捧大衣的捧大衣,遞鞋的遞鞋,動靜不小。
虞嫣然側過臉來淡然看了看,又面朝電視了,“回來了,吃過了嗎?”
“沒有。”他皺眉等着她的反應,結果更加鬱悶,虞嫣然壓根就沒把他的回答放在心上,隨口問過後繼續專心觀看電視了。
“把電視關掉,吵死了!”廖睿城不知怎麼,來了火氣。
回來的路上,他準備好了一肚子哄她的甜言蜜語,萬丈柔情,結果全都沒用上,這時憋在心裡難受得要死。
下人們面面相覷,看看面色黑沉的男主人,再看向神態悠然的女主人,進退兩難,手足無措。
“關就關了吧。”虞嫣然將水果盤放到茶几上,拍了拍手掌站起身,“吃得有點多,我去花園裡散會步消消食。”
廖睿城仔細打量着她臉上的神情,並沒發現任何的不妥,甚至她裹了件外套從他身邊經過時,還微笑着說了句:“趕緊去吃飯吧,飯菜又要涼了。”
“你陪我。”他鬼使神差地扯住她的衣袖,聲音裡竟含着一絲委屈。
虞嫣然不着痕跡地掙脫出來,“我吃過了。”
她纖瘦的背影融入了花園的月色,黑色柔亮的髮絲被風撩起,忽上忽下,像極了一隻吸人魂魄的小妖。
廖睿城呼吸一窒,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東西在悄悄變化。
今晚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彷彿人的愁緒一般。
虞嫣然不知不覺走到了花房前。
工人的效率很高,不過數日,一間剔透明亮的溫室花房已基本搭建完成,只等各式各樣的花卉入駐了。
廖睿城對她的用心,她都知道。
可她並不想被動地承受,什麼事都被矇在鼓裡,像個傻子。
她動了心,被他鎖在身邊,如同折翼的鳥兒,身處華麗的牢籠,每天只能乖乖地等待着投喂,卻不知喂她的那個人,除了陪她外,還在操心什麼人什麼事。
“站在風口裡,不冷嗎?”
隨着低醇溫厚的聲音入耳,她整個人被帶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
“你怎麼出來了?”她訝然的側臉望去。
“於媽說你自個用餐的時候哭了。”廖睿城盯着她清亮的眼睛,目光炯炯,令人無所遁形。
他不想承認,自己有個特別矯情的嗜好,就想讓她寸步都離不開他,哪怕嬌滴滴的落淚撒嬌,哪怕他的心跟着疼,他就可以找到機會,正大光明耐着性子去哄去寵。
而不是如此時這般,清清冷冷的看着他,不冷不熱,讓他心生忐忑。
“嗯,就流了兩滴,後來想通了就沒事了。”虞嫣然大方的承認下來,“你別放在心上,以後我不會再這麼任性了。”
一句話讓廖睿城徹底沒了下文。
“回去吧,現在感覺有些冷了呢。”她推開他,轉身往回走。
廖睿城在身後喊住她,“嫣嫣,你心裡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她停下腳步,緩緩回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那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以後你會明白的,別瞎想。”
“嗯,我知道了。”虞嫣然淡淡一笑,走了。
忽然間,就失去了問下去的動力。他不想說,她就不再問了吧。
廖睿城在她身後,踩着她拉長的影子,心裡有些堵得慌。
不是不想告訴她,而是覺得沒必要。他對藍沁的照顧,一方面是因爲愧疚,而更大的因素還是保護虞嫣然。
廖升他們正虎視眈眈,一旦他不聽話,很有可能會拿他的女人開刀,藍沁至少能替虞嫣然擋一擋注意力。
而他,這時也正進行着最後一步,只等成功後,逼迫廖升妥協,到時廖氏集團穩穩地落在他的手裡,他和嫣嫣的未來也有了保障。
夜裡,廖睿城纏着她做了一次又一次,宣泄着某種不滿。
最後,他累極睡去,而平時先睡着的那人,卻枕着月色,一夜無眠。
………………………………
袁佩珊打電話相邀,虞嫣然想想還是同意了。
畢竟人家也沒什麼過分的要求,不過是陪着逛逛街,聊聊天。再說,她還是自己未來的婆婆。
問題是,兩個女人身後跟着七八個保鏢,這陣勢也太誇張了吧?
“睿城把你藏得太好了,其實我常年居住國外,思想還是很開明的。只要你們乖乖的,別成爲睿城的絆腳石就行。”
你們?
虞嫣然從她的話裡聽出異樣,難道說,廖睿城的身邊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
在專賣店裡,袁佩珊替她買了一件衣服,又挑了件同款的,只是號大了不少。
“再過幾個月肚子顯懷了,買小了穿不下。”她自言自語地說。
虞嫣然一怔,剛想問是誰,她包裡的手機就響了。
“真是麻煩,知道了,我這就過來。”袁佩珊收了線,一臉嫌棄,“我還以爲這電臺主播多知書達理,懷個孩子真夠鬧騰的。”
“你說的是藍沁嗎?”
袁佩珊稱是,順便又發了一通牢騷:“她可沒你懂事,每天非得睿城喂她才肯吃飯,藉着肚子裡廖家的種耀武揚威,不把我當回事,等孩子生下來我看她怎麼神氣!”
她讓虞嫣然自己逛,說是要趕着去處理事情。
“廖夫人,我陪你一起去吧。”虞嫣然脫口而出。
袁佩珊沒反對。
坐在車上,虞嫣然的心情七上八下。從袁佩珊的話裡,處處透露出藍沁懷了孩子,被廖睿城養在外面,還頗受重視。
可她沒忘記,廖睿城和廖家的關係,他一再的對她說,要相信他,不要相信其他人。
廖睿城,我該相信你嗎?
車在西郊一處院落停下,剛下車,就聽見院內傳來一個嬌媚的女聲,“睿城,快來看,有隻鳥在樹上做窩了!”
“走慢點。”
那是……廖睿城和藍沁?!
虞嫣然感到心裡的那份堅信轟然坍塌,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迅速地充斥眼底。
古色古香的別院,白牆青瓦,雕花石砌,站在院外,透過石縫可以將花園裡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藍沁穿着一件寬鬆的羊毛外套,身形比以前瘦了許多,看不出是否懷孕。臉上素白乾淨,一絲化妝的痕跡都沒有。
廖睿城走在她的身側,眉眼開闊,看上去心情不錯。
走着走着,藍沁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被廖睿城眼疾手快扶住,“小心!”
藍沁就勢摟住他的胳膊,一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憧憬地仰面問他:“睿城,孩子生下後,真的能叫你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