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總。”
“廖總好。”
會議室一衆人坐下,敏銳地發現廖睿城今天的臉色出奇地和悅。凡是主動與他打招呼的,都會得到一個帶笑的頷首,即便那抹笑淡得不易察覺。
在這個融洽的氛圍裡,會議開展得異常順利,往常總頻頻提出尖銳問題的人,今天安靜得詭異,眉眼溫和地傾聽着,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營銷部經理髮完言後,習慣性看向廖睿城。
過了一會,從沉思中回過神的廖睿城意識到不對,環視了衆人一眼,冷聲開口:“都看着我幹什麼,繼續!”
那名經理連忙下了講臺,換了營運部的負責人上去。
手機在桌面上振動了兩下,廖睿城取來一看,上面顯示的名字讓他立刻君心大悅。
昨晚,他將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給了虞嫣然,親眼見着她存了進去,雖然對她署名“L君”頗有微詞,但還是強行按捺住了。她都難得主動上門來找了,他不想再把局面弄僵。
他廖睿城做事什麼時候也這麼畏畏縮縮,瞻前顧後了?
他自嘲地搖搖頭,翻看她發來的信息。
屏幕上只有簡單的兩個數字:76。
他起先一愣,等反應過來其中含義,不由怒從心底起,手機被“啪”一聲反扣在桌上,把底下一干人嚇得全都一個哆嗦。
發生什麼了,剛纔還和風細雨的,這會怎麼狂風暴雨了?
臺上演講的那個,更是站在那兒腿腳打顫,不知自己哪兒說錯了,惹得總裁勃然大怒。
站在廖睿城身後的東霖瞧得真切,可不正是“嫣嫣”發的信息讓老闆情緒失控嘛。
他還真是佩服那位虞小姐了。看着文文弱弱一朵解語花,卻每每能使不動聲色的廖總,心情如同過山車一樣起伏不定,害得他們這些做下屬的也跟着受刺激。
東霖衝臺上的人暗中揮揮手,那人如釋重負,恨不得連滾帶爬地衝回自己座位。
“聽了你們的彙報,我只有一句評語,積極的人在每一次憂患中都看到了機會,而消極的人則在每個機會中都看到了憂患。公司付給各位高額薪水,不是爲了收集各種抱怨憂慮的!”
廖睿城指着投影儀上密密麻麻的數據,聲調冷硬不耐:“今天會議上三分之一的人需要回去重新整理資料,你們給我分析了形勢,闡述了市場隱患,說起來頭頭是道,具體的解決方案在哪?是不是要我一一告訴你們該怎麼做?!”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給你們兩天時間,交不出一份像樣報告的,自覺讓賢,廖氏不養閒人!”
等衆人散去,廖睿城心煩地摁了摁眉心。
76,這是他和虞嫣然預定百次歡愛的餘下數字。她便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和自己劃清界線?由此預料,百次過後,這女人會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人,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嫣嫣,遇見我廖睿城,這個念頭最好趁早丟掉!
“廖總,宣逸的總裁已在會客室等候多時。”秘書進來通報。
廖睿城一怔,宣璨?
“我記得今天和宣總沒有預約。”
﹍﹍﹍﹍﹍﹍﹍﹍﹍﹍﹍﹍
虞嫣然發完信息,忐忑不安地等了會,見對方沒任何回覆,這才稍稍安了心。
想來他也忙,對自己這點小心思不屑一顧。
“媽媽,中午想吃什麼,我出去買。”被廖睿城折騰得太遲,今天起晚了,匆匆趕到醫院,什麼都沒準備。
安母靠在枕墊上,搖搖頭,“別忙乎了,醫院裡打點飯菜就行。”
“那怎麼可以,這兩天就要手術了,營養得跟上。媽媽,你等我半小時,我出去一下。”她從手機上搜到附近一家有名的藥膳坊,上面的評論贊譽有加。
出了醫院電梯,等候在外的人陸陸續續往裡走。
“虞嫣然!”
身後,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她詫異地回頭看去,是一個濃妝豔抹的二十來歲女人。
那女人一頭波浪捲髮,臉上妝容很厚,看不出本來面目,吊帶露臍小背心,下身是剛過臀的緊身黑皮短裙,踩着十幾公分的恨天高。這樣的裝束,看上去像是常年混跡夜場的。
虞嫣然在腦海裡搜索半天,不記得自己有認識這號人物。“你是﹍﹍。”
那女人嘲弄地牽起嘴角,冷笑着說:“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可是你的高中同學,宋茜。”
宋茜?
虞嫣然的記憶快速倒回到五年前,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後,轉身便要走。
“虞嫣然,你還是這麼自命清高!見着老同學,難道不該熱情地打個招呼,坐下敘敘舊嗎?”
“我不記得自己和你有什麼舊好敘。高中三年,你給我使的絆子還少嗎?”虞嫣然繃緊着小臉,“那些也就算了,我究竟哪裡得罪你了,讓你找痞子綁架我!”
她性子再好,也容不下這口氣。當年若不是廖睿城及時解救,自己的清白就毀在那羣人手裡了!
“虞嫣然,倘若我告訴你,我那麼做是被人指使的,你信不信?”
宋茜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成功地阻止了她離開的腳步。
“害你的人,可就在你身邊呢!想想看,那麼險惡的男人,隨便伸出一個小指頭,就能將人打入地獄,你還敢待在他身邊嗎?”
“我這輩子已經毀了,當年綁架你的那幾個混混,下場更慘,被賣去了泰國,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虞嫣然走在九月的街頭,忽然感到周身徹骨冷意。那一陣陣令人抖索的寒意,均來自心底對那個高高在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男人的恐懼心。
﹍﹍﹍﹍﹍﹍﹍﹍﹍﹍﹍﹍
“廖總,對協議的條款,我沒有任何異議。不過,”宣璨話鋒一轉,深深地看向對面沉穩而坐的男人,挑起嘴角說道:“我有個附加條件,把你的新歡讓給我。”
“啪!”廖睿城黑沉着臉,直接將文件丟在茶几桌面,“宣總,我認爲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況且,這裡是辦公室,不是夜總會。”
宣璨身體一斜,閒適地靠在沙發扶手上,右手支腮,笑得邪氣,“女人和上億的生意比,廖總不會分不清輕重吧?”
廖睿城眯起陰鷙的眼,射過去的目光如鷹隼,銳利直擊人心,“不誠心合作的夥伴,不在廖某人的結交範圍。”
“你這又是何必呢!”宣璨笑得風情萬種,可那雙招人的桃花眼裡卻全無笑意。“虞小姐的未婚夫還未判刑,廖總便迫不及待橫刀奪走下屬的心頭愛,這可不像我所聽聞的廖睿城啊。”
他傾身湊過去,聲音中不乏冷冷的諷刺,“據悉,廖睿城爲人狠厲無情,行事縝密,無懈可擊,如今看來也有了致命的軟肋。”
“宣璨,你到底爲什麼原因來港城?”廖睿城聽他說出這番話,身體往後一靠,雙手抱胸,嘴角勾起一絲玩味。
宣璨懶洋洋地站直身體,雙手抄袋,笑容意味深長,“錢,女人,我所爲的與你相同,卻道不相同。既然廖總無心攜手,那我便不勉強了。港城這麼大,我想不會僅一個廖睿城和廖氏可以合作。”
“告辭。”
他領着自己帶來的一干人揚長而去。
“廖總。”東霖見他坐在沙發上思索,忍不住開口詢問。
明明之前的幾次溝通,宣逸合作意向非常明確,爲何臨到頭卻擺了一道,令人費解。
“派些人去京城,查一下宣璨的來歷,看是不是和我曾有什麼過節。”
談崩了一樁大買賣,廖睿城心情或多或少受到些影響。
茶几上的手機響起,他信手接過。
“廖總,虞小姐剛又打電話過來,想見安靖遠一面。”
“回絕她。”他頓時心頭火起。
“可她這已經第五次打來﹍﹍。”
“徐所長,如何拒絕犯人家屬的無理要求,不需要我教你怎麼說吧?”說完,他便掐斷電話。
她同自己是虛情假意,敷衍了事,對安靖遠那可真是情真意切,一往情深!
廖睿城手搭着腰,站在落地窗前。巨大的茶色玻璃幕牆上映出一道高挺落寞的身影,和那張冷峻深刻的臉龐。
嫣嫣,我該怎麼做,才能將安靖遠從你心上連根拔除?
﹍﹍﹍﹍﹍﹍﹍﹍﹍﹍﹍﹍
踏進棕櫚灣別墅燈火通明的客廳,就見一羣下人正手足無措地圍着虞嫣然。
“吵吵嚷嚷,都在做什麼!”廖睿城一聲不悅的低喝,偌大的客廳立馬靜了下來。
於媽連忙解釋:“虞小姐不肯吃飯,又不願留下,我們正勸着呢。”
廖睿城皺着眉冷眼看去。
虞嫣然推開擋在身前的下人,忿然上前說道:“廖睿城,你讓我回去!”
醫院裡的那名護理,忽然說有事和她說,將她拉至走廊上,緊接着出現兩名魁梧的保鏢,她便被強制帶了回來。
“白天允許你去醫院,晚上你該待的地方只有這裡。”廖睿城從她身側越過,手指利索地扯下領帶,丟給下人,又解開了兩粒襯衫鈕釦,隨口吩咐:“去把菜熱一下,我陪虞小姐一起吃。”
衆人領命,紛紛退下。
虞嫣然氣得渾身微顫,“廖睿城,我不想吃,也不想住在這兒,你讓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