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佩珊端着一壺沏好的上等雀舌進了書房。
廖升正站在書桌前揮着狼毫,在宣紙上練字,“過來看看,我這字寫得怎樣?”
她湊過去敲了眼,是個龍飛鳳舞的“爭”字,“爸爸,您知道的,我對這些一竅不通。”
“哼,你若把心思從男人和奢侈品上收回一半,我就不用這麼累了。”廖升在檀木椅上坐下,從紫砂壺裡倒出一小杯,慢慢啜飲着,“說吧,爲了什麼事?”
“爸,您不覺得那個安靖遠來歷不明,很是蹊蹺嗎?”
“靖遠的身份,你們誰都不許再懷疑了,我心裡清楚得很!”
即便睿城身上流着他的血,畢竟只是個外孫,靖遠纔是真正的嫡孫。若論親疏遠近,還是靖遠更勝一籌。
袁佩珊見他鎖眉沉思,心頭一緊,“爸,您這麼做很不公平!睿城的能力您是知道的,勝任集團總裁綽綽有餘,走到今天他付出了多少努力。那個安靖遠不過是個無名小卒,憑什麼一步登天,當上副總?您不擔心睿城一氣之下,撂下攤子再也不管了嗎?畢竟,他手上已經有一家運作良好的上市公司了。”
“佩珊,你對男人瞭解得真不透徹!”廖升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
“就算是森林之王的獅子,沒有競爭對手,便會終日懈怠,最後連只老鼠都打不過。你以爲我爲什麼會那麼多年一直縱容廖承業?始終放只老虎在睿城的身邊,他纔會日日警醒,替我守住和不斷壯大廖氏。有野心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今天睿城的眼神你留意到了嗎?不甘心,明明一切即將到手,結果一轉眼又變成了未知數。”
“這就是我要的效果。光聽話或光有能力,並不是我心目中繼承人的人選,我需要的是它們的結合體。”
“爸,您說得太深奧了,我不太明白。不過,至少有一點我懂了,您是通過其他人在激勵睿城,也想更好的掌控他。”
書房門外,一個佝僂的身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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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閉的車內,圖管事將一個密封的牛皮紙文件袋,交到安靖遠的手中。“這份東西很重要,對你將會非常有用。”
安靖遠解開後,瞄了幾眼,不由驚詫,“真是沒想到!”
“我也沒想到,這次幫你去做DNA的同時,多了個心,也替他們做了一下,結果發現所有人的認知都是錯誤的。”
“有了這份鑑定書,廖睿城還有什麼資格在我頭上耀武揚威的?”安靖遠冷笑。
“別輕舉妄動,你纔剛剛進集團做事,老頭子對你還在觀察期。他認可了廖睿城這麼多年,不是一張紙能扭轉的。你不要和廖睿城硬碰硬,凡是迂迴着點,先讓他出差錯,觸犯老頭子的底線,然後再將這份東西拿出來,事半功倍。”
安靖遠疑惑地問道:“圖管事,你我非親非故,爲什麼要幫我?”
圖青眼神躲閃了一下,“我和你奶奶是老鄉,當年一起留在廖家做事,應該是我和你有緣吧。你只要記得,我絕不會害你。”
“那能不能再幫我個忙?”安靖遠聲調陰暗,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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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安靖遠迴歸廖家的宴會,安排在帝國酒店,場面隆重而高調,昭示着除了廖睿城外,安靖遠這個遺落在外的廖氏子孫也將受到重視。
一時間,港城所有名流紛紛前來捧場。
客廳角落,廖睿城和京懷南碰了碰酒杯,後者揶揄道,“你家老太爺這是打算昭告天下,廖家又出了個青年才俊?”
“你仔細觀察,來的大部分是些什麼人。”
京懷南凝眸看了兩眼,笑了,“目測一下,來客中30 %是單身年輕女性,40 %是母女同行,說什麼迴歸宴,原來是相親宴。爲你?爲你那個忽然冒出來的弟弟?還是同時爲你們倆?”
“沒興趣知道。”他被廖升逼着參加這個無聊的宴會,只等着早點結束回棕櫚灣睡覺。
袁佩珊自董事會那天后,便忙着張羅這次宴會,充分體現了廖家女主人的大度和賢惠,被港城人人稱道。
她大方得體,氣質高雅,身邊自然貴婦環繞不散。
京家太太秦羽菲帶着女兒京懷西走過去寒暄時,站在周圍的女人眼裡紛紛露出鄙夷的表情。
這當媽的逼死正妻,小三上位,女兒又是豔照遠播,要不是京家家大業大,其他三個孩子品貌出衆,上流社會的太太們還真不想搭理她們。
“喲,趙太太,趙小姐,你們也在?”秦羽菲看見一對母女,臉上立刻堆滿了笑。
她將港城所有富家子弟的名單收羅了一遍,要麼是已經名草有主,要麼離婚喪偶,現在除了趙家的少爺剛剛學成歸來,就剩廖家的了。
廖睿城氣場太大,她不敢奢求,自然將視線投放在了廖家剛出現的那個私生子身上,聽說他頗得老爺子的喜歡,估計以後家產也能分到不少。
趙太太淡淡點點頭,算作打過招呼了。
一旁心高氣傲的趙小姐自然也知道她的目的,就沒這麼好說話,“媽,這兩天上我家給大哥提親的,不計其數,可大哥眼光高得很,不僅要對方出身名門,還要品學兼優,知書達理,多才多藝,我都擔心他這些要求提出來,把名門千金都給嚇跑了。”
秦羽菲訕訕地跟着笑,接不下去了。
京懷西漲紅了小臉,扯了扯母親的衣袖,“媽,我們去那兒坐會吧。”
她剛想轉身,右肩搭上一隻大手。
“聽說趙小姐的眼光也很高,不知京某人可入得了你的眼?”略顯輕佻的清潤聲音在頭頂響起。
華麗璀璨的水晶吊燈下,男人的容顏矜貴清雅,膚色白淨如玉,一身深藏藍的高定製西裝讓整個人看上去挺拔修長,清風幽蘭般的氣質。
趙採菱僅瞧了一眼,便眉眼間皆是羞澀傾慕,“京少何必自謙,在港城,只有你看不看得上別人一說。”
京懷南輕輕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他轉身瀟灑離開,扔下似是而非的這句話,讓趙家母女激動了好半天,開始對京懷西的態度明顯有了180度改變。
這要嫁進京家,和京懷西可就是姑嫂關係了,而且看剛纔的情形,這同父異母的兩兄妹關係並不像傳聞中的那般差。
廖睿城靠在陽臺上,望着一室的衣香鬢影,百無聊賴地喝着酒。
“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不如我陪你?”
閃爍流動的光影中,紫色晚禮服的婀娜美人輕握着高腳酒杯,面帶微笑嫋嫋婷婷而來。
“一個人喝酒的意境,是兩個人時沒法體會的。”廖睿城如是說,便是變相的拒絕。
女子卻不以爲意,輕輕旋轉着杯腳,紅脣輕啓:“皎潔月光,葡萄美酒,水晶杯,多一個美人相伴不是更有趣?”
廖睿城站直身體,“經你提醒,我想起家中還有美人在等我。”
女子注視着他翩翩離去的身影,笑了。
“不過喝一杯就嚇成這樣,難不成他屋裡養了只母老虎?”
自言自語着,她打開手機視頻,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美麗蒼白的小臉,中西結合的精緻五官,漂亮得不似真人。
“思思,我見着相親的那個男人了。說實話,要不是已經有了西蒙,我還真會被他迷住。我杜佳媛也是女神級的人物,他居然連正眼都沒瞧我,我請他喝酒,也超不給面子直接走了。”
“能讓佳媛看上的,定然不會差,反正我閒得無聊,把他的相片發給我瞧瞧。”
“好啊,你知道我的愛好,喜歡錄帥哥視頻,剛纔那段聊天,我讓人偷偷錄下來了,一會就發給你。對了,思思,你身體好些了嗎?”
“就那樣,老毛病了,不死不活的。”
杜佳媛想到什麼好玩的事,連忙說:“這個廖睿城的媽媽很搞笑,一見着我,十句話有八句是問你爸爸的,她是不是你爸爸的追求者啊?”
“叫什麼?”
“袁佩珊。”
“沒印象。爸爸他換女人如換衣服,上至貴婦,下至交際花,只要看上的就非要弄到手,但新鮮度絕不會超過三天,在法國他已名聲狼藉,被評爲最濫情的伯爵,可女人偏偏對他欲罷不能。”
“你家那個中國女人,不就跟了他二十幾年?”
“你說莫思語?她在我們家充其量就是個保姆,連爸爸的牀都沒資格爬上去。”
兩個人又聊了會,杜佳媛把那段視頻發了過去。
法國某處莊園。
雷思思躺在牀上,將短短几分鐘的視頻看了不下五遍,最後定格在那張立體堅毅的男人五官上。
她伸手拉了拉牀頭的搖鈴繩。
不一會兒,溫婉的中國女人走進來,“小姐,您有何吩咐?”
“去把我爸爸喊來。”
“可是……。”女人面上露出了爲難之色。
“還不快去!”雷思思板起小臉,不悅地呵斥。
女人嚇得立刻轉身出去了。
在這個家裡,最可怕的不是伯爵大人,而是陰晴不定的小姐。
走廊盡頭,是伯爵奢華的臥室。
即使隔着厚重的雕花木門,還是能聽見裡面女人的尖叫和男人喘息聲,可想而知,狀況是多麼的激烈。
這時候去打斷伯爵的興致,會不會遭受嚴厲的懲罰?
女人伸出顫巍巍的手,敲響了那扇雕花木門。
“思語?”幾分鐘後,雷森裹着一件白色浴袍出現在門邊,蔚藍色的眼睛饒有興致地注視着她,“你終於主動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