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睿城注視着牀上情緒已被安撫穩定的女人,有些頭疼的摁了摁眉心。
他不否認當時存了很大的私心,寧願虞嫣然陪着自己一起死,也絕不將她留給廖承業那幫人。
藍沁的事,他其實預見到了。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卑鄙也好,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他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本心。
“睿城,你真的都答應我了?”藍沁眼巴巴地望着他,一臉的不確定。
“嗯,別多想了,好好靜養。”
“那你能不能答應我最後一個條件?”她拉住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握着,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別把我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虞小姐。”
廖睿城皺了皺眉。
“如果一定要讓虞小姐知道,請務必等到孩子生下來以後!”藍沁輕聲啜泣着,“我不想被人看笑話,說不定一不留神流了產,或者我根本活不到那時候。睿城,你答應我!”
廖睿城嘆了口氣,“藍沁,你在我心目中一直很堅強開朗,看開點,一切都會過去的。這件事,我暫時會替你保密,等孩子生下來後,如果你不願意撫養,就交給嫣嫣和我,你重新開始好好生活。”
“嗯,睿城,我累了。”她閉上眼。
廖睿城轉身出了房間。
輕微的關門聲傳來,藍沁卻霍然睜開了眼睛。
被拋棄的爲什麼是她?
被傷害的爲什麼也是她?
她藍沁,本來只想在他身邊做一個本本分分,知道進退的女人,爲什麼要逼着她成爲程露雪那樣的?
藍沁的眼底,漸漸露出了決絕之色。
她這輩子已然被毀了,再讓她看着那兩人恩恩愛愛到白頭,會受不了!
“情況怎樣?”門外,袁佩珊迎了上來。
“已經平靜下來了。”廖睿城淡淡回答。
“她的情緒怎麼波動這麼厲害?”袁佩珊的話裡含了一絲試探。
“藍沁平時的工作壓力大,精神一直不好,這次懷孕被劫,有些神經質反應很正常。媽,您又不是沒懷過孩子,不是不知道。”
袁佩珊眸光微閃。
“睿城,”她輕輕按住廖睿城戴手套的動作,“別怪媽媽,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這個家還是爺爺做主。人,就繼續安置在您這兒,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袁佩珊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畢竟我們是母子,媽媽怎麼會害你呢?只等你儘快和杜家小姐定下來,安了你爺爺的心,外面這些個女人,我都會幫你照料好,瞞着杜家的。”
廖睿城走出這一處庭院,東霖站在車邊等候,“廖總。”
“上車再說。”
車上,廖睿城聽着東霖的彙報,沉吟:“廖承業知道我們在四處尋他,最近應該不敢太囂張,在拉斯維加斯看到的,不一定是他本人。別忘了,他從療養院逃走就是用的金蟬脫殼這招。”
“東霖,他越是提示我們在美國的行蹤,越有可能再次偷偷回國。再安排一批人,盯緊老宅,廖承業想要翻身,就會和我父親聯繫。這一次,我要他死無翻身之地!”
………………………………
“小西?”虞嫣然一進病房,就見牀鋪上空空的。
這時,護理跟着進來,“明明人剛還在的,我不過去護士站取了張化驗單,就兩分鐘的時間。”
人不見了,她也急。
虞嫣然想了想,“這樣,你去問問醫生護士,有沒誰看見她,我帶人出去找找。”
正打算出去找,病房內的衣櫥門被人推開,京懷西就躲在最下面一層。
“嫣然姐,我在這兒。”
“你爲什麼要躲啊?”
京懷西食指抵在脣上做了個“噓”的動作,聲音壓得很低,“過會有人找我,你幫我回了他。”她將櫥門重又拉上了。
虞嫣然滿懷不解。
片刻後,有個眉清目秀的清瘦青年敲門進入,“請問京懷西在嗎?”
“哦,她……出院了。”
那個青年露出失望的神情,又問:“那你知道她得的是什麼病嗎?”
這裡是婦科,虞嫣然也不好編造其他病,便說道:“宮寒,每次來例假那幾天疼得厲害,到醫院也就是調理一下。”
他“哦”了一聲,走了。
京華西這才從衣櫥裡爬了出來。
“剛纔那個是你朋友?”
京懷西神色黯然,“他是我的同學,我以前很喜歡他。”
虞嫣然試探地問:“他是……孩子的爸爸?”
“不是。”她低下頭,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別哭啊,要是有委屈就說出來。”
她只是哭着搖頭。
虞嫣然沒法,只得將話題又拉回到剛纔那個青年的身上,“你這個同學來找你是不是有事?”
“我同宿舍的告訴他我生病了,沒想到他會找來。我現在這樣子,哪有臉見他。”
“嫣然姐,我想出院,我怕萬一他又找過來。”
虞嫣然考慮着,一擡頭,病房裡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男的清冷矜貴,女的嫵媚嬌小。
“可薇,去幫小西辦理出院。”京懷南注視着那張愁苦的小臉,冷聲吩咐。
邱可薇的視線在他和京華西之間遊移不定,忽而勾脣一笑,鬆開了他的臂膀,出門去了。
“你來幹什麼?!”京華西戒備地盯着他。此時的她,眼睛紅紅,鼻尖紅紅,脣瓣被咬得也有些紅腫,小模樣可憐至極。
落在男人的眼裡,小腹不由一緊。
真是該死!京懷南低咒一句,面上卻是不露聲色,“麻煩虞小姐出去一下。”
虞嫣然回頭看向京華西,見她沒什麼異議,便起身往外走。
推開門,卻見先她出來的邱可薇正探着腦袋,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
“啊?呵呵,我忽然想問懷南什麼事來着,結果又忘了。”
虞嫣然看着她倉皇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京華西和她大哥之間,很不尋常。不過,她不說,虞嫣然也不方便追問。
“這麼討厭看見我?”病房裡,京懷南解開大衣的鈕釦,隨意說道。
“你忘了,我是爲什麼住院了?”她漲紅了臉,“懷孕這事我自己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會自己想辦法打掉,難道生一個怪物出來?”
要不是那次他喝醉了,忘記戴套,而恰巧她第二天來了例假,忘記吃藥補救,根本不會出這檔子事。
她發現自己大姨媽延後了十幾天,這才意識到什麼,急急忙忙買了試紙,結果自己剛知道結果,就被京懷南發現了。
京懷南震驚後,即是暴怒,不顧她的解釋和求饒,用最簡單殘暴的方式,讓這個孩子流掉了。
她恨他入骨,雖然她同樣也不期待腹中的孩子。
要不是媽媽在他的手上,她甚至想和他同歸於盡算了!
京懷南輕輕嗤笑,“我怕你拿肚子做文章,脅迫我做些違背意願的事。”
“我沒你那麼齷蹉!”
“隨你怎麼罵吧,今天過來就是知會你一聲,我的訂婚宴初定在下個月,在這之前我不會再找你了。”
“那……以後呢?”她脫口追問。
京懷南難得沒有翻臉,淡淡地說:“邱家和京氏有合作項目,我還不想爲了不相關的人,讓幾億的生意泡湯。你,還沒那麼大的吸引力。”
京懷西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如釋重負的心情,只覺得暗無天日的生活,終於擠進了一縷陽光。
卻沒留意到,站在牀尾的男人,因着她的雀躍,眼裡劃過一道陰鷙的情緒。
虞嫣然閒着沒事,便在花園裡停停走走。
不巧,遇見了虞燦然。
她看上去氣色很差,原先那股機靈勁已蕩然無存,臉上的表情木然,眼神亦是空洞,想來孩子沒了對她的打擊很大。
虞嫣然躲進了一旁的花叢,聽見王麗屏正在勸她,“先讓他們掏錢出來,等買了房子就寫你的名字,港城房價太貴,一平米要幾萬塊。有了房子,你就把安靖遠甩了,再找個條件好的。”
“媽,你能不能少說兩句,我沒想過分手。”
“你這孩子怎麼認死理啊!安靖遠有什麼好的,讓你死拽着不放?先前你有了孩子我也不好說什麼,這孩子都沒了,還是被那家人給折騰沒的,你就不能有點骨氣,別再想他了?你看看虞嫣然,就找了個有錢有勢的,我就不信,你能把她未婚夫搶過來,還搶不來那個男人!”
“媽!”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等那對母女走遠了,虞嫣然才從樹後走出來。
王麗屏真是改不了市儈的本性,女兒的幸福全然不管,只想着斂財。
沒想到,燦然對安靖遠的感情這麼深,並不是她起先以爲的報復。
如果靖遠能接納她,用上點心,說不定兩個人能成爲和諧的一對。
她慢慢踱步,思慮萬千,不知不覺中差點撞上一人。
袁佩珊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有着江南女子的溫婉柔美,秀麗端莊,一顰一笑之間傾盡風華,難怪睿城當個寶貝似的看得嚴實。
她派人跟蹤了幾天,才得以近身。
“對不起,沒撞到您吧?”虞嫣然連忙笑着打招呼。
“我是特意在此等你的,虞小姐。”
虞嫣然嘴角的笑緩緩隱去,“您是廖睿城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