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出了飯店,天空洋洋灑灑飄下了細細的雪花。
港城地理位置偏南,全年氣溫比較溫暖,因此這場雪來得實屬罕見。
虞嫣然張開雙臂,興奮地在路燈下轉着圈,“廖睿城,明早起來會不會看見雪景?我從沒見過下雪呢!”
她穿着剛買來的荷葉綠羊絨大衣,裡面是一條米白色的連衣裙,站在昏黃的路燈下,髮絲飛舞,雪花在光影裡恍若一隻只晶亮的飛蛾,圍繞着她轉動。
此情此景,美得好像落入凡間的精靈。
這時的她,透露出簡單的快樂,完全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廖睿城淺笑着上前將她擁住,“雨夾雪,積不起來的。真想欣賞雪景,等我將手頭的項目做完,趁着過年帶你去北方玩幾天。”
她的笑容不易察覺地淡了淡,“廖睿城,就爲了那個原因,你記住了我,又想盡辦法得到我。如果哪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好,會不會後悔?”
“不會。”
他異常肯定地回答。
將她在寒風中涼下來的小臉捧在掌心,他鄭重地許下承諾:“不管你犯下什麼錯,都是我的嫣嫣。我廖睿城認定的人,一輩子都不會變!”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裡像是彙集了滿天的繁星,璀璨奪目。
虞嫣然的心不禁一慟,安靜地伏進他的胸口,眼角滑下一滴晶瑩。
幾天後,當廖睿城陷入了人生最黑暗的時刻,他才發覺自己的自負是多麼的可笑!
當晚,他們在雪中深情擁吻,在臥室那張大牀上纏綿不休,廖睿城感覺自己醉了,醉得不輕,彷彿掉進了無邊旖旎的夢網裡,再不想破繭而出。
那一晚,他睡得特別沉,醒來時明媚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潑灑了一室的溫暖。
他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右側,空的。
以往的每個清晨都是馨香滿懷,這會感覺空蕩蕩的,心裡很不舒服。
“嫣嫣!”
“你醒了啊?”虞嫣然笑盈盈地推門進來。
“去哪兒了?”沒能第一眼看見她,他有些不悅。
“去花園裡走了走,空氣很清新呢。你今天上班要遲到了,沒關係嗎?”她從衣櫥裡拿出一套西裝,連襯衣和領帶都替他搭配好了,一齊交給他。
廖睿城眉眼染着笑,“這麼賢惠?一夜過去,嫣嫣已融入我棕櫚灣的女主人角色了。”
她的臉紅了紅,“你想多了,我是怕你來不及才做這些的。”
“可是我很喜歡。”他起身抱住她,輕輕搖晃,“住在這裡這兒久,你一直把自己當個過客。以後棕櫚灣就是你我的家,你想改造哪裡都可以。”
“真的嗎?”她懷疑地問,隨後滿懷期望地說道:“我想在花園裡裝一座摩天輪,也可以嗎?”
廖睿城皺了皺眉,“摩天輪?當着下人的面坐上去,很影響我高冷的形象。”
虞嫣然當場笑出聲,“好了,我是開開玩笑的,你還真信啦?”
“壞東西!”他將她捉進懷裡,一通深吻。
她連忙用手背擋住了嘴,“你還沒刷牙!”
“沒刷牙怎麼了,居然敢嫌棄我。”
“不敢,這挺符合你們男人的標籤。”
“什麼標籤?”
“臭男人呀。”她像條泥鰍,從他懷裡滑溜溜地笑着掙脫,先下樓去了。
臥室裡,廖睿城對着穿衣鏡打着領帶,忽而輕輕失笑。
這樣美好的早晨,讓人恍惚,有些不真實。
等他下樓時,餐桌上已布上了好幾道點心,和平時的不太一樣,廖睿城頗爲意外地看向於媽。
老傭人偷偷地告訴他,這些都是虞小姐一大早起來準備的。
“嫣嫣?”廖睿城更意外了。
正詫異着,虞嫣然端着一大碗炒麪放在他的面前,“比不上你家大師傅的手藝,你可別嫌我做的難吃。”
“虞小姐能親自下廚,我看先生高興還來不及呢。”於媽在一旁笑得眯起眼。
幾個女傭也在旁邊偷笑,倒叫虞嫣然不好意思起來。
“過來。”廖睿城衝着她招了招手,隨後給了於媽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地招呼下人們退去了。
“怎麼忽然想起爲我做這些?”他稍一用力,就將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圈抱進懷。
“想做就做了,哪有那麼多爲什麼。”虞嫣然捏着衣角,羞赧地垂下頭。
廖睿城卻不滿意,將她精緻的下巴托起,“你對安靖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現在我想親口聽你說!”
“說什麼?”她裝糊塗。
“告訴我,你對我的感覺。”
虞嫣然卻挑了眼角瞄他,“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有人那時拽拽地告訴我,這港城把心雙手奉上的女人數不勝數,不差我一個來着。”
廖睿城咬牙,又好氣又好笑,“小肚雞腸!我說了那麼多話,你倒唯獨記得氣頭上說的,看我怎麼罰你!”
他傾身作勢要吻她,被她連忙用手來抵擋。
食指上包裹着創口貼,讓他動作停下,“怎麼弄的?”口氣不無冷肅起來。
“誰讓我笨手笨腳的,不小心燙了個小水泡,於媽媽已經給我抹過藥膏了。”
他小心翼翼握着那根手指,眉峰輕攏,“算了,以後這種事還是留給下人去做,你就給我安安穩穩養着,別再弄出什麼傷就好。”
“還養啊,我這腰上的贅肉都冒出來了!”虞嫣然不滿意地嘟起嘴。
“讓我瞧瞧。”他趁機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手感比原先更好了,繼續保持。”
她嬌嗔地白了他一眼,端起那碗炒麪,“面都冷了,我去倒掉吧。”
“不用。”廖睿城絲毫不嫌棄地拿了過來,握着筷子大口地吃着。
虞嫣然先想到的是那次在辦公室裡聊的葷段子,不禁心下哭笑不得。再看廖睿城,西裝革履,卻捧着碗吃得津津有味,又覺得心酸起來。
這股異樣的情緒突如其來,等她反應過來時,臉上已是溼漉漉的。
“這是怎麼了?”廖睿城慌了神,忙放下碗筷,握住她的肩上下不住打量,“哪裡不舒服嗎?”
她只是搖頭,卻說不出原因來。
廖睿城沒辦法,只得抱她到腿上輕哄着。
兩人纏綿了好一會,他才依依不捨地上班去了。
客廳裡空無一人,下人們在別墅的各個角落裡忙碌着。
虞嫣然透過落地窗,望着即使在冬日依舊繁花似錦的花園,怔怔地發着呆。
“虞小姐。”身後,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傭悄悄靠近。
虞嫣然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從衣兜裡拿出一個小巧的U盤,輕輕放進她的掌心,“拿去給宣璨吧。”
說完,她起了身,沿着通往花園深處的幽徑,慢慢走着。
忙着修剪枝葉的工人,見着她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畢恭畢敬地彎腰行禮。
如今棕櫚灣裡何人不知,寧可得罪廖睿城本人,也萬不能對虞嫣然不敬。前者若遇上先生心情好時,還有轉圜的餘地。若是後者,則立刻逐出棕櫚灣,永不錄用。
“這裡是在做什麼?”好幾個工人正忙着鋸木頭,切割大塊的玻璃,看上去像是不小的工程。
“先生要我們在這裡蓋一座溫室花房,專門培育各地收集過來的百合花種。虞小姐,你看,這是蘭州百合,個大味甜,可製成點心菜餚,那是宜興卷丹,等明年夏天,可用來做成百合湯,最是消暑清火……。”
就因爲她偏愛着百合,他就勞民傷財地建起了花房?
她能深切感受到他的每一份用心,只不過,他們相遇雖早,相愛卻太晚。
傳說中的撒旦,變成了毒蛇,誘惑亞當和夏娃吃下禁果,犯下了人類的原罪。由此兩人被逐出了伊甸園,他們因悔恨而哭泣,悲傷的淚水滴落在地上,結出了潔白的百合。
她鍾情這花,無非是從這完美無瑕的花兒身上,體會到一份悽美的心境罷了。
正如她的感情,如果和安靖遠過去的點點滴滴是記憶裡無法抹去的溫柔歲月,那在和廖睿城幾個月的相處下,也曾有過令她驚豔的時光。
比如,梯卡波那晚讓她迷失了心神的浩瀚星空……。
可是,他再好,終究不是她的良人。
棕櫚灣再美,也終究不是她的歸所,是時候離開他的身邊,離開這裡了……。
正魂不守舍地往回走着,擡頭卻見先前客廳裡的那名女傭,從屋內急急奔出,衝着她的方向而來。
“虞小姐,你還不能離開。”女傭壓低聲音,一臉焦急。
“爲什麼?”她的心“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拷貝下來的資料,被加了密,在其它電腦上打開全是亂碼,必須用廖睿城的電腦解密後再拷貝。”
“怎麼會這樣……。”她惶惶不安地蜷起了手指。
爲了博得他的信任,她陪着安靖遠演了一齣戲。知道廖睿城就在轉角那處聽着,她的心忽然有些痛。說出那個“愛”字的時候,她其實是失控的。
她不喜歡欺騙,更何況是欺騙別人的感情!
廖睿城爲她安排了特別的燭光晚餐,慶祝她的生日,並告知了迷戀上她的真正原因,雖然那個原因聽起來有些可笑。
安靖遠從來不會疏忽她的生日,這次居然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怎麼辦呢,她欠着安靖遠!
即使愛情不再,還有一份養育和陪伴的親情在。安靖遠走到今天這一步,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虞嫣然定了定心神,冷靜下來後說道:“你和宣璨說,我只答應過幫他一次,資料能不能用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