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廖睿城的治療彙集了港城最有名的眼科,腦科專家。
手術當天,不知哪方泄露了消息,新聞媒體記者將醫院大樓堵得水泄不通。好在廖睿城提前做了準備,動用了騰耀和廖氏的大部分安保力量,攔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記者。
京懷南也派人進行支援。
“媽媽,爸爸醒過來能看見歡歡嗎?”小女孩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手術室外的寂靜。
“會的。”藍沁看了一眼站在另一側的虞嫣然,輕聲對女兒說:“歡歡,以後要改口叫廖叔叔。”
“爲什麼?是不是爸爸不要我了?”小姑娘癟起小嘴,淚花在眼睛裡閃動,“歡歡很乖的,會一直聽話,能不能別讓爸爸變成叔叔?”
藍沁被她的哭聲吵得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放心吧,他會一直是你的爸爸。”
“真的嗎?”小姑娘一擡頭,咦?是那個很兇的漂亮阿姨。
虞嫣然摸了摸她的羊角小辮,話卻是對藍沁說的:“孩子還小,會對身邊的人產生依賴,強行改變他們的想法,有時會產生負面影響。睿城既然答應了照顧她,就一定會堅持下去。對幼小的她來說,多一個人疼愛是件好事。”
“你不介意?”
“有什麼好介意的。”她轉頭看向手術室門上亮着的那盞燈,語氣幽幽:“在他的健康面前,任何事都變得微不足道。既然他對我如此重要,我又何必庸人自擾,爲一些瑣事煩心。”
藍沁笑容無力,“難怪他愛慘了你。我一直認爲你除了容貌人其實很平凡,想不通睿城爲什麼非你不可。現在才明白,他的強和你的柔,正如磐石和蒲草,相伴兩相生。”
“這樣的磐石,你也會遇到。”
虞嫣然說完,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座位上,繼續擡頭看着那盞燈,靜靜等候。
會遇到那個人嗎?藍沁不禁茫然。
大家本以爲廖睿城動手術,虞嫣然會是最緊張最無措的人,結果安嘉蘭不安的流淚,她反而出言勸慰,始終保持着冷靜。
京懷南沒忍住,偷偷拉着她問:“你不會真的對睿城心寒了吧?他動手術你一點不擔心?”
“醫生說了,動手術最大的風險就是失明,那比丟掉性命好了豈止百倍。我都準備好伴他一生了,結果怎樣真的不重要。”
門前的燈一暗,所有人神情一振,都圍了上去。
虞嫣然扶着牆慢慢站起,不由苦笑。
她哪可能不緊張?表現得那麼勇敢和坦然,不過是爲了安大家的心,也是給自己壯膽而已。
護士推着醫用擔架牀,從手術室走出。
牀上的男人,臉上蒙着厚厚的白色紗布,看不出究竟。
“睿城,感覺怎樣?”
“大哥,眼睛疼不疼?”
“廖總……。”
護士沒好氣的趕這一大羣人,“你們別堵在這兒了,病人打了麻藥,沒力氣和你們聊天。”
醫生隨後走出,所有人一哄而上,將醫生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虞嫣然走至牀邊蹲下,握住他微涼的手指,貼在自己的面頰上,輕聲說:“我在這兒。”
他泛白的嘴脣動了動。
“什麼?”虞嫣然貼耳過去。
這回她聽清了,心臟劃過一陣尖銳的刺痛,鬆開了他的手指。
廖睿城說的是“一週後拆線,要麼結婚,要麼分手。”
這一週時間過得很快,醫生說手術很成功,這個消息簡直振奮人心。
媒體競相報道了此事,廖氏和騰耀的股價不降反升,前景一片大好。
廖睿城的病房仍在嚴密的保護下,前來探視的各方人士一律被阻攔在外。
病房內,氣氛緊張,空氣幾近凝滯。
醫生小心翼翼拆除着蒙在他眼睛上的層層紗布,到最後一層的時候,說道:“不要馬上睜開,先讓眼皮適應一下週圍的光線。”
等他慢慢張大眼睛,屋內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望。
幾秒,幾分鐘過去,廖睿城終於開了口,聲音冷淡:“你們全都出去!”
“這……。”
“大哥,你到底看見了沒有啊?”
“有沒有感應到一絲光亮?”
就連醫生都在說:“你先彆着急,手術雖說成功,每個人的情況不同,恢復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滾滾!都他媽給我滾!”廖睿城用力揮手,將身邊護士的托盤打落在地,乒鈴乓啷一陣嘈雜。
“出去吧,先讓病人靜一靜。”
大家退出了門外。
廖睿城低垂着腦袋,語調陰暗:“你,也出去。”
“我不走。”站在牀邊的虞嫣然說道。
她的小腿在流血。
剛纔廖睿城那猛力一揮,玻璃碎渣彈起劃破了她的肌膚,可她全然不顧,只是癡癡的凝望着他。
“虞嫣然,你的臉皮怎麼越來越厚了?這個性子真是讓人討厭,和以前的程露雪有得一拼。”
她的血色慢慢褪盡,但仍站在原地固執的不肯離去。
“不走是吧?隨便你!”廖睿城氣鼓鼓的說道。
她踩在一地的碎玻璃向他走去,每一次的“嘎啦嘎啦”聲都讓他的眉頭蹙緊一分,臉色更是沉鬱。
“你想對我用苦肉計?告訴你,沒用!只會讓我更看不起你!”
他不遺餘力的挖苦她,門外幾個人都聽不下去了。
“睿城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京懷南扶額嘆息。
平時把人捧在手心都怕化掉的男人,如今就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子,不可理喻!真希望未來他清醒的那天,想起最近的所作所爲,不要後悔。
虞嫣然將他緊緊抱住,“睿城,你再趕我,我也不會走的!”
“你快要當爸爸了,你怎麼忍心丟下我們母子?”
廖睿城彷彿被人施了法術,沒法動彈。全身肌肉僵硬的坐在那兒,目光空洞。
她殷切的注視着他,希望從他的表情中能看到驚喜。
可是,沒有。
廖睿城菲薄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似譏誚,似不屑。
“爲了能留在我的身邊,你連這種拙劣的藉口都用上了?”他冷冷的推開她,“你以爲我會信這種鬼話?”
“那這個孩子怎麼來的?充話費送的?”她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知道。”
虞嫣然怒容滿面的站起身,抓起桌上的一包抽紙用力扔到他的身上。
“廖睿城,我看你不是眼瞎了,是被豬油蒙了心!”
她轉過身,衝了出去。
蕭亞光正巧有事遲來了,趕到醫院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一個俏麗的身影靠在花園的樹幹上發呆。
走近,才發現她的臉上佈滿溼痕。
“嫣然?”
她一驚,急急忙忙擦掉臉上的淚水,“你來了?”
“在我面前,你不用掩藏自己的軟弱,我們是朋友。”他萬分憐惜的注視着她。
虞嫣然低垂下眼簾,輕聲說:“阿光,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
“睿城,他會後悔的。”
她自嘲的牽了牽嘴角,“我就怕自己等不到他後悔那天,就先崩潰了。”
蕭亞光進病房時,京懷南和徐世傑正在極力勸着沉默不語的廖睿城。
他忍了又忍,還是出聲說道:“睿城,我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換了其他人也需要時間去適應。但是,請你別傷害身邊的人好嗎?特別是一個心地善良,愛你的女人,你因爲眼睛看不見,所以沒發現,嫣然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這都是拜你陰晴不定的態度所賜!”
廖睿城循着聲音側過臉來,臉上浮起了一個嘲諷的淡笑,“怎麼,她向你哭訴了?你正好有了機會可以好好安慰她。說不定,她兩廂一比較,忽然發現你纔是她的良人。”
蕭亞光臉色青紅交加,“別把我們想得那麼齷蹉!”
“你敢拍着胸脯說你沒有那樣的心思?”
“是,我是喜歡嫣然,到現在還喜歡,未來也不會變!”蕭亞光怒聲說。
“阿光!”京懷南疾聲打斷。
廖睿城沉着臉,冷聲說:“讓他繼續!對我還有什麼不滿,趁這次一併發泄出來!”
“你以爲我不敢?廖睿城,在雲南的時候,要是我蕭亞光小人一點,根本就沒你後來什麼事!”
“就算你後面出現了,衝着嫣然對我的感情,我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可是爲了我們所謂的兄弟情,爲了不讓嫣然左右爲難,我退出了!”
“你不珍惜她,自有人珍惜!沒有我蕭亞光,也會有其他人!你的眼睛看不見很了不起嗎?我還殘了兩根手指呢!一輩子都拿不了手術刀,不一樣挺過來了!”
“廖睿城,要是個男人就給我振作起來,只會讓自己女人哭,不過是個孬種!”
一室詭異的寂靜,六隻眼睛,齊刷刷落在廖睿城沉寂無波的臉上。
良久,廖睿城方悠悠開口:“我承認,我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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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靜和陸宇飛回來也有些時日了,因爲最近一直在醫院陪伴廖睿城,虞嫣然很久都沒踏足“蘭軒”。
聽了虞嫣然一番憤慨的傾訴,溫靜亦是氣憤:“所以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沒追到手的時候是寶貝疙瘩心頭肉,得手了就成了黃花菜豆腐渣!”
陸宇飛拽了她一把,“你別跟着瞎起鬨,人家兩口子吵架,你不幫忙勸還煽風點火。”
“哦。”溫靜現在可是夫唱婦隨,立刻改了口風:“廖總就是吃定了你不會走才這麼作。嫣然啊,我倒有個主意,保管能讓他正視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