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霖翻了個身,下意識去觸摸身側那個溫熱的身體,卻什麼都沒碰到。
一驚之下,醒了。
晨光熹微中,寧瀾穿着棉質的睡袍倚靠在窗臺上,長髮隨意的盤在腦後。指間夾着一根細長的香菸,時不時送進嘴裡吸上一口,再熟練地吐出青色的菸圈。
她的身影看上去說不出的寂寞。
“別抽了,抽菸對女人不好。”
寧瀾輕嗤了一聲,透着譏笑的意思,“不過是一起睡了一晚,就想對我指手畫腳了?我都抽了五年煙了,你管得過來麼?”
“小瀾,昨晚是你的……第一次,我會對你負責的。”東霖耳根悄悄紅了。
她無所謂的搖頭,“不需要,大家都是成年人,別放在心上。”
“你走吧!”她冷冷地下起逐客令。
東霖完全沒想到她這麼絕情。
都說男人提起褲子不認賬,到他這裡,竟然反過來了。
記得昨天下午的時候,寧瀾忽然衝進他的辦公室,神情激動的追問:“廖承業真的死了嗎?”
“死了。”隨後,他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那,先生沒受傷?”
“廖總爲了轉移二少的注意力,朝自己肩上開了一槍,這時人在醫院養傷。”
“……沒事就好。”
“小瀾,這下你可以安心了,寧則的仇,廖總給你報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寧瀾當時的神情有些複雜,不像多高興,也沒有不開心。
後來,寧瀾走了,他不放心跟去了酒吧,就見她獨自趴在吧檯上喝了不少。酒酣耳熱,進了舞池和男人跳起了貼面舞。
那幾個小痞子沒經得起他和寧瀾幾下拳腳,就全都趴在地上不能動了。
他們兩人接着又喝了不少,最後就演變成了一夜迷亂……。
東霖從牀上爬起來,穿戴整齊,討好地看着她,“你昨晚沒吃什麼東西,我幫你先去做點吃的。”
寧瀾莫名其妙突然發火了:“我說的話很難懂嗎?都說了不要你負責,不要你做吃的,請你馬上離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OK?”
除了廖睿城,全公司上下還沒誰敢對他這個特助大呼小叫,也只有在這個冰塊一樣的女人面前,他屢次碰壁。
即使現在有了親密的關係,她的態度還一如從前,甚至更爲冷淡,這讓他產生了深深的挫敗感。
“好吧,你先冷靜一下。”東霖垂頭喪氣的走了。
寧瀾從飄窗上下來,發了瘋般將牀上的被單枕套被套一一除下,塞進了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她崩潰地抱着自己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哭了起來。
阿則,哥哥,怎麼辦?她沒把寶貴的第一次留住,他在地下會不會因此怨恨她?
“阿則,你一定要等我……。”
她等了五年,終於一個仇人死了,剩下的那個,她有辦法讓他活得生不如死!
………………………………
廖承業下葬的那天,天公不作美,細雨綿綿。
廖升,廖東海,袁佩珊到場,獨缺了廖睿城。
廖東海看着心愛兒子的墓碑,一想到白髮人送黑髮人,頓時老淚縱橫,哀痛悲愴。
“清雅,我把承業送到你身邊,以後你們母子作伴,不會孤單了,等我百年以後,就來陪你們。”
他撫着面前兩塊黑色大理石碑,眼裡漸漸露出了狠絕的殺意。
廖升那個老東西當年不顧他的哀求,毒死了清雅,最該死!
廖睿城不曉得是袁佩珊從哪兒抱來的野種,如今害死了他的親生兒子,更該死!
還有那個袁佩珊,不過是個下賤舞女的女兒,居然恬不知恥傾慕那個花花公子的伯爵,在美國養的那些情人,總有和雷森或多或少相似的地方。這個女人,他會先留着,等弄到了廖家的產業再慢慢折磨也不遲。
身後,廖升拄着柺杖,語氣沉重不失威嚴:“東海啊,承業也是我的孫子,他的死我不可能不痛心。可這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考慮怎麼和睿城搞好父子關係吧。承業屢次想加害睿城,要不是因爲你的縱容,他也不會落此下場。”
“我打算在下週宣佈,任命睿城爲集團的總裁。”
“爸爸?!”袁佩珊面呈喜色,廖東海則一臉土色,差點暈倒,靠着石碑勉強支撐住。
“爸爸,我是您的兒子,難道您就從沒考慮過我嗎?”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廖升淡淡說道:“東海啊,人要知足,沒有那個掌管大局的本事,就安安心心頤養天年。你和承業,註定不是睿城的對手,別白費心機了。”
交代完,他在袁佩珊的攙扶下,踩着石階一步一步走遠了。
要不是他身邊跟着十幾個特種兵出身的保鏢,廖東海真想從背後給他一槍。
這個老東西,實在太可恨了!
自己和承業沒有他的血緣,名義上雖掛着廖家的姓氏,只要他一不高興,隨時會被毫不留情貶爲棄卒。
他廖東海堅持這麼多年,像狗一樣圍在老東西身邊賣力討好,不就是爲了那一份龐大的產業。若得不到,他會瘋!
“老東西,敢阻攔我,我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你給我等着!”
他一掌恨恨拍在了高大粗壯的松樹樹幹上。
廖東海一行人隨後也下了山。
一個穿着黑色雨衣的瘦小身影來到了廖承業的墓碑前,靜靜地站着。
寬大的帽檐將他的大半張臉遮住了,只露出白皙尖尖的下巴。
雨衣很長,一直遮到他的腳踝處,黑色的皮鞋上佈滿了泥濘。可想而知,他剛纔就躲在不遠處的樹叢裡。
他的右手提着一捆東西,這時放在了廖承業的石碑下方。引線被他拉出了一段距離,他在頂端處用打火機點燃,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幾分鐘後,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山上傳來,碎石翻滾,塵土飛揚。
得到消息的廖東海,再也按捺不住悲憤的心情,帶着一羣人衝進了廖睿城的病房。
兩隊人馬直接在走廊裡打鬥起來,互不相讓。
“廖睿城,你這個混賬東西!承業已經被你殺死了,你居然還不放過他!是不是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躺在牀上的廖睿城,輕咳兩聲:“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少給我裝蒜!我才下山不過十分鐘,承業的墓就被人給炸了!難怪你當時不出現,原來是偷偷幹豬狗不如的事!”
廖睿城不給面子的笑了,“我說父親,你的智商能不能給力點?我不在場就是我做的,你從哪裡得來的推論?”
“因爲是你殺了承業!只有你最恨他!”
“我記得他曾經因爲囂張跋扈的個性,得罪過不少人,說不定是仇家尋上門泄憤,也說不定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將他收走了。”
“放屁!”廖東海一個箭步衝上去,給了他重重一巴掌,“逆子!今天我就打死你給承業報仇!”
沒了廖承業,廖升那個老傢伙也只有把產業交給自己了!
他拔槍對準了廖睿城,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一聲槍響,醫院裡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嚇得躲在各自房間,誰也不敢出來。
虞嫣然握着手機,躲在安全通道的門後,急出了一身的汗。
病房裡現在什麼情況,她完全不知。
“廖睿城,希望你沒事!他們怎麼還不來啊?”
就在剛纔,廖東海父子對峙的時候,她趁亂溜出了病房。
對方保鏢見她是個女流之輩,便沒有攔截,於是她躲進了樓梯的通道,打電話給了袁佩珊。
報警沒用,還會將廖氏內訌的消息外露,影響到騰耀的局勢穩定。
袁佩珊再怎樣會算計,她是不會放棄這個兒子的。只有寄希望在她身上,儘快前來解救了。
她在黑暗處急得團團轉,恨不能立刻進病房一探究竟。
正這時,只聽走廊上傳來一聲威嚴的斷喝:“都給我住手!”
兩方打鬥的聲音頓時小了下去。
廖升帶來的人,一下子控制住了混亂的局面。他拄着柺杖,沉着臉直接進了病房。
一進門,愣住了。
三四個保鏢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呻吟着。
廖東海被兩根領帶捆縛住了手和腳,被迫靠在病牀上,臉色氣得鐵青,嘴裡罵罵咧咧不休。
而原本應該在牀上休息的病人,此時正悠閒地靠在單人沙發上,旁若無人剝着一根香蕉。
要不是他病號服肩部的位置浸染了大片鮮紅的血液,很難看出就在剛纔,他曾激烈地打鬥過。
“又在鬧什麼?!”廖升的聲音不怒自威,望着廖東海的目光裡全是不滿,“你就不能消停幾天?父子動刀動槍的新聞一旦擴散,廖氏的股價馬上會跟着暴跌。東海,你太讓我失望了!”
“爸,是這個逆子做的太過分了!我們前腳剛走,他就把承業的墓炸了!”
“睿城一直待在病房沒出去過。”
廖東海憤慨直嚷:“不是他親手做的,也是派底下人乾的!”
“證據呢?你親眼看見了?”廖升直搖頭,“承業就是遺傳了你的衝動和愚蠢,才落得如此下場。東海啊,你總埋怨我不給你機會,可你看看自己在能力上有何建樹?連個兒子都教育失敗了,睿城不過五年就創立了騰耀,你呢?三十幾年下來,還佔着廖氏的總經理位置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