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隱桐哈哈一笑,“你說呢,她若是七宗的人,豈敢讓冷曜痕試探她的修爲出自哪一門?”
不是,果真不是,原來自己被人捏在掌心章耍的團團轉,怨恨咒罵了半天的冷曜痕,卻發現真正坑害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當朋友的人。
“他既然知道豔遙的身份,也一定知道那個被他打傷的人是誰,能以那樣的手段殺豔遙,爲什麼不找出那個背後的主使人?”她有些恍然,冷曜痕對豔遙下的狠手,不是爲了包庇自己,而是爲了那個真正的兇手。
“別想了!”腦袋上被寒隱桐不輕不重的小小敲了一下,“他心中早知偷襲的人是誰,我若是他也是這般選擇。”
“什麼?”她驚訝的望着寒隱桐。
“莫問,莫問,他是魔君,必須對三教負責,冷曜痕不會害你,也許這裡你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他。”懶懶的又是一個呵欠,眼角都沒精打采的耷拉了下來,“說太多了,累了。”
她訥訥的發着呆,“誰都不能相信,包括你嗎?”
寒隱桐突然逼近兩步,低下頭,身上清幽的香氣陣陣傳入她的鼻息間,近的讓她下意識的退後,保持距離。
“對,我也不能相信,我不是冷曜痕,以三教爲己任,可以犧牲很多,若與自己利益有關,我不會退讓半點,他顧全的太多,總有一天會害了自己。”
寒隱桐突然的正經讓憐星說不出話,只能看着他瀟灑的慢慢遠去,“最近人懶,我找地方隱居去了,以後再找你們玩。”
她沒有挽留,內心全部被聽來的消息塞的滿滿,強烈的念頭讓她極度想見到冷曜痕,一一求證自己聽到的話。
“煩請通報,我想見冷,呃,想見君上。”顧不了面前猜忌的眼光,憐星的心中,只有那個數日不見的容顏。
“君上閉關,沐姑娘請回。”流期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表情木然的象一尊木雕。
“那他什麼時候出關?”沒有被他們的排斥打擾,憐星繼續自己的執着。
“不知道,姑娘有何事請告知屬下,如果君上出關,屬下定然轉達。”
不冷不熱的軟釘子,在之後的每一天中不斷重複着。
“君上出關了沒有?”
“沒有,沐姑娘請回。”
“什麼時候出關?”
“屬下不知!”
————
“出關了沒有?”
“沒有!”
————
日日都是重複着同樣的話,日日都是看着同樣的表情,久到她一出現,幾乎都看見本來呆板的侍衛臉上出現的無奈,他們爲她的執着而挫敗,而自己,因爲冷曜痕的久未出現而嘆息。
靠在樹下,又見新月如鉤,繁星閃耀,閉上眼,依稀又見那微翹的脣角,冷鋒雙瞳。
“都說星辰爲曜,你的名字是指星辰的痕跡嗎?”她想起他名字,閉上雙眼,喃喃自語着。
“你是在說我嗎?”突然而來的聲音,幽幽似乎嘆息,隱約透着調侃。
“啊!”猛的睜開眼,黑色的人影遮擋了彎彎新月唯一的一點亮光,卻無礙於他如同星子般同樣閃亮的雙瞳。
“你出關了?”明知道是廢話,她還是傻傻的說了出來。
“你找我什麼事?”他衣衫輕擺,順勢坐在她身邊,“他們說你每日都找我,莫不是身體裡的氣息有什麼問題?”
搖搖頭,因爲他這個隨意的動作而小小的竊喜,“不是。”
他的靠近,一如那夜兩人間靜靜聊天時的感覺,至少證明豔遙的那場事他的確不曾怪罪過自己,“我是向你道歉的。”
“不用!”手指一動,他掌心中拈着一朵黑色的鬱金香,細細的把玩,“你被他們保護的太好,從來不知人心險惡,無論說什麼,也不如親身經歷一場。”
黑色的花朵在略顯蒼白的手中的翻飛,奇異的讓她轉不開眼睛,輕輕的吸了口氣,“妖王哥哥和我談了很多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冷曜痕頭也未擡,話語已出。
“啊!”她有些意外,“你不問我他都說了什麼嗎?”
“不用問。”他擡起頭,看着她眨巴着驚訝的眼,脣角微微一動,淺笑盪出,“三教之中若論心思縝密,當屬妖王爲最,只是他遊戲風塵無心眷戀這三教之主的位置,不然又有誰是他的對手?”
“你也不行嗎?”在她心中,同樣是看不穿的人,同樣是沒有心思的表情,一個冷,一個媚,不分軒輊。
“執掌妖界千年,我還從未見過他真心對過誰,找不到破綻自然也就無法下手,而他若要尋我的破綻,只怕太多太多。”搖搖頭,他看着沐憐星,“若說能與他親近的,你已算是第一人了。”
“難道你們以後交惡,你要先拿我開刀?”話纔出口,她已笑出聲,脆生生的在風中飄遠。
“那不如我現在就掐死你。”他一聲大笑,作勢伸手。
白影飄出,搖曳風中,身子急退中,忘記了身後是巨大的樹幹,活生生一聲悶響伴隨着慘叫,某人捂着腦袋蹲下,嗚嗚哀號。
眼前金星亂閃,依稀間一雙手摟上腰間,溫熱的掌心貼上後腦,氣息慢慢散開,“真笨。”
“疼……”扭曲着臉,可憐兮兮的望着他,一個修煉兩百年,擁有巨大潛能的她,居然會被樹撞到眼冒金星,確實笨的可以,傳出去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
“你就這麼安然長大的?”冷曜痕搖頭苦笑,“不管在哪,都要張開你的保護網,因爲危險隨時可能出現,知道嗎?”
“這不是你在嗎?”順口的一句話,震驚了兩個人。
她從來不敢想象,自己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如此的順暢,可是她與他,纔不過僅僅交談過幾次,爲什麼會這樣?
冷曜痕一貫平靜的面容上閃過幾不可見的波動,看着她燒紅的臉,四處躲閃的眼神,手指一動,黑色的鬱金香已別在她鬢邊。
指尖擦過臉側,她分明感受到了溫熱中細小的顫抖,清香繞上她,分不清究竟是花香還是屬於他獨特的味道。
她摸摸髮梢,花朵猶沾水氣,恍然間發現,自己正親密的貼合在他的胸前,她不自在的一動,他已退開。
“如果沒有我呢?”他突兀的冒出一句話,“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
“哦。”心不在焉的應付着,驚訝於自己適才的失神,幾度掙扎,在他眼中看見一閃而過的驚豔,終究沒有摘下鬢邊的花。
“這花太陰鬱,不適合你。”他微微搖着頭,“單純如你,合該用更嬌豔的。”
她還來不及接嘴,小手已被他握入掌心,“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月下徜徉,象自由的鳥兒,清幽的草木,頭頂羣星閃耀,夜晚是靜謐的,也是她來到魔界後真真正正最放下所有享受的一夜。
被他帶領着,飛越山巔,她突然發現,前面的小尖塔,似乎有些熟悉。
“那,那裡不是禁地嗎?不能進的。”她不安的扭動着。
“我帶你進,你還怕有人攔?”他眉頭微蹙,手中結印已飛出。
憐星囁嚅着,“我的身份來這裡真的不合適。”魔界的秘密於她而言,一旦知道,是該爲他守密還是該爲七宗盡義?
既然無法抉擇,不如不知道。
察覺到她的爲難,他毫不介意的牽着她落下,“這裡沒有秘密,你不用糾結,我只是覺得有人應該會喜歡見到你。”
“誰?”
他手指微揚,站定在小巧的塔前,白石堆砌的七層玲瓏小塔,精巧細緻,風吹鈴動,悠揚的聲音輕柔靈動,底下的基座邊,還能看出被仔細修繕過的痕跡。
“出身七宗,卻永留魔界,我想她見到你應該是高興的。”冷曜痕靜靜仰視着小塔,臉上又一次露出那種遠遠的思念孺慕。
“她說,魔界的子民也是生靈,與七宗人一樣爲了修仙而努力,甚至比人類更艱難,爲了一個軀體就要掙扎等待幾百年,爭鬥屠殺爲什麼不去引導他們?”冷曜痕微笑着,月光下的身影高大俊秀。
這就是寒隱桐口中所謂以三教爲己任的冷曜痕嗎?
三教安寧,止殺息伐,這纔是他的目標,而不是與七宗作對,永遠無止境的互相攻擊。
“她是我母親,曾與你一樣,懷着對魔界的憤恨而來到我父親的身邊,目的就是爲了探聽消息,可是當她懷着我逃回七宗的時候,卻發現,七宗的人根本容不下有着魔界血統的孩子。”他一聲冷哼,不屑寫滿雙眼。
憐星在塔前輕輕跪下,雙手合什,“晚輩沐憐星見過前輩,前輩教誨晚輩銘記於心,一日不敢或忘。”
想想冷曜痕的話,似乎自己當初那種黑白分明的對立幼稚可笑,她站起身行到他面前,堅定的對上他的眼,“冷曜痕,從明天起,你教我功法可好?”
“好!”
“若有違背天道修行者,可否讓我知道你是如何處置的?”
“好!”
“冷曜痕,教我,教我真正懂得如何去判明是非黑白。”
黑色的鬱金香在月光下盛放,他微笑頷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