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半月的時光飛速的流逝,冷秋的身體已恢復如常,當他剛能下地,流陌立即如幻冰所交代的般將所有的守衛撤走,留給他一個清靜的空間。
“你身體如何?”她懶懶的靠在門邊,沒有刻意踏入他的世界,只是在門口拋入一句問候。
“很好,謝謝。”還是那吝於奉獻笑容的冷淡,他沒有熱情的迎接她的到來,而她也不介意般的點點頭。
她不說話,他也沒有任何不自在的表情,隨意的由她打量。
隨意的一個姿勢,渾然天成的冷凝自然而然的散發,悠然靜持中沒有半分不自在,接受各種眼光在他似乎已是一種習慣,堅毅中傲然立現,即使面對她鋒利的探索目光,似枝頭雪白的海棠,吐露着嬌蕊,豔麗卻不俗媚,清骨玉神。
幻冰將他的風姿收入眼底,脣邊一縷笑意始終淺淺的,如天邊浮雲,看的到,卻捉摸不着,猜測不透。
她知道,他不是普通人,這種光華神韻若非千年苦修絕不會有,在她目光下的氣定神閒如果不是多年接受他人的仰望,也不會如此的習慣,若非久居上位者,是不會有他這樣震懾人的氣勢,內斂不張揚。
“需要我陪你四處走走嗎?”漫不經心又恰到好處的一聲詢問,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幻冰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褐色的雙瞳沉靜平和,“不用。”
她沒有任何不快,也沒有出口多餘的強求,微微一點頭,“若你什麼願意,隨時可以來找我。”
翩然中,黑色的蝴蝶飛舞離去,留下身後一雙若有所思的眼。
他拿捏不準她的意思,這名女子並不如自己初始想象中的魔界妖物般煙視媚行,縱然舉止魅惑,那雙眼卻種閃着清明透亮,彷彿要看穿心底,看透世情,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他捉摸不定她的心思,她總是每天來看他一次,詢問一兩句,在第一天之後,她沒有再詢問過自己的地位身份,性命來歷,只是站在門邊,不踏入他的房間。
偏偏就是這個度,輕易的體現了她的風度,她一種王者的大氣,眼神中沒有半點對他的佔有慾,不遠不近的朋友關係,卻讓他有些投鼠忌器,無法掌握心思的女人,他尋找不到弱點,也就不能妄動。
有幾次,他偷偷思索着,她是不是看穿了他根本沒有失憶;可他無法想通,如果知道,爲什麼她會留他在魔界,還撤走了所以的護衛,難道是要他自露尾巴?但是這樣的話,當初何必救他等他恢復元氣?若說對他本人有心思,他在那雙眼中爲何尋找不到半點?
心頭一跳,緊兆立現,清冽的面容上終於有了擔憂的神色,他推開窗,月朗星稀,空氣中匯聚着幽幽的草木恬淡,他皺眉思索了半晌,在那跳動的心悸感覺越來越濃烈之後,他一咬牙,飄身而出,身形如大鵬展翅,紫色的月下仙子功力提升到極致,眨眼間消失在夜幕下。
在他離開後,樹蔭下兩道人影緩緩現出身形,幻冰的笑容依然那麼平靜,藏着無法解讀的情緒。
而流陌,顯然有些怒意,身子一動,就欲追去,腳下才動,已被幻冰拍住了肩頭,“別追,你的功力會被他發現的。”
“那屬下也不能放任他離去。”流陌不贊同的眼與幻冰直視着,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沒有身爲一名屬下的自覺,“萬一他要是……”
“不會!”她篤定的搖搖頭,悠然的轉身,“去休息吧,不必掛心。”
“君上……”忤逆她意思的日子,也似乎在與日俱增,流陌攔住幻冰的去路,“他來路不明,心思不定,你緣何能如此放心?”
身影晃動,她已越過他的阻攔,“相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他目送她離去,看那搖曳身姿,看那黑裙飄搖,包裹着風情萬千,伸展着她獨特的妖靈魅力,在月下漸行漸遠。
她信那個人,卻不信他……
他在月下踟躕着,而那紫色的人影,御風而去,獵獵衣衫飄蕩,將功力提升到了極致,快的如同一陣風閃過,眨眼不見了蹤跡。
他顧不了行蹤暴露,也管不了那女子是否會跟蹤,他的心頭,只有一個人影,一個嬌俏的傻笑憨厚又無賴的女子。
遠遠的,一道寒光花了他的眼,黃衣女子手中利刃散發着嗜血的鋒利,刺向地上無力動彈的女子,那女子手中緊握着的,是一雙男子的手,而男子的身形,在逐漸的消散變淡。
“滄海初來紫氣現。”手中劍飛出,如有靈性一般,狠狠的震向黃衣女子的劍,劃出流星般閃亮的劍芒,將女子的劍蕩向一邊,連帶着那個人影,踉踉蹌蹌的衝出就這剎那,他已落在昏迷女子的身前,“單綰心,你果然是七宗的叛徒。”
女子漂亮的面孔扭曲恐怖,握着手中的劍,顫抖着伸出手指,聲音控制不住恐懼,“蒼,蒼凝冽。”
他冷峻的面容終於有了笑容,卻是森冷的笑,輕輕的抽動嘴角,目光寒如冰,“你以爲你那些藥能讓我徹底喪失功力?你以爲你的如意算盤打的巧?還是欺我蒼凝冽不過爾爾?”
女子的眼神開始慌亂,無數種心思在臉上交錯,狠厲,猶豫,恐懼,讓那張本來漂亮的面容再也找不到一絲美麗的存在。
而男子,只是如鷹隼般盯着她,“你以爲你能打得過我嗎?不過我不會殺你,只是把你這個叛徒交給七宗而已。”
女子一咬牙,呼吸不穩,手中劍動,舞着風雲雷動,瀑布般蓋向蒼凝冽的身體,臉上已經是絕望一片。
蒼凝冽一聲冷哼,身子動也不動,任那狂濤席捲上他的身體,在鋪天蓋地的劍影中,一道紫影突然爆發,那銳利的劍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瞬間無形。
地上,只留下一個委頓的人影,脣邊滴血,面色蒼白。
一招,只是一招,她千年修煉的道行就毀在蒼凝冽的劍下,而他,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憐惜。
“爲什麼?”她擡起悽楚的眼,不甘的望向面前的男子,“我戀你千載,你沒有半分感動,她身邊男子無數,更不及我半點真心,爲什麼你對我無情如斯,對她一往情深?”
蒼凝冽低下頭,溫柔的抱起那個昏迷中的女子,手指輕輕的擦過她的臉龐,眼中溺寵疼愛表露無疑,手中勁氣一點點的輸入,在看到她的面龐上終於有一絲紅潤後,他低吻上她的額頭,“澗兒是無賴,她纏我膩我,卻從未想過爲了得到我去暗害他人,你縱有深情,卻將蒼凝冽視爲自己之物,容不點半分他人愛慕眼光,就衝這份心胸,我便不可能心許與你,她雖然多情,也從未隱瞞於我,我愛她,所以願意縱容她一切行爲,將所有給她;感情不是交易,存在所謂的公平,能在她身邊看着她,已是我最大的幸福。”
女子微弱的喘息着,動彈不得,眼中已是死灰一片。
蒼凝冽看也不看她,對着地上那個逐漸消失的人影皺起了眉頭,人影早已不清,徒留地上一塊紫色的玉鎖散發着幽幽光芒,細微的光點繞在紫澗的手心邊,被玉鎖強大的靈力吸引着,暫時未散。
他皺起了眉,一語未發,手中光芒爆出,攏上那幾個光點,一手已經拾起了玉鎖,苦笑着摟住懷抱中的女子,指腹擦過她臉龐的滑膩肌膚,象是說給她聽又象是自言自語般,“我若是收不回紫潯的魂魄,只怕你要傷心了。”
他手中金色光芒暴漲,一條細絲般的勁氣涌向那塊玉佩,同時玉中彈射出紫芒,與他的力量抗衡着。
金紫二氣在空中纏鬥着,蒼凝冽的額頭上沁出點點汗水,臉上神色凝重,他的功力已經提升到了極致,但是那紫色的防禦還差那麼一點點才能突破,手中的光點在逐漸微弱。
一道醇和的佛氣從身後透入,蒼凝冽終於突破了紫玉寒鎖自身的結印,金色的光電沒入鎖中,他長長的舒了口氣,抱着懷中女子轉身,“蒼凝冽多謝閣下出手。”
月下,白衣散發着雲般飄渺,衣角飛出清冷的氣質,瑩白的面容完美如玉雕,纖塵不染猶如剛臨世的仙人,手中輕粘着一朵鳳凰花,在那一片雪白中紅的醒目,黑髮披散在肩頭,順着風輕輕拍打,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檀香。
兩人遙遙相對,同樣的絕美於天地,同樣的清冷在寰宇,分明是不相同的容貌,又有着極其類似的氣質,唯一的不同,是那白衣男子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爾雅與微笑,比蒼凝冽多了幾分容易親近的氣度,歲月洗過的恬淡在他的平靜中表露無疑。
“蒼凝冽絕不欠人人情,您有何要求,只要不違背道義,蒼凝冽一定盡力做到。”終於,蒼凝冽出聲了。
男子低頭,望着手中的鳳凰花,眼神溫柔如水,“我要你將自己的身份告訴魔君,並且陪在她身邊照顧她,算不算違背道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