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妙筠猛然想到了什麼,瞳孔微微一縮:“是唐詩若叫你們來的?”
“居然敢連名帶姓地叫太子妃。”持匕首的人笑了笑,嘴角彎起一個玩味的弧度,“不過……正合我的胃口,我就喜歡騎你這種難馴的烈馬。”
說着,嘆了口氣:“不過可惜啊,我們是在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不是在強搶民女。不然,我或許會與你風流快活一番……”
“綠衣”見狀,不耐地催促:“與她廢話這麼多做什麼,快把她擄走了事!”
“唐澤”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依舊落在唐妙筠臉上:“我這位兄弟不懂風雅,讓姑娘你見笑了。姑娘,我們是奉太子妃之命,來與你做一筆買賣的。”
“想不到她還有這等閒情逸致?”唐妙筠眸光漸冷,“什麼買賣。”
是要買她的命,還是買她的命啊?
“唐澤”從袖間掏出一物,在唐妙筠眼前晃了晃,五指纖長白嫩,宛如女子:“此物,姑娘應該認識吧?”
唐妙筠渾身一顫,連帶着手心都變冷了幾分。
南兒的長命鎖,她怎會不認得!
“太子妃託我給你帶句話,想要你兒子活命,就把眉梢的胎記乖乖留下。不過……真是可惜了你這張美若天仙的臉啊。”那人嘖嘖道。
“你這個瘋子,還不趕緊動手?”一旁的“綠衣”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顯然傷得不輕。
要不是方纔留了後手,他恐怕就要死在這女人手中了!
行走江湖多年,他從未像今日這般狼狽過,這口氣,他自是咽不下去。
“唐澤”被接二連三地催促,神色也是變了變:“姑娘,你也聽到了,事已至此,我只好冒犯了!”
話音剛落,抵在唐妙筠喉間的匕首,緩緩移到了她的眉梢,寒光閃爍,眼看就要刺下。
說時遲那時快,“唐澤”眼前忽然一陣迷離,緊着匕首的手,居然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氣。
這不可能!
他含笑的臉上,終於露出驚愕之色。
他知此女擅長用毒,自是不敢掉以輕心。方纔她分明在他掌控之中,一雙手放在腰側就連動都未動,又怎會這般輕易地對他下了毒?
“誰說下毒一定要用手?”唐妙筠看穿了他的疑惑,脣邊是一抹冷笑,“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有一味藥叫迷香散,可以含在口中,咬破之後,散發的奇香會使人意亂神迷、搖搖欲墜?”
“唐澤”悚然一驚,連忙捂住口鼻。
他方纔就嗅到唐妙筠呵氣如蘭,沒想到,竟是這迷香散的功勞……
“綠衣”更是面色大駭,二人掙扎着想走,但已是晚了,沒走兩步就五大三叉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唐妙筠上前將二人點了穴,一舉一動卻不如之前那般靈活。
這迷香散,不到緊要關頭她是不會用的。其藥性之大,不僅傷人,而且害己,至少在一個時辰之內,她的武功都將大不如前,無論是去救唐澤、綠衣,還是找唐詩若要回南兒,眼下都已成了不可能的事……
她咬緊牙關,站在原處,不遠處的岔路口,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月色下,一人提刀走來,刀上血漬斑斑,穿着件粗布衣裳,眉宇間英氣逼人,絲毫不輸林蒼漠。只是,比林蒼漠多了幾分銳利,少了幾分深沉。
“在下柳東狂。”他拱
了拱手。
“是你?”唐妙筠皺眉,“你來做什麼?”
不論此時來的是何人,她都不敢掉以輕心,哪怕這人是她費盡心思,替林辰逸找的先生。
柳東狂雖是林辰逸的先生,但與她、與漠王府素無來往,又怎會忽然出現在此處?此地甚是偏遠,總不會有偶然路過一說吧?
“在下一心忠於林家,奉命暗中跟隨唐姑娘前往北境。”柳東狂再次拱手道。
他身上有不少血痕,顯然經歷了一場惡鬥,看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倒不像是在說謊。
“爲何我從沒聽林蒼漠提起過你?”唐妙筠半信半疑。
“唐姑娘可知在下的身世?”柳東狂反問。
唐妙筠搖頭,這人難道是來同她說故事的嗎?
“在下從小習武,苦練了十餘年,只爲奪得武狀元,光宗耀祖。”柳東狂神色古怪道。
“既如此,你當年爲何要辭去武狀元一職?”唐妙筠不解。
柳東狂低頭凝視着刀上的血痕,嘴角是一絲僵硬的苦笑:“並非我要辭去,而是受人逼迫。那人爲了讓他的手下爬上這一位置,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相要挾。待我辭去武狀元,更是出爾反爾,想要斬草除根。”
“所以林蒼漠才救了你?這倒很像他會做的事……”唐妙筠沒想到,柳東狂竟有這樣的遭遇。聽他言辭鑿鑿,越發覺得此言非虛,心頭卻隱隱掠過一絲不安。
“唐姑娘,你錯了,救我的並非漠王。”柳東狂深深看了她一眼。
唐妙筠的心,不由咚地漏跳了一拍:“那是何人?”
“林老夫人。”柳東狂一字一頓。
這四個字,落在唐妙筠耳中,無異於一記重錘。
她扯了扯嘴角:“好一個孤傲不羈、俠肝義膽的柳東狂,難怪你一開始就說自己忠於林家,而不說忠於漠王。至於道出那慘淡的生平,也是爲了找出個理由,除去我時好心安理得些吧?”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柳東狂面容冷冷,卻不與唐妙筠直視。若不是林老夫人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斷不會殺這樣一個無冤無仇的女子。
“唐姑娘,得罪了!”
林家佛堂,“咚咚”的木魚聲不急不緩。
“老祖宗,這都已經五更天了,您還是先歇着吧。”一個較爲年長的丫鬟上前說道。
跪在佛像前閉目唸經的,是年至古稀的林老夫人,一頭白髮彷彿染了雪,在腦後結成一個雲髻,不顯蒼老,卻顯莊重。
木魚聲驟止,好似一句沒有說完的話。
“我老了,心也軟了。”林老夫人睜開眼睛,慢慢開了口,“竟覺得那丫頭有些可憐。”
丫鬟想起唐妙筠前幾日來林府,被潑得一身茶水的模樣,不由有些唏噓,道:“可誰叫她攀附王爺,還毀了王爺的名聲呢?也算是罪有應得吧。”
“好一句罪有應得。”林老夫人嗤笑一聲,“依我看,漠兒負了她纔是真。你退下吧,今夜我要誦經拜佛,爲這丫頭超度。”
“是。”丫鬟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木魚聲接而響起,一聲接着一聲,冷冷清清。
“佛祖保佑,老身就是折壽十年,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我漠兒因爲一點兒女私情,淪爲唐家的棋子……”
都說雪化的時節,是最凍人的,偏偏唐妙筠打小體寒,手腳總是沒有一
絲暖意。
睡夢中的林蒼漠,下意識去地暖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卻只觸到了冷冰冰的牀褥,陡然睜開雙眼,這才記起她已走了。
窗外寒風嗖嗖,他睡意全無,索性披了裘袍,推門而出。
府裡燈火皆滅,寂靜得有些空靈,走了片刻,他行至唐妙筠房門前,再過不遠,就是南兒的房間。南兒向來乖巧,半夜從不哭鬧,也不知究竟是像了誰,總之……不會是像了唐妙筠那個女人。
林蒼漠正要轉身往回走,忽然聽見一聲輕微的響動。
“誰?”他皺眉。
那聲響忽然停了,似乎是從南兒房中傳來的。
林蒼漠心中一緊,立刻破門而入,待看清裡頭的情形時,瞳孔幾乎縮成了針。
“王爺?”胡二聽見動靜,也急急趕了過來,定睛一瞧,不由一驚。
這房中哪裡還有小少爺的影子?
“王爺,外頭有一行腳印!”他警覺道。
林蒼漠立刻轉目看向外頭,月光下,果然有一行淺淺腳印。
腳印通向圍牆,翻過圍牆之後,一路往東去了。
“追!”林蒼漠大喝一聲。
居然敢在漠王府擄走他的南兒,無論這人是誰,他今日都要將其五馬分屍!
追了一陣,胡二心叫不好:“王爺,這似乎……是通往東宮的。”
“本王知道。”林蒼漠聲音冷冷。
除了太子等人,還有誰敢這般膽大妄爲?
東宮的守衛也不是酒囊飯袋,見這麼多人馬浩浩蕩蕩地來了,立刻上前攔道:“什麼人?”
“衆將士,聽本王的吩咐,殺進東宮,誰敢阻攔,不必手軟!”林蒼漠厲聲吩咐。
“好大的膽子!”東宮的守衛,立刻就同胡二等人交起手來。
事出緊急,況且有了王爺的吩咐,胡二哪敢耽誤,手起刀落,不出半柱香的時間,就強行闖了進去。
“林蒼漠,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太子被從夢中驚醒,見林蒼漠竟已殺到了他房門前,不由怒氣沖天。
“給我搜。”林蒼漠哪裡將他放在眼裡?
“給我攔住他們!”太子面子上再也掛不住了,他好歹是堂堂太子,林蒼漠這是反了不成?
但林蒼漠的一衆侍衛,都是經歷過槍林劍雨的,尋常的守衛又怎能抵擋得住,很快,東宮衆人就被繳了械,看押在一旁。
“這是出了什麼事?”唐詩若也被這動靜驚醒,但不同於太子,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玩味。
連向來謹慎的林蒼漠,都變得這般莽撞,想來奶孃定是已經得手了!
“漠王叔,擅闖東宮可是大罪,你難道想讓殿下認爲你有不臣之心?”她上前喝道。
夜闖太子府,意圖行兇……隨便找個罪名,她都能讓林蒼漠生不如死。
但接下來的一幕,顯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王爺,這正是小少爺的襁褓!”侍衛從東宮搜出了一物。
見着那物,唐詩若的目光立刻變得閃爍不定,卻還是佯裝鎮定道:“漠王,一個襁褓有什麼稀奇的,值得你如此大動干戈?”
“立即通知順天府尹,要他徹查此事。”林蒼漠眼底盡是寒意,對她並不理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就要你的命!”太子已是惱火至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