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鄭墨靈心中着實有些焦急。
連她都瞧出了宋君曜居心叵測,難道唐妙筠就一點也沒發覺?
此次隨行的,均是宋君曜帶來的侍衛,若他真要對唐妙筠下手,誰又能夠阻攔得了?
“夜深了,不如儘早趕路。”一旁的紫煞沉聲道。
他深知唐妙筠答應得如此乾淨利落,定是有十足的打算,故而,面上始終波瀾不驚。
不過這不動聲色的模樣,落在宋君曜眼中就成了軟弱無能。
“算你識相……”宋君曜低笑了一聲,一雙又細又長的眼睛,在唐妙筠臉上掃來掃去。
這等國色天香、溫柔順從的女子,叫他如何能夠輕易放過?
哪怕早已嫁爲人婦,他也要嚐嚐滋味不是?
倒是這鄭家小姐,似乎滿心戒備,將來恐怕不好收拾……
若非龍晨晨忽然提起,他險些忘了百翠國還有個人才輩出的鄭家。鄭家深得皇帝重要,而鄭墨靈又恰好正值婚齡,要是娶了她,他這大將軍的地位……不就穩如泰山了?
打着這些如意算盤,宋君曜一路上可謂春風滿面,如同接親的新郎官。
而平日裡總是出奇活潑的龍晨晨,這幾日卻異乎尋常的安靜,時常託着腮若有所思。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君曜哥哥像是變了個人,說話的語氣、臉上的笑意、甚至不經意間的一舉一動……都似乎極不對勁。
偏偏這一切在他身上又這般的自然而然,反倒先前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種種,如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裳,怎麼想怎麼覺得彆扭……
不出幾日,衆人就到了百翠國境內。
“這幾日正要舉辦國宴,毗鄰的小國均會派使者前來送禮,到時會有波斯的美人、越國的歌姬……定能讓你大開眼界。”宋君曜騎在高頭大馬上,朝馬車中的唐妙筠道。
相比他的眉飛色舞,唐妙筠的神色淡漠得出奇。
對那些波斯的美人、越國的歌姬,她還真是提不起絲毫興致。將鄭墨靈安然無恙地送回鄭府後,她便會同紫煞一起離去,繼續尋找餘下的銀盒。
古怪的是,她仔細問過了鄭墨靈與龍晨晨,二人皆稱沒在石陣中瞧見過什麼銀盒,這麼說來,那接觸銀盒的,應當另有其人才是……
那人究竟是誰,是否打開過銀盒?
若已經打開,爲何要將其留下?
若未能打開,爲何不將其取走?
思忖良久,她依舊毫無頭緒。好在無論如何,石陣都已闖過了,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瓊嶺,也不知第二個銀盒會藏在那瀑布的何處……
見唐妙筠默不作聲,宋君曜也不惱:“唐姑娘,快到南宮門了,我先送公主入宮,再帶你回府。”
那語氣,竟好似帶了一絲撫慰。
在他看來,唐妙筠不過是個尋常女子,能得他這個大將軍的寵愛,簡直就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故而,一路上的種種冷漠,都被他順理成章理解成了女子固有的矜持。
矜持是件好事,最起碼不像那
鄭墨靈一般,一看就是個頑固冷硬的,今後若娶過門,也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事來……
“你快去吧。”唐妙筠淡淡吐出四個字,脣邊噙着一絲嘲諷。
點點頭看向這巍峨的城門,宋君曜眸中有了幾分志在必得的喜色。
這次他找到晨公主,立下了大功,皇上定會龍顏大悅,賜下種種賞賜。
賞賜還是其次,關鍵在於,他應該能趁此機會向皇上求一樁婚事。
鄭墨靈雖然不好相與,但怎麼說也是鄭家長女,而且生得十分標緻,稍稍抹點胭脂、搽點香粉,定能嬌媚動人,美不勝收……
看着宋君曜胸有成竹地進了宮門,唐妙筠跳下馬車,拍了拍衣上的灰塵。
一個侍衛立刻走上前,皮笑肉不笑道:“唐姑娘,這裡是我們百翠國的京城,你一個池國女子,拋頭露面多有不便,容易引得他人懷疑。”
“懷疑什麼,”唐妙筠瞥了他一眼,“懷疑我是奸細?”
“既然唐姑娘心知肚明,那還是快上馬車吧。”那人催促道。
他雖是個侍衛,卻不是個傻子,甚至比宋君曜這個當將軍的還要聰明幾分,早已看出唐妙筠不是想要攀高枝、求榮華的女子,來百翠國應當只是迫於無奈。畢竟宋將軍率領了大隊人馬,她一個弱質女流,就算有鄭家小姐撐腰,也沒有本事逃脫……
不過到了京城可就不一樣了,這裡異常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若這女子趁他不備,躲到人羣中偷偷逃走了,那他豈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要買些胭脂水粉,你放心不下,大可跟我同去。”唐妙筠挑眉道。
那侍衛只覺眼前一晃,定睛一看,她竟已行至幾步開外,不由大喝一聲:“站住!”
只是這一聲大喝着實有些綿軟無力,低低沉沉,彷彿中氣不足。
話音未落,他雙目忽然一陣發黑,來不及多說半個字,就軟綿綿倒在了地上。
見狀,餘下的一干侍衛立刻變了臉色:
“怎麼回事!”
“快,攔住那女人!”
唐妙筠並未回頭,脣角微牽,朝四周朗聲道:“有人死了,快來看啊!”
城門外本就人羣雜亂,經她這麼一喊,頓時變得混亂起來,不少百姓都擠過來想要瞧熱鬧,不出片刻就成了幾堵人牆,將那羣侍衛的去路堵得死死。
“你爲何要來百翠國?”一旁的紫煞問道。
同行了這麼多日,他哪會看不出唐妙筠的心思?見她忽然下了馬車,心知她定是在打什麼主意,故而悄悄點了幾個侍衛的穴道,脫出身來,跟在了她身後。
“我要找一個人。”唐妙筠環顧四周,朝一條僻靜的小巷中走去,“你且等一等,我立刻就來。”
片刻之後,從巷中出來的是一個衣着古怪的年輕男子,一身長袍極不合身,垂在身後如同裙襬。
不必說,這衣裳不是從哪戶人家的後院中偷來的,就是打暈哪個陌生男子隨手扒下的……
看着她易容易得慘不忍睹的臉,紫煞強忍住面
上那絲僵硬:“接下來……去何處?”
“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走就是了。”唐妙筠揉了揉雙頰,時間匆忙,脂粉都有些未抹勻,不過騙一騙宋君曜帶來的那些侍衛,應當綽綽有餘。
“圍起來,都給我圍起來!”一道聲音忽然響起,緊接着,不少手持長刀的侍衛,將這條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些人的衣着,與宋君曜的手下截然不同,似乎要華貴許多。
人羣頓時議論紛紛,不少人都面露懼色。
“是御林軍,他們來幹什麼?”
“剛剛宮門外出了人命,難道是有刺客?”
“死的那個是宋將軍的侍衛,若真是刺客,怎會去殺一個小小的侍衛?”
“誰說的,說不定是將那侍衛當成了宋將軍。宋將軍在京城橫行霸道了這麼多年,所結的仇家一定不少……”
“肅靜,肅靜!”爲首的御林軍大喝了一聲,“越國九公主在我百翠國的國宴上遇刺身亡,我等奉命封鎖城池,緝拿兇手!”
聞言,唐妙筠面色微變。
越國九公主,不就是上次隨樑覺暮出使池國的那個刁蠻小丫頭,怎麼竟無端端地死了?
疑惑之際,那些御林軍已一一盤問起了街道上的行人,一個個手持長刀,面色冷然,嚇得好些婦孺渾身發顫。
見此,紫煞不由眉頭緊鎖。
池國與百翠國口音相似,卻略有不同,眼下,他們只要開口就會露出破綻來。而四周的御林軍足有成百上千,他與唐妙筠如何能夠順利逃脫?
唐妙筠倒是不慌不忙,趁人不備,將那身長袍脫了下來,露出裡頭的衣裙,而後三下兩下擦去面上的脂粉,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朝不遠處那羣左顧右盼的侍衛喊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麼,不是要帶我回宋府嗎?”
此語一出,四周的御林軍皆是面露警惕,將目光投了過來。
這人的口音有些古怪,顯然不是百翠國人……
宋君曜手下的侍衛,聞言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了過來,一個個皆是神色古怪。
宋君曜劣跡斑斑,強搶民女只是其中之一,只不過宋家家力雄厚,每次都能用銀子將事情擺平,所以不少百姓對此並不知情。如今,唐妙筠衆目睽睽之下這麼一喊,事情便有些變味了,指不定明日就會傳起不少流言蜚語……
“她是什麼人?”一個御林軍問。
“她……她是我們宋府的客人,也是晨公主的救命恩人。”領頭的侍衛結巴了一下,額上已有了一層冷汗,急中生智將晨公主這尊大佛搬了出來。
此時此刻,他怎敢說唐妙筠來歷不明,且打暈了一個侍衛,想要逃走?
那越國公主是剛剛纔遇刺的,而唐妙筠一直在宮門外,未踏入皇宮半步,怎麼着也不會是刺客纔對。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對御林軍有所隱瞞。
那人上下打量了唐妙筠幾眼,擺了擺手道:“既然是宋府的客人,就先走吧。”
宋君曜雖然聲名狼藉,但怎麼說也是個將軍,這幾分薄面,御林軍自然是要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