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來到林府,剛到門口,就被看門的小廝攔了下來。
唐妙筠揭下面具,推開邊窗看了一眼,脣角微牽:“小白,你說這看門小廝是真不認得漠王府的馬車,還是有意爲之?”
李小白冷眼打量那人,頗有些爲她抱不平:“你真該將漠王叫出來,讓他看看這林家人是如何爲難你的!”
“原來是唐姑娘和李姑娘,不知二位忽然前來,所爲何事?”那小廝瞧見了她們,卻並不行禮,面色警惕地攔在門前,一步也不離,彷彿二人是什麼洪水猛獸。
“好一個唐姑娘!”李小白看着那小廝,眸光銳利如針。
唐妙筠雖只與漠王的牌位拜過堂,但再怎麼說,也是漠王明媒正娶的妻,此人卻一口一個“唐姑娘”地叫着,擺明了不承認唐妙筠這漠王妃的身份。
一個小小的下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林老夫人對唐妙筠該是何等的冷口冷麪!
“我是來探望林老夫人的。”唐妙筠的神色卻依舊如常,“聽說她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她可是聽說,林老夫人這病就連宮中的御醫都來瞧過,卻始終沒有半點起色。
若林家人不蠢,就該知道,這整個京城,甚至整個池國,除了那藏在深山之中不常露面的司徒青,就數她醫術最爲高明。
而司徒青醉心於蠱術,從不喜歡治病救人,故而,林老夫人如今唯一的指望便是她了。
豈料那小廝似笑非笑道:“老夫人早已吩咐過,閒雜人等不得入內,還請唐姑娘不要爲難我們這些下人。”
“閒雜人等?”唐妙筠還未說話,李小白就冷笑着開了口,“我似乎記得,以下犯上的奴才,要被流放三千里。你若想被流放到邊境,大可繼續稱呼我和漠王妃爲閒雜人等。”
“我林家的奴才,何時輪得到你來教訓?”一道聲音從門內傳來,只見一個身着水綠褶裙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面容極其姣好,眸光既慵懶又輕蔑。一副百無聊賴,只想惹是生非的名門貴女做派。
“林含櫻?”唐妙筠一眼就認出了這人。
頭一次來林府時,她帶上過一幅李文的真跡,怎料被這林含櫻用茶水所污,還被視作上不得檯面的下賤之物。
說起來,她一直未曾計較此事,倒不是因爲有多豁達,而是仇敵衆多,這林含櫻似乎只能排在最末。怎料她的不計較,卻令此人愈發張狂,怕是將她當成了好拿捏的軟柿子。
“沒想到你還認得我?”林含櫻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她,見她穿着一身男裝,不由嘖了一聲,眸光愈發鄙夷,“你這妖星,如今怕也只敢這般偷偷摸摸地露面,你可知我只要稍稍喊上幾聲,這附近的百姓就會一擁而上,將你抓到官府活活燒死?”
說着,環顧四周,作勢欲喊。
但還未來得及喊出半個字來,一隻纖細的手就掐住了她的喉嚨。
彎了彎嘴角,唐妙筠看着她慌亂的眉眼,語氣依舊淡淡:“你可知我只要輕輕一動手指,明日林府就會替你吹吹打打地辦喪事?”
“你
……你敢……”林含櫻極力想要掙脫,怎料喉間的手竟越收越緊,緊得幾乎令她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很快就變得有些發青。
“我是妖星,有什麼不敢?”唐妙筠湊近了些,一本正經道,“據你所說,妖星遲早要被活活燒死,臨死前將你殺了,對我而言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漠王妃,你簡直不知死活!”一旁的小廝急得手足無措,正要上前,頸後忽然一痛,隨即兩眼一黑,軟軟倒在了地上。
“這時倒知要叫漠王妃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拍了拍袖間並不存在的塵土,李小白推開了林府的大門。
區區一個小廝,就想攔住她和妙筠,林家真當她們是軟柿子不成?
唐妙筠將手一鬆,朝馬車中招了招手:“南兒,來。”
奶孃抱着兩個襁褓下了馬車,隨即,一個小小的人兒也被抱了下來,看着踉蹌着摔在路旁的林含櫻,面露疑惑。
“看什麼看?”林含櫻有些發青的臉上滿是怒容,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將他狠狠摜在地上纔好。
這就是唐妙筠的兒子?
眉眼這般像她,真是叫人噁心!
南兒被她瞪了一眼,卻是一點也不害怕,小手拉了拉唐妙筠的衣袖,指了指林含櫻道:“娘,壞女人……”
林含櫻見他說話,活像見了鬼。
若她沒有記錯,唐妙筠的大兒子分明還只有一歲。
一歲的孩子,至多隻會叫幾聲爹孃,怎麼這人竟能說得如此字正腔圓?
果真是妖星,妖星的兒子一定也是妖星……
見路上行人絡繹不絕,她心念一動,尖聲叫道:“快來人啊,快來燒死妖星!”
然此時此刻,門口哪裡還有唐妙筠等人的影子?
“這林家小姐,還真是反應遲鈍。”林府內,唐妙筠搖了搖頭。
“娘,這是哪兒?”南兒小小的腦袋轉來轉去,好奇地瞧着四周。
“這是你外祖母家。”唐妙筠道。
“外豬母?”南兒重複了一遍,撓了撓頭,像是在思忖這“外豬母”究竟是何物。
而此時,門外不明所以的百姓紛紛圍攏過來,瞧着摔得土灰土臉的林含櫻,指指點點道:
“這就是漠王妃?”
“當然不是,這分明是林家小姐。漠王妃是池國第一美人,怎會這般相貌平平?”
“胡說,漠王妃分明醜陋不堪,雙眉濃粗,嘴脣發紫,臉上還有一塊巴掌大的胎記!”
“你才胡說,我有個兄弟是宮中的羽林衛,他說壽宴那日,他曾見過漠王妃,長得那叫一個標緻水靈……”
眼見衆人將話題扯遠,林含櫻心中又急又氣,忙道:“我不是那妖星,妖星就在林府,你們還不快去抓她!”
“原來在林府?難怪林老夫人會病重啊。”
“是啊,真是晦氣……”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偏偏沒有一個上前,尤其,看着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小廝,更是膽戰心驚。
這倒也怪不
得他們,據傳,妖星在何處,厄難就會臨到何處,故而誰都想盡早將她除去,但誰也不想當這第一個出頭的人……見着妖星之後,厄運纏身、災禍不斷,倒還不算什麼天大的事,萬一立刻就一命嗚呼了,那可如何是好?
見此,林含櫻更是惱火得不行:“一羣飯桶!”
說着,咬牙啓齒地衝進林府,大聲喝道:“來人,快來人!”
立刻有下人連走帶跑地過來了,見她如此狼狽,還以爲她遭遇了什麼歹人,着實被嚇得不輕:“小姐,你……”
“我什麼我?還不快去抓唐妙筠!”她瞪圓了雙目。
“那個妖星?”那下人先是一愣,而後連忙點頭不迭,“是……是……小的這就通知所有侍衛,定要將那妖星趕走!”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後院中,唐妙筠正牽着南兒,與李小白大眼瞪小眼。
這林府院子頗多,迴廊曲折,幾人找了好一會兒,居然又轉回了原處。
“妙筠,這假山,是不是我們來時見過的那座?”李小白指着不遠處的假山,不甚確定地問。
“似乎……沒錯。”唐妙筠點了點頭。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將那些攔攔阻阻、礙手礙腳的下人打暈丟在一旁,隨便抓幾人問一問,應當就能問出漠王身在何處。”李小白不免有些後悔。
唐妙筠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
記得幾年前,她爲了躲避與謝知崇的婚約,想要偷偷離開京城,連守衛森嚴的唐府都闖了出去,卻在郊外迷了路,這才被爺爺派來的人重新抓了回去……
可如今的她分明早已不是先前那個唐妙筠,怎麼竟也這般糊塗了?
難道這身體的原主並未留下旁的什麼,唯獨將這一缺陷原原本本留給了她?
正想着,一股濃郁的藥味隨風而來,只見那假山旁匆匆走過一個丫鬟,手中端着的,顯然是一碗湯藥。
“林老夫人重病,林蒼漠定是一步不離地陪在她身邊,我們跟着這丫鬟走就是了。”唐妙筠道。
果不其然,那丫鬟不多時就來到了一間房前,輕輕叩了叩門:“碧蓮姐姐,該伺候老夫人服藥了。”
另一個丫鬟打開門接過那湯藥,一擡頭,忽然瞧見了不遠處的唐妙筠幾人,嚇得幾乎將整碗湯藥灑在地上:“你……你不是唐妙筠嗎?你是如何進來的?”
“自然是從正門走進來的。”唐妙筠眉梢微挑,擡腳朝房中走去。
“你……你不能進來!”那丫鬟有些急了。
老夫人與唐姑娘早有不和,他們這些下人,可謂心知肚明,萬一……萬一這唐姑娘見老夫人病重,動了殺心,那該如何是好?
這般想着,她立刻轉身要攔,但哪裡是唐妙筠的對手,三下兩下就被點了穴道,僵在了原處。那端藥來的丫鬟,嚇得尖叫一聲跑了出去,沒跑幾步,身後忽然一陣微痛,也定住了腳步,一動不動了。
“你是何時學的點穴?”見狀,李小白頗有些不解。
妙筠從不習武,怎麼忽然之間就會功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