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開明讓葉紅杏很是感激,可等到吃過了晚飯,葉紅杏來到二妮家例行參觀作坊的時候卻遇到了麻煩。
二妮娘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二妮爹嘔氣,原因是二妮爹覺得三寶可以上學唸書,可二妮必須呆在家裡,因爲他覺得女孩子家唸書什麼的沒用,還不如好好呆在家裡跟她娘一起學做玩具,這樣多少還能貼補些家用。
二妮正木然站在一角,一句話不說,只是紅着眼悄悄抹眼淚,時不時的看娘一眼。
葉紅杏推門進來的那一刻,屋子裡的爭吵立刻就偃旗息鼓,所有人都低下頭來,不尷不尬的各自忙各自的事。
“叔,你不讓二妮姐唸書?”葉紅杏卻不打算把自己當外人,目光灼灼的就刺到了二妮爹的眼上。
二妮爹明顯沒料到葉紅杏居然會管他的家事,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
“女娃也是人,女娃爲什麼就不能唸書了?再說了,二妮姐唸書又不用你掏錢,你着急忙活的幹啥?”葉紅杏小大人兒似的訓完了二妮爹,跟着轉頭對二妮娘說:“嬸兒,回頭從帳上劃一下,咱們作坊所有人家的孩子唸書的錢都從作坊的帳上划過去,這是強制的,不管誰家有幾個孩子都是一樣。”
二妮娘頓時大喜,忙答應了下來。
如此一來,二妮爹也不好再說什麼。
其實葉紅杏這樣做十分的欠妥當。麥收過後的作坊雖然照常運作,可無論是銷量又或是利潤都因爲種種原因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工人們的收入也是直線下降,要不是葉紅杏之前憑着皮影戲這一奇招積攢了大量的人氣,還有飢餓營銷這種供不應求的手段比較高明,現在的紅杏作坊估計早就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
玩具作爲第三產業,並不是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必需,人們在之前因爲迷戀功夫熊貓,大家都頭腦發熱地選擇買,可是現在隨着新鮮勁頭過去,大家頭腦重又迴歸冷靜,對玩具的熱情自然也就不那麼高了。
現在葉紅杏又做出了作坊工人的孩子唸書的費用都由作坊負擔這樣的決定,無形中又給作坊壓上了一道沉重的負擔。雖說私塾那邊的收費並不如何高,可幾個孩子加起來也是筆不小的費用。
一切,就看作坊今後能否繼續順利運作了。
二妮三寶家裡搞定了,葉紅杏轉身又到了大沖家。大沖的爹只有過年那幾天纔會殺豬,平時就跟村裡的漢子們一樣在地裡忙活。
大沖正窩在炕角上哭鼻子,原來大沖的爹也不同意大沖到私塾裡唸書。在他看來,自己的兒子將來就要和自己一樣,是要走屠夫這條路子的,是註定一輩子都要殺豬的。
殺豬人家的兒子居然會是個讀書的斯人?大沖爹從來都覺得這很荒誕。
“杏兒,你怎麼來了?”大沖一眼就瞅見了葉紅杏,到底是男孩子,馬上就偷偷抹了眼淚,從炕角爬起,跑過來跟葉紅杏打招呼。
葉紅杏笑笑:“我來看看你,怎麼?你爹不准你唸書?”
“嗯,他說等我長大一些就給我說個媳婦,還教我怎麼殺豬。”大沖不好意思的說,在提到要給他說媳婦的時候,大沖臉上還微微紅了一下,可愛極了。
“要給你說媳婦了?這麼快?”葉紅杏裝出吃驚的樣子,心裡卻暗暗好笑,大沖雖說比自己大了三四歲,可說到底也只不過六七歲,這麼小說給說媳婦?童養媳靠譜嗎?
“是啊,聽說是這村的小霞,就是經常流鼻涕的那個醜丫頭!”大沖一臉的嫌棄,而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小霞葉紅杏倒也認得,雖說長的普普通通一女孩,並不如何出衆,可也還沒到大沖所謂的醜丫頭的程度。這明顯就是大沖不喜歡家裡給還小的他找媳婦的藉口罷了。
至於流鼻涕……村裡哪個孩子不流?大沖經常也是鼻涕流到嘴裡呢!
“這樣啊,那大沖你就娶了她唄,我看小霞她就很不錯呢!”葉紅杏繼續逗大沖玩。
豈知她話音剛落,大沖的臉色猛地就變了,焦急、慌亂……種種負面情緒一下子就全都集中到了大沖的臉上,葉紅杏嚇了一大跳,以爲自己說重了,剛要道歉,大沖就臉色蒼白,結結巴巴地說:“杏兒……你怎麼會這麼說?你難道覺得我……”
他話還沒說完,大沖的爹忽然在外屋一聲吼:“臭小子,過來幹活!”卻是要大沖過去幫忙。
大沖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轉身高聲答應着出去了。葉紅杏總覺得大沖似是有什麼心事要吐露,而最後卻又沒能說出來似的。
搖搖頭,葉紅杏自己也啞然失笑,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時代的小孩子,他們年紀雖小,可心思卻絲毫不小。
挑門簾出來,大沖正跟他爹一起剝兔子。大沖的爹也不知怎麼捉到了兩隻野兔,見葉紅杏過來,笑着打了聲招呼,葉紅杏跟大沖的爹說了作坊會負責作坊工人孩子們的唸書費用的事之後,大沖的爹忽然就踢了大沖一腳,笑罵道:“兔崽子,算你有福,還不給杏兒提只兔子回家?原本不想讓你念那沒用的書的,現在杏兒幫你,你可要記得杏兒對你的恩情吶!”
大沖嘿嘿傻笑,望向葉紅杏的目光也灼灼發亮。
葉紅杏隨後又往大強大忠家走了一趟,將作坊會負責孩子們唸書的決定都說了一遍,大沖則一直提着只剝好的死兔子跟在她後邊,活像個小尾巴。
葉紅杏沒看到大沖得意的跟大強大忠他們拋眉弄眼。
再回到家的時候,姥爺已經回來了,接過大沖手裡的兔子,姥爺返手塞給大沖倆雞蛋,說不能讓他空手,讓他帶回家去。
大沖歡天喜地的去了,葉紅杏沒了聊天的對象,頓時又索然無味起來。
坐在炕頭,摸出姥姥給她借回來的那本《三字經》,葉紅杏本想再看兩眼,奈何家裡油燈燈光太暗,只看了幾頁就眼睛發澀,只好作罷。
天還沒亮,大沖和大強二妮他們就興沖沖的在葉紅杏家的院子裡集合了。由於昨晚葉紅杏逐個的到他們家對大人們進行勸說,今天他們都被允許去私塾了,而且每個人背上還多了個臨時縫製出來的書包,裡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都來啦?杏兒,來,這是你的書包。”姥姥見孩子們都到齊了,忙叫過葉紅杏,返身也拿出個書包來給葉紅杏背到了背上。葉紅杏詫異極了,姥姥這新書包是什麼時候做好的?裡面沉沉的裝的又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