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啦,我反正也沒什麼事,走着去就行了。”葉紅杏飛也似的跑出了二妮家。
找到三寶的時候,三寶正在他師傅家裡鑽研那些道具。看得出來,他很喜歡琢磨這些小玩藝兒們。
“杏兒你來啦?”三寶瞅了葉紅杏一眼,連忙起身搬了個小板凳過來。
“我來看看你,你怎麼沒去上學?”葉紅杏坐下後,左右張望了一番,沒看見葉老師傅:“你師父呢?”
“他去找師孃去了。”三寶有些悶悶地說。
“我記得他沒老伴的啊,怎麼回事?”葉紅杏的八卦之魂頓時燃燒了起來。
“不太清楚,杏兒,咱們說些別的好嗎?我這不是拜了師父了嗎?所以私塾那邊就不打算去上了。”三寶低頭擺弄着手裡的道具。
“這是你孃的想法還是你的想法?你爲什麼不跟我說?”葉紅杏明顯有些生氣了,當初三寶想要上私塾唸書是由她主張的,三寶要學皮影戲也是由她主張的,可是現在,爲了學個皮影戲,三寶居然不去私塾唸書了?他爲什麼不跟自己商量?要知道她可是早早地就爲三寶把他今後的人生道路都給規劃好了的,不學藝可以,但他一定要識字,最起碼不能是盲!
“我覺得我都這麼大了,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三寶低着頭,悶聲悶氣地答了一句。
葉紅杏反倒更加生氣了,她生氣地站起身來,一腳踢翻了坐着的小板凳,怒氣衝衝地指着三寶:“什麼叫你這麼大了你自己能做主了?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什麼事都能考慮得很成熟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憑着皮影戲這麼點手藝就能養活自己,養活你爹孃了?”
“什麼叫這麼點手藝?”葉紅杏的聲音剛落,葉老師傅的聲音隨即也就響了起來,充滿了各種不悅:“我剛還聽街邊的小孩說我家又來人了,敢情你又來啦?怎麼着?看不起我這點皮影戲了?既然看不起,爲什麼還巴巴的求着我收徒弟?”
葉紅杏被葉老師傅的話嚇得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擡頭看着葉師傅那雙瞪得又大又圓的眼珠子,葉紅杏深知自己剛纔無意間說出來的話深深地刺激到了這位脾氣不怎麼好的老師傅,當即趕緊道歉道:“老師傅,您先別生氣,事情是這麼回事……”
她剛要解釋一番,可葉師傅眼珠子卻瞪得更大了,大手一揮:“我不聽你解釋,反正你怎麼着都有理。我還就認準了這麼一條理,我的皮影戲不是你覺得不好就不好了。就這樣,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褻瀆了葉老師傅心目當中最爲神聖併爲之奮鬥了一輩子的皮影戲,也難怪他會當場翻臉了。
“杏兒,你還是走,我師父他不想見到你。”三寶也有些生氣起來,他這兩天已經認準了師父就是天,師父的話就是聖旨,就算是葉紅杏,讓他師父生了氣,他也只能將矛頭轉而對準葉紅杏了。
“哼!走就走,皮影戲有什麼了不起的,有本事你在半年之內把三寶教成個高手瞧瞧!要是半年之內演不成我給他編的《功夫熊貓2》,三寶你乾脆就另投名師好了,我看呀,這個老頭子估計眼花心也花,根本就教不會你什麼了。”葉紅杏心一橫,索性也撂下了些狠話,隨即也不等氣得直哆嗦的葉老師傅發難,她自己就自動跑出了院子。
“氣死我了!寶兒,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的?”葉老師傅緩了老半天才緩過勁來,立刻就逮住三寶問責起來。
“師父,她是杏兒,是我們村最聰明的孩子,要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會拜您爲師的。剛纔她說的那些話您也聽見了,那分明就是在激您使勁教我。杏兒可聰明着呢!”三寶人也不笨,早就將葉紅杏剛纔的正話反說都理解清楚了,見師父的氣也消了一些,當下就把剛纔杏兒來找自己的原因給師父仔細講了講。
“她是來問你爲什麼不去上學的?”葉老師傅一愣,仔細琢磨琢磨,隱約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是誤會了人家葉紅杏了。可他到底年紀大了,拉不下這麼個臉來去給人家小姑娘陪罪道歉,此時索性錯有錯着,假裝依舊氣咻咻地嚷嚷:“那她就能搗毀咱們的皮影戲啦?還皮影戲那麼點手藝什麼的,那可是老祖宗們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是不知道花費了多少代人的心血纔有今天的成就的!”
這邊葉老師傅每嚷一句,懂事又善於察顏觀色的三寶就在一旁隨聲附和,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神情,可小傢伙心裡早就偷偷地在笑話師父的小心眼了。
就那麼點小心思,還以爲他三寶瞧不明白似的,其實呀師父,你就是拉不下臉來去跟人家杏兒道歉罷了。
等到葉老師傅連自己都給絮叨煩了的時候,這老頭鬍子一撅:“寶兒,今兒師父教給你的手法學會了沒有?”
“回師父,學會了,練熟了。”三寶很老實地回答。
“那好,呆會師父再教你兩手,哼,那小丫頭敢說師父半年之內教不會你皮影戲!哼哼,那師父還偏就不能如她的意!寶兒,你仔細聽着,下一個手法是這樣……”
等到天都快黑下來的時候,王三寶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了家。
葉紅杏已經在他家裡等着他了。
“杏兒,今天委屈你了。我師父他後來知道他誤會你了。”三寶把一書包大大小小的皮影道具都放到了屋角,然後跳到桌前狼吞虎嚥似的吃飯。
“寶兒,你跟娘說,你是不是惹着杏兒了?別吃了,到門口跪着去!”三寶的爹聲音貌似平和,可說出來的話卻是狠得不得了。
在這大叔心中有那麼一杆秤,兒子挨罰沒關係,捱揍也沒關係,只是不能得罪了杏兒,人家可是帶給了他全家如今這樣富裕光景的人啊!吃水不忘挖井人,三寶的爹是個有良心的人。
“三寶,別吃了,跪着去!”娘也發話了。
“嬸兒,叔,讓他先吃飯,今天那事是我的錯,是我說錯了話這才惹他師父生氣了。”葉紅杏趕緊站起來打圓場。
“沒事,杏兒你坐着。嬸兒只是就事論事,三寶,你不是不知道我平時都是怎麼跟你說的,杏兒是咱們家的恩人,可是你說說,你今天都是怎麼對人家的?你說,你是不是由着你師父把人家杏兒給趕出去了?”三寶的娘絮絮叨叨地開始數落三寶。
三寶老老實實地在門口跪着,頭壓得很低,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很不地道,人家杏兒跑過去找他問他爲什麼不去私塾唸書,本心是好的,可他卻不聽她的話,還跟她吵了起來,結果連累她被師父罵。這麼一想,三寶也覺得自己是應該挨罰。
“那個死老頭子有什麼好的?不就是學門手藝嗎?咱們家有杏兒的玩具作坊,以後你要是想學,咱們這作坊有的是手藝讓你學,又何必非得巴巴的上趕着去那個古怪老頭子那裡學手藝?還把杏兒給得罪了!臭小子,把頭擡直了!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三寶的爹連吼帶嚇唬的,反正氣勢聽上去挺足的。
“得了叔,嬸,我都說了,三寶哥不是故意的,而且他剛纔也說過了,他後來跟他師父解釋了。你們就別再爲難他了。三寶哥,你師父後來是不是說要多教給你本事來着?”葉紅杏笑眯眯走過來扶三寶站起來。
“杏兒你怎麼知道的?師父原本說一天只教給我一手的,可今天你走之後我跟師父一解釋,他老人家當下就多教了我兩手。這不,我一直練到現在纔回家。”三寶雖然是在抱怨吐苦水,可從他興奮的模樣可以看得出來,他很高興,並且一點都不覺得苦累。
“那就好,也不枉我被他老人家罵上一頓。”葉紅杏顯得很高興,很顯然,她的這個小手段得逞了,三寶的師父在接下來的半年裡只會憋着勁兒的加緊訓練三寶這個寶貝徒弟。
只要半年,玩具作坊就能憑着三寶的皮影戲再度紅火起來!不,如果只操演《功夫熊貓2》的話,或許還用不了那麼長的時間。
葉紅杏對三寶有信心,之前他不就僅憑着琢磨了一天的時間就能似模似樣的將《功夫熊貓2》給演的似模似樣了嗎?
誤會解除了,葉紅杏又再三叮囑了三寶的爹孃幾句,叫他們千萬不要再責罵三寶了。看着這兩位成年人笑容滿面的樣子,葉紅杏很有些無語,她覺得自己肯定是有什麼地方誤會了,這兩個大人剛纔莫非一直是在跟三寶合作着當着自己的面在演一出苦肉計?
但不管怎麼說,三寶終於還是同意在半年後藝成時再次到私塾裡唸書去。他覺得葉紅杏有句話非常對:“若是隻要一門餬口吃飯的手藝,那她沒話說,可你三寶是註定要走到都城裡去的,到時候若是不識字可真真不像話!”
自己真能到住着皇帝的都城裡去嗎?三寶對於都城頓時悠然神往起來。而這也更加刺激了他要將皮影戲學好學精的決心。
這個時候季節已經到了夏天最炎熱的時候,葉紅杏每天都只穿一件薄如蟬翼的衣衫,坐在陰涼的樹底下乘涼。
姥爺每天都會到養豬場和養雞場裡轉悠,葉紅杏有時候也會跟着去轉轉,不過隨着天氣漸漸地熱得讓人受不了,豬欄和雞舍附近的氣味着實令人難以忍受,後面她也就懶得去了。
不過她還是很細心地跟姥爺交待了幾句關於豬糞和雞糞的處理問題。這兩樣東西雖然聽上去很臭,並且因爲豬崽和蛋雞的數量很可觀,所以每天清掃出來的糞便數量也極爲可觀,足足有兩三獨輪車之多!
葉紅杏叫工人們把這些糞便都集中均勻地攤在荒地上,任太陽暴曬。等到糞便幹了,葉紅杏再叫人把這些東西都堆起來,等到田間地頭或是果樹需要施肥的時候,她就會讓村裡人來這裡挑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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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姥爺有一次跟她說這些幹糞便什麼的可以適當的跟村裡的人們要些錢什麼的,可葉紅杏卻搖頭否決了,她說自己開辦的養雞場養豬場本來就是要靠鄉親們的支持存活的,現在若是再跟鄉親們要什麼糞錢,那可就太說不過去了。
天氣漸漸熱得受不了的時候,大忠有時候也會從雞場裡跑過來跟葉紅杏抱怨,可葉紅杏卻每次都會訓斥他一頓:“你也不看看你身邊跟你一起幹活的人們,人家怎麼就能幹得下去?你怎麼就不行?出點汗又怎麼了?哪兒有大男人不流汗的?”
大忠被葉紅杏如此數落了幾回,索性也就不來找她訴苦,而是每天都呆在養雞場裡埋頭苦幹起來。
從拾蛋,再到餵食,偶爾也會跟大人們一起拌飼料,除雞糞,王大忠樣樣都幹得有模有樣,只是限於他年紀還太小,許多力氣活兒幹不動,若非如此,他已經將整個養雞場的業務流程都摸了個滾瓜爛熟。
可大忠到底是個孩子,是孩子就會有鬆懈的時候,有懈怠偷懶不想幹活的時候。
葉紅杏偶爾去養雞場的時候,大忠有好幾次都在和暫時休息沒活幹的大人們打牌,有幾次是在大白天的時候睡覺,還有一次則是跑到了養雞場後邊的小河裡洗澡。
葉紅杏覺得大忠有些靠不住了,他太容易習慣舒適的生活了。或者說,是自己當初許諾給他的以後要讓他當養雞場場長的話讓他變得這麼不上進的?
於是,葉紅杏找來了大強,並且讓大強也在養雞場裡幹一些和大忠一樣的活。
每天,大強都會勤勤墾墾地將養雞場裡的活都幹得一絲不苟,而大忠先是看在眼裡,後來似乎猛然醒悟了什麼,開始搶着跟大強幹活了。
將這些都看在眼裡的葉紅杏偷偷地笑了,她的目的達到了,大忠果然是有壓力纔會有動力的娃啊!
大強大忠大沖三個男孩向來是秤不離砣,砣不離秤的。大強和大忠都到了養雞場後,大沖在自己孤單了兩三天後終於忍不住跑來跟葉紅杏要活幹來了。
“杏兒,你可不能偏心啊!你看大忠和大強現在都在養雞場裡幹活了。大忠還說你跟他說過以後養雞場會歸他管呢!那你是不是也給我找個活幹啊?別的我沒要求,你只要讓我在養豬場幹活就行。我爹是殺豬的,我是他兒子,我也懂豬。”大沖人雖然長得笨拙,嘴巴也笨,可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葉紅杏還是很快就明白了他來找自己的意圖。
“行!你明天去找私塾先生說一下,以後咱們就都一樣,上午上學,下午就幹活好了。先說好,這養豬可不比養雞,需要出力氣的地方可多着呢!你那麼小,估計許多活都還幹不了。”葉紅杏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這個我知道,我只是想先學學那些大人們都是怎麼餵豬的,等再過幾年,我就能幹活啦!杏兒,你別看大忠和大強他們兩個平時鬧騰得歡,可他們長大以後可不見得比我有勁兒!我爹說啦,兒子長大了隨爹,我爹比他們倆的爹勁兒都大。他們掰過腕子的。”大沖憨聲憨氣地說。
和大沖有說有笑的來到養豬場,葉紅杏先跟工人們說了幾句,大體意思就是把大沖留在這裡跟着他們一起幹活,他有什麼不懂的要告訴他之類的,然後葉紅杏就又和大沖一起到養雞場裡找大忠和大強玩去了。
到了養雞場,葉紅杏找了一圈卻不見這兩個調皮鬼,找人一問才知道這兩個孩子從下午過來之後就一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剛纔兩個孩子一齊回村裡去了。
“他們回村幹什麼?現在是幹活的時間。”大沖很有時間觀念,當着葉紅杏的面,他甚至還擡頭瞅了一眼頭頂上的大太陽。
大沖覺得葉紅杏現在就是他的老闆,而他當着她的面的時候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要維護杏兒的,都是要對杏兒的作坊和養雞場養豬場什麼的有利的,是要遵守杏兒給工人們規定下的各種制度的。
總而言之,大沖跟大忠大強他們一樣,在葉紅杏面前都表現得很拘謹。
“也許是抱小貓兒去了。”葉紅杏記得大忠曾經跟自己提過的,他家的母花貓下了一窩小貓崽的事。現在算算,他家的小貓們應該也都能獨立生活了。
想到小貓的可愛,葉紅杏心裡癢癢的,立刻拉着尚自拘謹又緊張得不得了的大沖跑向大忠家。
到了大忠家,葉紅杏果然看見了大忠和大強,這兩個孩子正蹲在牆角處,聚精會神的在看着什麼。
“杏兒快過來看我家的小貓兒。”大忠聽見腳步聲,見是杏兒和大沖,也不站起身來,直接招招手招呼他倆過來。“呀,你家的小貓長得真漂亮!”葉紅杏由衷地讚歎了一句。在這個堆放着各種雜物的角落裡,大忠家的母貓正安詳地躺着,而在它的身下,五隻小貓正調皮地爬來爬去,儘量地在母親身邊玩耍打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