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要讓範小胖和他的衛青二叔住西廂房,葉紅杏全家就開始齊動手,幫着把葉老爺子在西廂房裡的鋪蓋抱出來,再由吳桂芬從西屋裡抱出了一**乾淨被褥給範小胖用。
“杏兒,你今晚就跟我們一起睡好了。我正好可以保護你呢!”範小胖覺得自己是男孩子,是天生就要保護女孩子的。況且,他又是那麼喜歡杏兒,爲了她,他甚至可以拋棄他的身份,心甘情願地任由她打罵揶揄。
葉紅杏卻是搖了搖頭,白了他一眼:“我又跟你不太熟,再說了,男女授受不親的,你說這話,讓我很懷疑你的家教情況呢!”
範小胖愕然,他年紀還小,雖說在讀書的時候私塾先生曾經跟他說過什麼“男女有別”、“禮教甚於大防”之類的話,不過那時候他正在瞅着窗外嘰嘰鳴叫的畫眉鳥分心,又哪裡會記得私塾里老夫子的“微言大義”?
一直冷酷得像個假人模特的衛青大叔此時卻是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他看向範小胖的又黑又亮的眸子裡難得的出現了幾分柔和,再望向葉紅杏的時候,眼神裡那種喜歡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大叔,你好歹也是他身邊的人兒,怎麼也不教教他這些基本的做人道理?”葉紅杏見冰山帥氣大叔終於肯笑上一笑了,她心裡頓時樂開了花,趕緊抓住這次機會,跟大叔好一通狂侃。
“杏兒,我……”範小胖想爭辯,可他又哪裡是杏兒的對手?葉紅杏連瞅都沒瞅他一眼,直接揮了揮手,又兩眼冒小星星的瞅着帥氣又強壯的衛青大叔,問道:“大叔,你今年多大了?多大的時候學的武?能打得過武當派的那些牛鼻子道長們嗎?”
衛青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卻是將頭別到了一旁。
葉紅杏詫異啊,她鬱悶吶!她還從來都沒見過像衛青這麼“不通情達理”的人的,難道她剛纔問的那幾個很普通的問題都能傷到這個“冰山男”的心嗎?不會?
難不成……他看穿了自己這顆真正的腐女的心?發現了自己內心最大的秘密——其實她是一個顏控?
葉紅杏正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旁的範小胖輕輕的捅了捅她,小聲道:“杏兒,武當派是什麼派?”
葉紅杏一怔,跟着就反應了過來,敢情這個世界上只有少林派,並沒有武當派啊!
“武當派啊,這你都沒聽說過?”葉紅杏正想信口胡謅幾句敷衍進去,就聽坐在一旁的衛青幽幽道:“衛某縱橫天下數載,並未聽說過有什麼武當派,想必這個派系也是姑娘杜撰出來的?”
“沒錯沒錯,這天底下還沒有我二叔不知道的江湖門派呢!杏兒,你剛纔說的肯定是自己胡編出來的。呃,我想想,武當派沒有,不過武當山倒是有的,沒聽說那裡有道觀呀!”範小胖笑嘻嘻的看着葉紅杏,擺明了是不相信她剛纔說的話。
“武當派你都不知道?那你知道武當七子不?哦,那創立武當派的張三丰你更是不知道了?”葉紅杏見兩人都不相信這世上有武當派這一在前世相當有名氣的道家學派,自尊心忽然沒來由的有些受挫,見兩人都是笑眯眯的瞅着自己,杏兒心裡頓時來氣,信口就把前世武當派的一些著名舉動說了出來,七拉八扯的,把龍虎山的天師派都混淆了進來也不知道。
講着講着,葉紅杏又把武俠當中關於張三丰、武當七子的故事講了出來,還有張無忌、明教陽頂天這些耳熟能詳的名字。
她口才本來就好,此時又是卯足了勁的想讓兩人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武當派這一門派,故事自然講的更是精妙。
衛青和範小胖也沒想到葉紅杏真的可以就“武當派”這一門派講出這麼一大套的故事來,偏偏這些故事裡的人都有名有姓的,還有一些非常離奇卻又理所當然、入情入理的故事,這些故事是那麼的抓人,以至於兩人都聽得入了迷,連時間都給忘記了。
夜,慢慢地深了。窗外夜風蕭蕭,樹影搖曳,偶爾有村子裡幾隻狗叫聲在相互呼應,村子裡的人習慣了早熟,所以此時的村子顯得極爲安靜。
葉紅杏家裡,葉紅杏盤膝坐在西廂房的炕上,一左一右坐着衛青和範小胖。炕上鋪着粗布做的褥子,手摸上去澀澀的,手感並不如何好,不過這種粗布做的被褥冬暖夏涼,是很受老百姓歡迎的物美價廉的好東西。
葉紅杏身後的窗臺上放着三碗水,是剛纔葉紅英端過來的,說是怕客人們渴了找不着開水喝。因爲水還燙,所以葉紅杏就把這水放在了窗臺上。
窗戶自然是開着的,涼涼的夜風從窗戶裡吹進來,吹得碗中熱水騰出來的水汽飄忽不定。
“那張無忌見他太師父張三丰受傷吐血,便從神像後面走了出來……”葉紅杏一邊努力回憶着自己在上大學課堂上偷看的武俠小說的內容,一邊飛快地在自己腦海裡編造着詞句。有的時候記不太清了,她就胡亂編上幾句,倒也能搪塞過去,反正範小胖和那衛青都沒看過原著,自然是挑不出她故事裡的毛病的。
“那個張三丰還真是厲害,只可惜,咱們這武當山上真的沒有什麼江湖上的門派,就連個會武功的人都沒有。”衛青聽葉紅杏講了半天,趁着她端起碗喝水的時候,感慨着說了一句。
“二叔,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武當派嗎?杏兒說得好像她親眼看見了似的,那武當派的人都好好啊!不對,宋青書是個大壞蛋。”範小胖倒還記得武當派裡的這個大反派角色。
“要是都是真的,爲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呢?”衛青擡起頭,望向窗外,窗外一輪皎潔明月正靜靜地散發着耀目的銀色光輝,看上去似靜子,如美女。
“或許,他們都是隱世不出的世家呢!”範小胖充分發揮了他的想像力。
“也許。”衛青笑着搖了搖頭,不再執著於糾結這個問題。
“大叔,你確定追殺你們的人會再派人來?”葉紅杏喝着水,趁着不講故事的這段時間和衛青閒聊。
“他們都是……他們跟我們有仇,當然會來追殺了。不死不休!”衛青也喝了一口水,先前他跟幾名殺手搏鬥受傷,此時略微有些缺水起來。
“二叔,咱們是不是先找地方躲躲?要是他們人多……”範小胖臉上露出了驚惶神色。
“住口!我衛某什麼時候怕過別人?就讓他們殺過來好了,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衛青說着,臉上不經意間露出了騰騰殺氣,整個人一反先前的英俊和彬彬有禮的模樣,變得殺氣騰騰,讓人只看一眼就覺得心頭狂跳,恨不能立刻就轉身奔逃而去。
“小胖,你家究竟怎麼得罪了他們了,怎麼他們就非得殺你們不可呢?”葉紅杏見衛青又現出江湖草莽的那股渾不吝的脾氣,她沒了脾氣,只好轉頭問向範小胖。
“這個……”範小胖也沒有直說,而是拿眼去看衛青,期待着衛青能允許他說。
“沒什麼不能說的,大丈夫在世,做事做人就該坦坦蕩蕩。守孝,你以後要改掉你這種膽小的毛病。”衛青一眼就看出了範小胖的顧慮,搖了搖頭,輕輕道。
範小胖見衛青肯讓自己說,便嘻嘻一笑,伸手指着自己鼻子:“杏兒,你可知我是誰?”
“誰?反正不是當朝皇上。”葉紅杏才懶得理他,就算他是皇帝老子的兒子,是當朝太子,在她面前他依舊是那個可以被隨意欺負拿捏的範小胖!
這點,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改變了,除非兩人不再是朋友。
朋友,這兩個人可是一輩子的事呢!葉紅杏幽幽地想着,眼睛卻一直都看着範小胖的那張毫不英俊的肥臉。
“我爹是咱們直隸的知府,也就是咱們直隸最大的官兒。”範小胖似是在炫耀似地說。
“那又如何?你們現在還不是被人家追得沒地方躲?”葉紅杏扁了扁嘴,她發現了一個規律,似乎範小胖越是炫耀,她心裡就越是不好受,就越願意在言語上面討他些便宜,刺激刺激他。
“這倒也是,不過……等我和二叔回了家,他們就該倒黴了。我們已經查明瞭他們的身份!”範小胖殺氣騰騰地說道。
很奇怪,範小胖只是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而已,在鄉下,像他這麼大的小孩子往往只會光着屁股玩泥巴而已,偶爾纔會跟別人打打架什麼的,可是範小胖卻能夠發出殺氣,一種只有殺過人,或是真正見過血腥的人才能發出來的殺氣!
葉紅杏心中暗自警惕,沒準這個範小胖真的殺過人呢!要是自己刺激他刺激過度了,他要跟自己打架,那自己可就慘了。
“那你們什麼時候才能走?怎樣才能安全到家呢?”葉紅杏又問。
範小胖忽然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杏兒,我們走不走的,跟你關係不太大?我們可是付了你房錢的,你這做客棧生意的可不能隨便趕客人走呢!”
葉紅杏心中惱火:“怎麼跟我關係不大?怎麼就跟我關係不大了?你可是住在我們家呢!那些殺手要是追上門來,見人就殺怎麼辦?離你們最近的可就是我全家了,他們要是隨便拿起刀子來殺上個把人,我們就慘了。哼,你們這些當官的就是不肯爲老百姓着想,官做得越大就越自私!”
範小胖被她說得臉上尷尬無比,就連一旁一直閉目養神的衛青也睜開了眼睛,微微低垂着眼瞼,似乎也很羞愧。
“這樣好了,你們先說個日子,一天還是兩天,明天走還是後天走,別到時候拖累了我們就好。”葉紅杏舉起了手,一根手指頭代表一天,兩根,就是後天走。
“杏兒,我想多呆兩天,跟你,還有我嬸一起多住幾天,我捨不得你們。”範小胖忽然擡起頭來,怯生生地道。
葉紅杏心中忽然沒來由的一軟,範小胖跟吳桂芬似乎處得極好,兩人在院子裡有說有笑的,吳桂芬似乎也很喜歡範小胖,甚至還偷偷拿尺子比劃了範小胖的鞋子,看樣子是打算給他做雙鞋子穿了。
“那你們還是明天一早就走,越早越好,省得麻煩。”葉紅杏嘆了口氣,爲他們,也爲自家着想。衛青受了傷,就算是連夜逃走,恐怕也走不了多遠,倒不如在家裡休息一晚,明天再走,趁着白天的工夫,對方就算是喪盡天良的殺手,恐怕也是不能隨便在大白天的時間裡殺人的。
只不過,今晚若是對方再次過來的話,那可就難熬了。
想着可能會發生的一場大戰,葉紅杏心裡就充滿了忐忑不安。
“杏兒,我困了,咱們睡覺好不好?”範小胖揉了揉眼。在作息時間上面,他跟村子裡普通的小孩子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天一黑就要上炕睡覺。只不過今天因爲近距離和葉紅杏接觸的緣故,範小胖在精神上有些亢奮,不過等到沒什麼話題可說了,倦意一上來,他的雙眼也就沉重得再也撐不開了。
“那,睡。”葉紅杏說着,跑到西廂房門口,朝北屋方向瞅了一眼,三間正房都黑乎乎靜悄悄的,全家人明顯都睡下了。
“看來今天不能跑到西屋裡和姐姐、爺爺擠一塊睡了。”葉紅杏嘆了口氣,轉身去了茅房。
她的習慣是在睡覺之前上趟廁所,以免在晚上被尿憋醒,那時候外面又黑又冷,她可不願意爬起來去茅房。
“杏兒,你去哪兒?”範小胖的聲音從窗戶裡飄了出來,顯得有幾分焦急。
“去茅房。”葉紅杏沒好氣地答了一聲,這個範小胖,什麼都好,脾氣也不錯,就是太愛粘人了。葉紅杏還沒有把他總粘着自己這件事往男歡女愛方面去考慮,所以一直都覺得範小胖這個人略微有些麻煩。
“等等我,我也去!”範小胖喊了一聲,葉紅杏就聽見西廂房裡有人跳下炕的聲音,很響,很沉悶。
衛青低低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穿好鞋子再去,外邊天黑,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了。”
“二叔,不用了,我自己就行的。”範小胖可不願意讓二叔再跟着自己,當電燈泡耽誤他跟杏兒在這浪漫的月夜裡說綿綿的情話了,所以拒絕得相當快。
“那好,你自己當心些。有事就喊我。”衛青也隱約猜到了範小胖的心思,便端坐在炕上,依舊打他的坐。
範小胖穿好了鞋子,摸索着在黑暗裡走到了西廂房的門口,開門,朝院子裡一看,範小胖一眼就看見葉紅杏正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呢!
範小胖心中一急,叫了聲:“杏兒,等等我!我也去。”
“要來就快過來啊!婆婆媽媽的。”葉紅杏罵了一聲,也不等,徑直就進了茅房。
範小胖知道男女有別,杏兒進去茅房裡面方便了,他也就只好站在外邊方便。
他過來的晚,所以杏兒這邊都走出茅房了,他那邊還在尿個不停。
“呀,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又不是沒有茅房,你怎麼隨便在院子裡尿尿?”葉紅杏立刻就低聲訓斥了起來。
範小胖又被她說得滿臉通紅。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院子裡撒尿是有多麼不雅,可他現在才六七歲的年紀,在家裡的時候就經常這麼幹,心裡本能的以爲隨地小便並不是如何了不起的丟臉事,可現在,他卻被葉紅杏說得滿臉通紅,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快提褲子回屋去。”葉紅杏見他的樣子很是尷尬,也知道自己剛纔的話說得有些那個,只好咳嗽一聲,當先又朝西廂房裡走去。
她沒走幾步,就聽見外邊大街上傳來了低低的說話的聲音,還有雜亂的腳步聲。這聲音極輕,可現在夜已深,村子裡安靜極了,所以葉紅杏輕而易舉的就聽見了外邊街上人們的說話聲。
“就是這家了,我白天都探聽清楚了。”
只這麼一句話,葉紅杏的臉立刻就變得慘白慘白的了!她知道是誰來了,是誰在外邊,那是白天追殺衛青和範小胖,僥倖逃得性命的那個殺手!
現如今,他已經跑回去重新匯齊了殺手,再次跑來葉家村來行刺範小胖來了!
這個範小胖,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居然讓人家花錢僱了這麼多殺手。光是想想,葉紅杏就覺得自己即將面對的,將會是大官與大官之間的官場職位之戰!
在官與官相鬥的時候,葉紅杏自己這個小老百姓又如何做才能明哲保身呢?葉紅杏不知道,她更不知道的是……今晚她能不能在那幾個正在翻她家院牆的黑衣人手底下活下來!就在這時,已經提上褲子朝西廂房飛奔的範小胖大喊道:“二叔,他們來啦!快!快出來跑啊!”葉紅杏大急,這範小胖怎麼一句話就把自己這個大目標給暴露啦?他腦袋秀逗啦?怎麼這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