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書娘子說過,妾侍生了孩子得由太子妃安排人來養,不過幫忙照顧是可以的,以後自己在這個世上,也留下了一點血脈…
第二天早上去給太子妃請安過後,蓁娘她們都去祝賀呂良媛,對着衆人比如“殿下長什麼樣?”“殿下跟你說些什麼了”“昨晚你們怎麼相處的?”的問題,她紅着臉道:“我在路上怕的要命,腦子裡就拼命回想嬤嬤說的話,進了承恩殿的門,殿下正靠在牀上看書,裡面還站着好幾個內侍,我進去行了禮,起身的時候悄悄的看了一眼殿下…”
衆人都有些急切:“然後呢?殿下長什麼樣子?”
呂良媛甜蜜的笑道:“殿下長得很好看,而且真的和娘子面孔相似,我心裡立刻就不緊張了,放鬆的出了口氣,被殿下聽到了,他問我怎麼了,我就照實了說,結果殿下就笑了一下,他問我認不認得字,我說認得,他就問我讀了些什麼書…”
“接下來你們也懂啦,侍寢過後我就回來了…”
看着她羞澀臉紅的樣子,衆人都嘻嘻笑,聽起來太子殿下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衆人都不免想入非非,調侃了呂良媛一會兒,趁着天氣好都在小花園裡玩耍。
幾日的相處下來,蓁娘發現,宇文良娣總是閉門不出,甚少與人交往,嬤嬤說她性格冷淡,殿下卻很喜歡,在內廷除了呆在太子妃那裡,很喜歡傳她去侍候。
蓁娘在每日一次的請安中都沒有跟宇文良娣說過話,不過呂良媛說她其實是因爲年長,所以跟她們年紀小的說不到一起。
高良娣人很是溫和,是個老好人,臉上時常掛着笑,又沒有什麼架子,對於她們這些新來的總是在提點,她幾乎天天都在太子妃的跟前,幫着處理一些瑣事。
楊良媛照尹承徽的話說,就是有魏晉之風,爲人灑脫,不在乎吃什麼穿什麼,高興的時候好了趴在地上給侍女作畫,不高興時連太子也得不到笑臉。
禮聘入宮的就是這點好處,做什麼主子都是很包容的,畢竟當初召進宮裡就是因爲人家身上的氣質麼!
歐陽良媛跟楊良媛性格不同,兩人卻很能說得上話,她不喜歡交際,平時也不引人注意,卻寫的一手好字。
西宮後廷和東宮內廷每月都會安排宮妃學習讀書一事,歐陽氏是被天子欽點教授妃嬪習字的女先生,太子殿下得了好的字帖或者畫作,就會召楊氏和歐陽氏二人品鑑。
惠承徽比較默默無聞,看起來性子也很好,孔承徽是洛陽人,最愛跟人說家鄉的事,說着說着就蹦出些家鄉話,讓人摸不着頭腦。
齊昭訓最能言善辯,太子妃很喜歡找她說話,她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說得上話。
瞭解自己的同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奢求對方親近自己,只要不在明裡暗裡得罪人就很好了,蓁娘這樣想着,也打算這樣做。
吳周李趙四位嬤嬤一致覺得她想法是對的,倒是把自己知道的、打聽到的都說給了蓁娘,不出意外的話她們四位是要一直跟着蓁孃的。
雖是服侍教導,其實還有一層監視的作用,定期都要彙報給司閨令,但既然跟了蓁娘,自然也希望蓁娘好好的不要犯錯。
幾個月下來,新來的六人除了蓁娘都侍過寢了,四月下旬,天氣慢慢熱起來,不知是不是太子也覺得天太熱沒有興趣,過了好幾天纔在太子妃的提醒下傳召了蓁娘。
要說蓁娘不急那也是假的,不說呂氏她們都拐着彎安慰她,連太子妃都使人來看她…“天熱,殿下忙完了公務都難得進一次內廷,娘子安下心,主子都知道呢!”來人是這麼安慰蓁孃的。
蓁娘誠懇回道:“我們本就是伺候殿下的,殿下忙於公務,我們也該安安靜靜的不要添麻煩纔是!”
來人很是滿意的點點頭,說了幾句話就回去了,過後就有高良娣等人請蓁娘她們幾個新人去做客。
這天,蓁娘和呂、沈、尹、米五人在院子裡歇涼,矮几上擺着幾盞剛從井裡撈出來的果子,膳房裡入了夏每天都有供應的果汁。
今天上的是酸梅汁,先是把酸梅汁倒進竹筒裡,然後湃在井裡,拿出來冰冰涼涼的,再配上甜蜜蜜的糕點,實在是消暑的好東西。
一邊拉家常一邊吃吃喝喝,太子身邊的內侍來傳了話,太子召了蓁娘今夜侍寢,衆人都開心不已,替她高興。
蓁娘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刻來臨時還是覺得有些緊張,呂氏拉着她的手打趣道:“阿韓,還愣着幹什麼?快些回屋裡梳洗打扮,可算是到了這一天了!”
沈氏笑道:“殿下人很和氣的,你別緊張…”
“雖然聽你們說起幾次殿下人怎麼怎麼樣,可我這心還是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見蓁娘捂着胸口皺着眉,衆人都笑她,“那你就自己親眼看看吧!看殿下是什麼樣的人,回來也給我們說道說道,看有什麼不同!”
蓁娘被她們話裡的揶揄弄得不好意思了,丟下一句“不跟你們說了”就回屋去了。
爲了這一天,不光是蓁娘,她身邊的嬤嬤侍女更是操心的人仰馬翻,李嬤嬤負責教導蓁娘牀笫之事,專門花費了幾天時間,拿着各種壓箱底圖冊指給蓁娘看,那畫倒是看得人臉紅心跳,可到底也看不明白。
見蓁娘一臉迷茫,李嬤嬤乾脆就擺出歡喜佛,拿出觸器跟蓁娘比劃着教,蓁娘羞得面紅耳赤。
李嬤嬤一臉正經教訓道:“第一次侍寢是非常關鍵的,男女之事最高境界就是水到渠成,漸次入佳,殿下是男人,而且還是辛苦了一整天的男人,最需要放鬆的時候,就不喜歡太過生澀的女子,那跟啃一根沒煮熟的肉骨頭有什麼區別?”
“所以這個時候你就不能太拘謹了,第一次沒有服侍好,以後殿下想起你來就皺眉頭,那後半輩子怎麼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蓁娘咬咬牙撇去羞澀,李嬤嬤滿意的點點頭,“記下來是一回事,真正做又是一回事,把手伸出來…”
趙嬤嬤和阿玉則是安排蓁孃的打扮,用那綠豆粉搓洗身子過後,趙嬤嬤拿出帕子給蓁娘擦淨,然後上下打量一會兒道:“娘子個兒高,身子不肥不柴,就穿那件牙白半臂,艾青印花儒裙,搭一條妃色披帛,顯得清清爽爽的!”
“頭髮就梳墮馬髻,簪上一朵鮮花,再插上太子妃賞的那對吉祥如意青玉簪!”
阿玉和容娘照着她的話給蓁娘打扮,趙嬤嬤撥弄着胭脂盒子道:“娘子的臉蛋兒就適合清淡雅緻的妝容,沈承徽西子之貌,她怎麼打扮都看着好。”
蓁娘忍不住吃吃笑,“嬤嬤可別讓阿沈聽見了,她最不喜歡別人說她長得好看了…”
“這還能因爲長得好看生氣?”趙嬤嬤不得其解。
蓁娘伸出手,由着阿玉給她戴玉鐲,“阿沈父親是讀聖賢書的,你要說她學問好她才高興,你要說她長得好看,在她聽來就是說她以色侍人,哪裡會高興呢!”
趙嬤嬤嘖嘖幾聲,便拋開沈承徽好不好看這個問題了。
一連打扮了一兩個時辰,酉時,內侍就駕了羊車來接蓁娘了,自古以來,羊通祥,宮裡地方大,坐步攆又太費事,主子們就喜歡乘坐羊車。
晉代就有個皇帝,在內廷坐着羊車,看羊去哪裡就臨幸哪個妃妾,真是好笑!
蓁娘坐在搖搖晃晃的車裡調整呼吸,在心裡默唸着嬤嬤們教的步驟,沒過一會兒,車就停了,來了幾個侍女打起簾子,把蓁娘扶出來,道:“殿下在屋裡,娘子請隨我來!”
左邊拐右邊繞的,蓁娘一路低着頭跟在引路的侍女身側,進了室內,她悄悄的擡起眼皮打量,地上鋪的是西域來的地毯,靠窗擺了張繩牀。
旁邊是幾盞落地柱形宮燈,燈上畫着梅蘭竹菊,繩牀上就倚了個人正在看書,蓁娘心跳加速,那就是太子殿下了吧…侍女福身道:“稟殿下,韓昭訓來了!”
蓁娘輕提裙襬,跪地叩首道:“拜見殿下!”
她頭貼地大氣不敢出,只聽上首的太子道:“免!”
侍女扶起蓁娘,輕放下帷幔,站立邊上。
見蓁娘盯着地板,李暉把目光從書卷上移開,打量了蓁娘一會兒,才道:“過來坐…”
“聽你主子說,新來的采女中,就你還沒有侍寢是吧?”
殿下聲音的確就像是呂氏她們說的一樣,非常溫和…不過這個問題還真是…奇怪…蓁娘垂首回道:“回殿下,有些事耽擱了。”
她移步坐在太子的對面,蓁娘本來打算看着矮几上的香爐,忽然想起吳嬤嬤說的“放開一些,你是去侍寢的,太子妃又不在跟前,畏畏縮縮的做什麼!”
她便擡起眼睛來看着太子,這位太子殿下許是沐浴過了,穿着鬆鬆垮垮的裡衣,髮髻上彆着一根桃木簪,他背靠在牀欄上,一隻腿盤着,一隻腿曲立着,一手拿書卷,一手撐着頭看着蓁娘,像在欣賞一件物品。
觸及他的目光,蓁娘有些臉紅的撇開眼,只聽太子輕笑了一下,問道:“你祖籍是在益州麼?”
蓁娘恭敬回道:“回殿下,正是益州,不過從高祖父起就在京城定居,這些年也沒有回去過…”
太子把書卷放在案几上,輕鬆道:“不用這麼拘束,就跟她們一樣喚我阿郎吧!”
她們,就是宇文良娣她們吧!
“是…”蓁娘溫順回道。
太子瞥了眼旁邊的宮燈,出聲喚人:“把燈滅一些,熱得很!”
帷幔外進來了兩個侍女把燈滅了,另點了兩盞小小巧巧的燈擱在燈几上,原本明亮的屋子變得昏昏黃黃的.又有一侍女拿了柄團扇走來,她卻用眼神示意蓁娘,蓁娘知意接過團扇,身子前傾給太子緩緩的搖起來。
見太子露出放鬆的表情,蓁娘才感激的看了眼那侍女。
太子跟她聊起天來,“你家裡有幾個兄弟姊妹?你排行第幾?”
蓁娘回道:“奴家裡兄弟十九個,姊妹二十個,奴在姊妹中行十七!不過現在不知道有沒有新的弟弟妹妹…”
“這麼多,是同一個祖父嗎?”太子露出驚訝的表情。
蓁娘搖頭,“是同一個曾祖父,活着的兄弟姊妹就是這麼多,還有些夭折的沒有序齒。”
太子換了個姿勢感嘆:“真是人丁興旺啊!那你的閨名就是十七娘對吧?”
蓁娘輕笑,道:“本來是這麼叫的,後來侄女一輩陸陸續續的出生,阿祖覺得幾娘幾孃的叫起來混淆,六伯父就給我們姊妹取了名字,奴的名字就叫蓁!”
太子呵呵笑,“哪個蓁?”
蓁娘一字一句的念道:“桃之夭夭,其葉蓁蓁的蓁…”
太子聽罷有些疑惑,“我記得你家裡是普通人家,怎麼你也識字?”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回道:“是不識字,不過奴的十姐識字,她教奴唸了幾句詩,奴也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後來進了宮,掌書娘子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也教我們認了幾個字…”
李暉並沒有輕視,而是提了建議:“宮裡識字的女史也不少,慢慢學,看你還挺喜歡唸書的,等過幾年,看你能不能做首詩出來!”
蓁娘聽着他話裡的笑意,自己也笑起來。
這一番聊天,兩人之間的氣氛輕鬆了不少,蓁娘漸漸的不那麼緊張了,畢竟這位太子殿下真的沒什麼架子。
太子細細打量她,昏黃的燈光下,面前的女子雖不是花容月貌,也清麗可人,搖着扇子露出一截圓潤的雪白手腕,身子側着顯得身段玲瓏,裡衣輕薄,隱約可見裡面的肌膚。
蓁娘能感覺得到太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彷彿劃過的地方都火辣辣的,太子動了意,喚道:“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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