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晗婼有時候會覺得身體已經在透支了,從開始抱有希望,開始覺得結婚吧,開始覺得母親畢竟還是很重要。
人生一旦有了希望,所有的悲劇都會跟着來,她開始擔心被她糟蹋的身體,開始害怕哪一天會不會撐不下去,突然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第四天喝着碗裡苦不堪言的藥等待楚池墨醒過來。
小釘子似乎看不下去了,終於在第四天說了句,“我知道你內疚,但是也不能這麼折騰自己的身體,韓王起來也一定不會開心。”
餘晗婼頂着黑眼圈看了看小釘子,“也是,歐巴看見我這麼多黑眼圈,一定會不高興,我去做黃瓜面膜。”
站起來一陣眩暈,小釘子趕忙扶住她,“你這是怎麼弄的你這個,真要被你氣死了,不是叫你做這些沒用的東西,你都四天沒睡覺了,難道真的要等到韓王起來發脾氣?”
餘晗婼愣愣的笑了,“那我做什麼?我做什麼才能叫歐巴醒過來,我害怕,害怕他醒不過來了。”
她仍是笑,努力不哭,“我知道公公是擔心我,公公去忙吧,我沒有事,只要歐巴醒過來就好。”餘晗婼說着又看向楚池墨。
楚池墨的眼睛睜着,他在看着她。
他醒了。
餘晗婼僵硬的立着,突然所有的話說不出口,眼淚滑了滿臉都看不見,也許裴笑是對的,她真的只是個賤女人,將兩個人玩弄於股掌,可是她又何曾去細想過,自己真的在這樣做。
楚池墨掀開被子,將她拉進懷裡。
餘晗婼本來想要說話,到了嘴邊都沒有說出來,楚池墨喃喃,“你還活着,還活着••••••”
她剛要說,是的,我還活着,楚池墨就推開她,踉踉蹌蹌的朝着外面去。
餘晗婼亦步亦趨的跟着,鉛厚的雲壓着天空,看不見太陽,可還是刺得她睜不開眼睛,楚池墨擡頭,眯着眼睛緩緩地說:“餘晗婼,喜歡去哪裡就去哪裡吧,我不會這樣留着你。”
“歐巴你還在生我的氣?”
“餘晗婼,你爲什麼還不明白,不是生氣。”他回過頭去看她,“是我喜歡你,因爲喜歡你纔不能這樣看着你,因爲喜歡你纔不能叫這一切都變了樣。”
餘晗婼還要
說話,楚池墨打斷她,“不管我怎麼喜歡,怎麼強留,你都喜歡太子,所以我做什麼都沒有用,我只是疲憊於那樣的溫柔,不想再看見你。”
餘晗婼很想問他,她還能去哪?接着成爲楚唸的工具被他利用,接着看着楚念爲了保住太子之位不擇手段?歐巴你就這樣拋棄我了?
可是最後只剩一句話,“好,我離開。”
出了韓王府的大門,外面一片靜好。
世界總是這樣平靜,從來不會因爲你傷心失意離開就跟着有任何變化,他還是那樣,安靜祥和,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就像廟宇裡靜坐的佛像,你笑他笑,你哭他亦笑,千年不變。
可是很冷,冷的張不開手,哆哆嗦嗦的塞在袖子裡,寬大的衣袖此時一點都不能壓住冷風的戲謔。
沒有方向,去哪裡呢?
楚念買通裴笑暗殺韓王,楚念,到底該把你放在哪裡才能叫自己不這樣疼,不這樣撕心裂肺?
然而叫餘晗婼想不到的是,她拐了個彎就看見了楚念,馬車停在一旁,楚念仰着脖子看着天,陽光順着下巴的弧度勾勒出他的側臉,標準的45度仰望天空。
餘晗婼愣愣的看着,還是可以這樣帥,這樣好看,這樣俊俏,哪怕是把所有的詞擁在他身上都不爲過,因爲喜歡麼?因爲喜歡纔會覺得這張臉下面的心在如何的醜陋都是好看的,都是可以原諒的。
可是想要改變他,希望他不要這樣生殺予奪還不留情,想要他是溫柔的,想要他不這樣無恥可悲,不要這樣無情!
直到楚念轉過身看向她,她忘記了動,嘴角囁嚅,狠了狠心。
“這應該不是巧合?”餘晗婼質問,“你是不是其實一直在這裡等着?”
楚念笑了笑,“希望我說是還是不是?”
他總是這樣聰明,知道她的內心,他是不是也明白她不知道她希望什麼:是的話,其實他是不是也在監視着韓王,不是的話,那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
“希望,不是。”嘴角都在顫抖。
楚念揚了揚眉角,纔要說什麼,餘晗婼冷哼,“裴笑呢?”
以爲楚念一定會大發脾氣,以爲她已經做了這種準備,他大怒,又將她塞進大牢裡一陣虐待,可是又捨不得,給她塞了錦囊。
可是楚念平淡的說:“我一直等在這裡,
是爲了監視韓王府,裴笑應該逃走了,下毒王爺是重罪,不逃難道要等死?他不傻。”
“那麼真是你指使的?”一口氣憋得餘晗婼渾身顫抖,“楚念,你真行,你真可以,枉我不顧生命拼死拼活的護着你,爲了能叫你活下來,你就這樣爲了你得地位不擇手段?還是不放過你得親弟弟,你不怕麼?不會害怕麼?”
天是真的冷了,竟然開始飄雪花,一點點落在餘晗婼的臉上,碰到就化成水珠,原來這樣的冰冷是有原因的,因爲要下雪了。
安靜,楚唸的臉上竟然剩的都是安靜。
餘晗婼絕望了,怎麼可以這樣安之泰然,政治就算是殘酷,也不可以失去人性。
楚念突然說話了,“會害怕,害怕某一天一個不慎就被人吞噬的屍骨無存,會害怕我一個轉身,身邊所有在乎的東西都消失不見,害怕——”他沒有再說下去,他還害怕什麼?
“害怕這些?你之害怕這些?”餘晗婼怒極反笑,“我害怕的更多,我害怕你被人恥笑,害怕你走了歪路,害怕你夜裡醒過來時會覺得良心說不過去,害怕你不被人擁戴,我害怕你消失,害怕的這樣多,可是沒有一個是隻有想着我自己,全是你,全都是你。”
楚念伸手將她拉進懷裡,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脣,每一寸每一寸的撕咬,她的話也終於被他吞了進去。
餘晗婼拼了命的向後退,楚念抱着她不放,餘晗婼狠心要他的舌頭,卻怎麼也咬不下去,最後愣愣的呆在那裡任憑他親吻。
餘晗婼睜開眼睛,雪花落了兩人一身,楚念看着她,斜了斜嘴角,“我最害怕的是,你從來都不信任我。”然後撇開她上了馬車。
“回府!”楚念一聲令下,馬車何等歡快的朝着太子府去了,同時一件裘皮大衣從馬車裡飛出來落在地上。
剩下餘晗婼看着那馬車漸漸的跑遠。
楚念知道她不會和他回太子府,知道她生氣,知道她的的確確不相信他。
餘晗婼蹲下去撿起裘皮大衣,溫度從指尖傳至全身,穿在身上,感覺不到寒冷,或者被溫暖的其實是這個人。
擡頭,是漫天的雪花,竟然下了這麼大的雪,飄飄灑灑沒有方向的亂下,都是沒有根的人。
跪在那裡頭開始暈,徹底的沒有去路了,韓王那裡不想看見她,太子爺嫌棄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