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貞見他面有躊躇之色,心下詫異,想了想,笑着問他,“怎麼了,是不合適還是有別事兒?”
“不是,”可到底還是不習慣敷衍可貞,蘇慎伸手可貞臉頰上摩挲着,下意識咬了咬嘴脣,“蘊兒,你幫我算算看,這份拜儀加起來要多少銀錢?”
“你怎麼想到問起這個了?”可貞瞪圓了眼睛,詫異不已。
“我就想算算。”蘇慎說着有些不好意思了,頭微微轉了過去,聲音也壓了下來。一句話囫圇說了喉嚨了,不過可貞還是聽得見,“看看我俸祿夠不夠這麼應酬來往。”
可貞愣了,隨後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隨後看到蘇慎有些訕訕,臉上也微微一熱,忙止了笑,連連點頭,“你這麼想是對,開門過日子,可不得心有成算麼!”
蘇慎聽了這話,轉過頭來應了一聲,探身自牀頭小几上拿了一個小匣子並一本賬簿子遞給可貞。
“蘊兒,掖縣不比家裡,我們以後日子或許會清苦一些……這裡有一筆銀子,是父親叔父等人送程儀,你收了吧!還有我們莊子上出息,你別捨不得用委屈了自己。”又指了指賬簿子道:“你是我們家內掌櫃,以後這些事兒就交給你了,我已是和賬房關師爺說了,以後這本賬簿子都由你來經管,你怎麼打算只管說就是了。”
可貞又瞪了瞪眼,實是蘇慎思維太跳躍了。
不過也不同他客氣,伸手接過了匣子和賬簿子,先是打開匣子,厚厚一沓銀票,怕有百來張,登時就愣住了。
她過來時候。不管是湖州還是金陵,一衆人也都送了程儀,而且俱是大手面,可攏共也才四千三百多兩銀子。她還想着,靠着這程儀說不得都能過個一年多了。可沒想到是,令人驚詫還這裡,蘇慎竟收了這麼多程儀盤纏。
“怎麼了,蘊兒?”蘇慎見可貞愣愣看着銀票,忙坐起身子關切道。
“沒事兒沒事兒,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錢。”可貞吁了一口氣。好容易緩了過來,又翻開了賬簿子。
“看着多,可咱們用度也不少。”說起這話。蘇慎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可貞卻已是看住了,這本賬簿子竟記載了蘇慎自打走馬上任以來所有賬目支出明細。
賬目一清二楚,舊管、收、開除、見,每一筆收入每一筆支出都精確到絲。一筆館閣體,也是勻圓豐滿。看得可貞連連咂舌。真不愧是拿三百兩年俸帳房師爺。
再細細看下去,蘇越給了五千兩銀子所謂安家費用,蘇糾送了一千兩程儀,蘇恆送了五百兩盤纏,蘇恪送了兩百兩盤纏,同科們湊盤纏攏共三百二十兩。還有京裡一干長輩平輩們又送了攏共八百六十多兩程儀,朝廷賞道里費是三十兩……
而支出有,送同科們程儀攏共是一百一十兩;一路上雖然都住遞鋪裡。可上下打點並車馬費,一共八十四兩多;還有一路上拜謁上司,與路過府縣同寅寒暄,來了掖縣後與上司下屬應酬,伙食費。修繕宅子用度,購買日用品花銷……
額外還有收幾樣文房賀儀。總賬明細雜七雜八一大堆,到後賬面上還結餘了七千一百九十六兩八錢六分銀子。
可貞看瞠目結舌,簡直就反應不過來了。
蘇慎不知道可貞又怎麼了,只好解釋道:“這匣子裡是五千兩銀票,剩下兩千多兩都關師爺那留用。我想着,你什麼時候有空了,請關師爺過來商議商議,該怎麼運作,拿出一個章程來。”
可貞這會子總算是明白了蘇慎讓自己經管到底是什麼了,可是這能行嗎?
“躬懋,這,我看這不大合適吧!”
雖說她也想了解蘇慎外頭工作上事情,可把這他都很重要賬務一事攬手裡,這是可貞從來沒想過,也是不合適。起碼這個男主外女主內社會裡,是不大合適。而且,她也從來沒有做過這樣事兒,並沒有什麼經驗。
“都說了你是我們家內掌櫃了,能者多勞,我就不同你客氣了,你也別同我客氣。”蘇慎看出了可貞忐忑,豪氣道。
他看來,蘇鐸蘇懷遠事事不避諱可貞。他作爲可貞丈夫,就沒有避諱可貞道理了。再加上,他雖然信任身邊師爺們。可到底,他信任可貞。何況,他看來,可貞也完全有這個能力。
可貞看着蘇慎良久,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把賬簿子抱了懷裡,正色道:“你放心,我會好好打點。”
眼裡卻是滿滿歡欣和喜悅。
蘇慎笑了起來,這樣開心可貞,這樣孩子氣可貞,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
可貞也跟着傻笑了起來,又想着這帳該管理,這可是頭一等要緊事兒。
不僅要結算報賬,預算、支用、收、簿記、核數、成本分析,這都需要拿出一個章程來。
想了想,又坐起身子和蘇慎細細商量了一回。
賬房關師爺除了管着蘇慎私賬外,衙門經費收支帳也由他管着。自然,這衙門裡事兒可貞再是管不到。
不過這私賬收支,什麼支出專從這裡頭走,什麼收入也歸這裡頭,每月撥給多少銀子……這都得一一覈定了。
蘇慎也贊同,和可貞細細商議了一番。可越商議,越感覺到這銀子好似自己長了腳似,光商量着就一個勁往外跑了,不由得無奈吁了一口氣,逗得可貞掩着嘴大笑了起來。
“你只管安心,咱們家人口已是算少了,這開銷自然也不算多。再說了,旁我不敢保證,可咱們田莊上收益是足夠咱們一家子一輩子吃喝不愁。”笑着拍了拍蘇慎胸膛,學着他剛剛豪氣樣子,讓他安心。
見他不說話,又推了他一把,微嘟了紅脣,“我可沒有說大話。”
“我知道,你有多能幹我還能不知道嘛!”蘇慎伸手點着可貞紅脣,又握了可貞手輕輕吻着,“這些年來都多虧了你了,說起來,我還未曾往家裡拿過一分銀子。”這樣說着,眼神又暗了暗。
“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第一桶金不就是你賺來麼!要不是你建議我買下那麼多山石,咱們怎麼可能大賺了一筆呢!”可貞輕輕他胸膛上捶了一記,嗔道。
“蘊兒,你真好。”蘇慎吁了一口氣,把可貞緊緊攬了懷裡。
說不感動是假,他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可貞竟把當初出售山石賺得那十萬兩銀錢都落了他賬上。而這些年,靠着這十萬兩銀錢,買賣土地田產,竟又翻出了差不多十萬兩銀子來。
大太太給他寫信時候,每每都是感嘆了又感嘆,把可貞誇了又誇。
他自己聽可貞語氣俏皮提起時,這心裡,是滿滿感動。同時,也有些小小愧疚心底。
成親這麼多年了,可以說,他從來沒有給過可貞什麼,卻反而是可貞一直操持着這個家,一直爲這個家打算着經營着。而且還一心替自己考慮着,連寫封信時遣詞造句都是斟酌了再斟酌。
可貞明白蘇慎意思,反手輕輕拍着蘇慎。
這些年,或許是年景好,當初買下那些山石,除了她留下那幾座外,其他都已是賣掉了。而且價錢越來越高,她攏共賺了十萬多兩銀子。之後,靠着這筆銀子買賣田地,又攢下了好幾處上好田地宅子好留給孩子們。
說起來,也多虧有了這筆產業,她才能安心來掖縣。
畢竟自打蘇慎決定外放,可貞就是做好了倒貼打算。
感覺到蘇慎把自己越摟越緊,可貞拍着他後背動作也越發輕柔。
“好了好了,你已是這麼誇過我好多遍了。你要知道,就算都是好話,聽了三遍也是會煩。”
蘇慎好笑不已,微微鬆開了可貞,“傻丫頭。”
三個字,卻酸甜苦辣鹹,五味陳雜。
可貞睨了他一眼,她明白蘇慎想法。
畢竟男子漢大丈夫,已經成家立業了,可自來都沒有拿回來一分錢,旁人也就罷了,可蘇慎還是挺有擔當人,這心裡怎麼會好受。
可她看來,夫妻兩個一起經營家庭,不管是物質條件上還是精神世界上,一起經營一起創造好生活,這是極正常事兒。
可是這裡,男主外女主內,分工是非常明確。
不過,可貞很幸運,因爲蘇慎從來都沒有對她有過哪怕一咪咪戒備。也是因爲如此,她纔敢這麼大大方方做買賣。否則話,她勢必不會這般搗騰,只會關着門過自己小日子。
而至於蘇慎覺着日子清苦,覺着她受了委屈這樣話,可貞不認同。來了這麼多年,尤其是生活穩定後,她就已經不知道委屈爲何物了。尤其是,現她還有了兩個寶貝。
想了想,問着蘇慎,“躬懋,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家這些傢什都是白木紅漆?”
蘇慎聽了可貞話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打量着這寬大紮實架子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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