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農民們,雖則也能農閒時候,男人出去打打零工賣賣力氣,女人家裡織布紡紗,養些家禽貼補家用。[四*庫書^siksh]可相對而言,種地還是重中之重。
一般人家,都是靠一年兩季糧和治桑養蠶來維持一年生計。
自耕農還好些,只要辛勤勞作,勤儉持家,正常年景還是足以保持收支平衡。而且還可以保證一定積蓄,以備建房、葬親娶媳等長遠開銷。
但若是佃農話,雖則不必交稅糧,但是需要納租子。因此,作爲佃農來說話,若不降低生活水準,加精打細算,或加賣力租種多田地,生活就會變得相當拮据,而且家庭經濟也會非常脆弱,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
所以也有一句話,瓜菜半年糧。真是有很多人家因着丁口衆多,糧食不夠,只能要靠瓜菜來支撐。
這點可貞倒是不陌生,畢竟老爸老媽也是經歷過這樣日子。自小聽說,到了現,也是很有代入感。
因此吧,這秋糧一絕收,佃戶人家說不得這半年就得斷糧了。
不僅是斷糧,這裡頭還涉及到二地主和佃戶利益問題,因爲減產和絕收鬧出官司或是人命也不少數。
今年雖沒出現這樣問題,可有好幾戶人家情況還是很觸目驚心。因着種子、灌溉種種問題,都出現了減產或是絕收情況。
可貞細細看過後,發現這些問題其實都是可以避免,真是心疼不已。
就像周家蕩幾戶人家,因爲灌溉起了糾紛,結果都沒有落到好,損失少人家都減產了二三成。不僅農戶之間烏眼雞似,見面既要鬥。二地主和佃戶之間,亦是鬧得不可開交。
還有施家蕩二地主施趙氏家和同村佃戶施槐花家。
原本吧,因着這兩家家庭情況特殊。施趙氏是孀婦,拉扯着兩兒兩女四個孩子過活。而這施槐花則是父母雙亡,帶着兩個弟妹獨自過日子。因此都是可貞小冊子上着重做了記錄特殊家庭。
可沒想到,今年竟又雪上加霜,兩家子倒黴了同一件事兒上,施槐花替施趙氏家耕作六畝水田顆粒無收。
其實原本可貞印象裡,地主麼,雖然是個二,但是也是薄有家產才能二得起來,像是自己名下那三十幾位二地主,小日子都是過得頗爲滋潤。可是沒想到,竟還有這樣情況。
施趙氏男人還時候,也是這一片遠近聞名種田能手,肯賣力氣日子還是過得下去。可是天有不測風雲,這頂門立戶壯勞力一病死了,這麼一家子也算是垮了。
以前施趙氏家是當家種地,施趙氏養蠶理家。可如此一來,連買桑葉銀錢都沒有了。
好這夫家孃家都是很有良心,見她們孤兒寡母寡婦失業可憐見,便想着給她們租幾畝田過日子。
不得不說,這時候人對於田地真是發自內心敬畏。只要有田,膽氣就壯了。
於是東奔西走籌了銀子,好話說,求了黃管事從中斡旋,終於租下了六畝水田七年使用權。如此一來,也算家有恆產了。幾個孩子成年之前,也不至於過不下日子去,起碼肚子總是能填飽。
租了田,家裡又沒有個壯勞力,自然是隻能再租給佃戶去種。可是一年過去了,施趙氏把這兩季收成賬一算,覺着實是不合算。
以前自家當家時候,一年可以耕作七八畝地,誰聽了都要豎起大拇指。如此一來,一年光稻穀就能收益十擔上下。可現呢,花了大錢租了田,可一年收益還及不上當初做佃戶時候多。施趙氏這心裡啊,犯起了嘀咕了。又想着四個孩子漸漸長大,不僅胃口越來越大,家裡開銷也越來越大,而且將來只會大。這生計上,便着實有些困難了。於是施趙氏便打定主意,提高租子,把五五分成提到四六分成。
這佃戶自然是不肯了。雖然提高租子旁地方也是有,可這一片,還真沒有這麼高租子。可施趙氏也是堅持,堅持不肯多給一成米糧。這佃戶也傻了,因着都是鄉里鄉親,再加上這租子也都是慣例了,一向都是五五分成,因此也沒寫個文書。可到底哪裡能甘心,鬧到族長族老那,鬧到里長那。後要來了這一成租子,可也散了夥了。
施趙氏氣不過,家裡罵了七八天,之後不顧家裡人反對,決定不請佃戶了,自己親自來耕作這六畝田地。這樣一來,不用支付給佃戶一半收成,這生計上自然會寬裕很多。自己再辛苦,也是值得。
想法自然是好,可施趙氏家以往一向就是男主外女主內,根本就沒怎麼種過地,於是一季小麥給她種七零八落,等到收割完,她自己也是累癱了。
知道自己沒有本事繼續耕作這六畝地,無法,施趙氏只好再請佃戶。可都知道她家爲了租子鬧事兒,哪裡肯來,除了同村施槐花。
說起這施槐花,又是一把辛酸淚。父母雙亡,年僅十三歲她帶着弟妹獨自過活已經四五年了。不過萬幸事,當初分家時候還分到了兩間磚木瓦房,不至於居無定所。再加上爺爺奶奶叔伯嬸孃時常也會接濟一二,她再打點零工,或是去周圍湖蕩裡挖些菱藕茭白網些魚蝦,日子還算勉強維持下去。雖說吃不飽,可也餓不死。可這姑娘也是個好強,不怕苦不怕累,也想租地來種。可因着是個女孩子,年紀又小,沒人肯租地與她。
這回聽說施趙氏家地沒人肯租,她便想去碰碰運氣,即便是四六派分,她也是情願。尋上了自家爺爺伯叔,把這話一說,幾個大男人自然不會同意,可施槐花卻是堅持。見說不通,大伯又要把自家地給施槐花種,施槐花自然不肯,只求了衆人許她去租施趙氏家地。
施趙氏那頭眼見都插秧了,還是沒人來應租,只好硬着頭皮自己上。突然施槐花過來了,把來意一說。施趙氏雖歡喜可也心裡沒數,她雖則知道這施槐花能幹肯幹,可這到底六畝地呢,有大男人都種不了,遑論一個小丫頭片子。
施槐花好容易逮到這麼個機會,哪裡肯輕易放棄,求了兩天,終於求得施趙氏鬆了口。不過施趙氏這回精明瞭,找里長立下了文書,因着秧苗已是自己插下了,所以要四六派分。里長雖不喜施趙氏這做派,可見施槐花欣然接受了,也只好作罷,寫下了文書。
爲這六畝地,施槐花每天天不亮就上田,天黑了纔回家。不僅她自己,連才八歲大弟也是跟出跟進,好給施槐花搭把手。
可是沒多久,施槐花就發現田裡稻葉高矮不齊容易倒伏,急得什麼似。四處請教,用了各種辦法,差點沒住田裡。好容易等到灌漿時節,別人家一天一天垂了頭,而這六畝地稻穀卻只有一層殼,裡頭什麼也沒有。
施槐花傻眼了,施趙氏也傻眼了,拽着施槐花又打又罵,要施槐花賠償她損失,又鬧到了族長里長那。
里長並本家族長族老湊一起細細研究後,卻發現原來這問題是出種子上。倒不是種子不好,而是沒有保管好,受潮了。
如此一來,這責任自然不施槐花了,施槐花伯叔們又追着施趙氏討要工錢。種子是你沒保管妥當,我們家大侄女辛辛苦苦小半年總不能白忙活。
施趙氏自然不會承認是自己出了錯,又牽扯到了之前那個佃戶身上,覺着是那個佃戶故意害她,作難她。又說里長族長族老們欺負她一個寡婦,等等等等,總之全村人都有了不是了。
種糧種菜,種子優劣已經是佔了收成好壞先機了。上輩子還可以上種子店購買種子。可這時候,種子一般都是農戶們自給自足,基本上就沒有出售,因此每種作物留種便是每戶農家再上心不過事兒了。
可即便再小心謹慎,也難免會發生施趙氏家這種情況。
施家蕩,這個蕩字把這個小村莊地理優勢表現淋漓致。一大片大大小小淺水湖蕩,帶給了這座小村落肥沃土壤和豐饒水產資源。
可貞等人坐馬車上都沒有下車,只讓黃管事去尋了此處里長並族長,若是方便再做登門。
可差不多過了一盞茶功夫,就聽到遠遠有喧鬧聲哭泣聲傳來了。可貞挑起簾子往外看去,只見一羣人鬧哄哄急匆匆往這邊走來,有男有女,還有黃管事。
黃管事步過來隔着車簾稟告,可貞衆人這才知道原來那羣人裡就有里長、族長族老並那位施趙氏和一些親戚們。
原來剛剛黃管事找上門去時候,施趙氏正爲了灌溉銀錢事兒和里長大鬧。里長衆人聽聞大東家來了,自然是要整理衣裳往這趕,只是這施趙氏卻鬧騰厲害,哪裡肯離開,便一路哭哭啼啼跟了過來。
黃管事剛剛說完,還沒給可貞反應時間,那羣人已是到了跟前了。這種時候,可貞自是不用出面,白氏蘇懷遠也不會肯,只看着蘇懷遠下了馬車,和衆人寒暄。
不過可貞也沒料到,蘇懷遠還真是認得這些人,倒是大大驚訝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