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 雖然他確實是一個正義的公安,但有時候卻又不得不屈服於某種原因之下。這讓他覺得很無奈卻又苦於別無他法,所以在那件事之後他一直在儘量避免着會與自己信念產生衝突的一切。
曾經有個前輩說, 所有的職業都會讓人產生倦怠期, 因爲它們真的不如大家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張弛如是。
電話那端的倪悅正不怎麼耐煩地催促着張弛, 張弛遲疑了一下後覺得自己還是有責任勸導一下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毛孩子。其實如果不是因爲殷劍下的軍令狀倪悅也許就會聽張弛的勸告了, 經過上次的陳曉事件倪悅深刻地瞭解到有些閒事是不能管的。
但現在似乎是不得不管?
倪悅態度堅決, 殷劍卻像沒自己事一樣地站在旁邊等消息看風景。另一邊的張弛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說道,“倪悅,那輛車在上午就已經被報失了。”
“哪有這麼巧的事!”
“就是這麼巧, 車子是寇天集團的私車。”張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瞥了眼前面正在辦公的同事後他重新把話筒放到手上小聲地向倪悅彙報着。張弛必須得承認他是真的對倪悅沒辦法了, 不過也奇怪, 這孩子好像天生好運連連, 上次擺明了牽扯頗大的案件她居然也能什麼事都沒發生,安安穩穩地過了個週末——哪像自己阿, 黴到了股子裡阿。
“私車?”倪悅挑眉帶着點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據我所知這種車很難丟吧?”
“確實,公司的私車一般都是用接送職員開會商談的,停車的地方也普遍是高級的停車場,照理說是絕對不會丟的。”其實現在張弛腦子裡已經有了個事實的雛形, 只是這個猜測不該由他說出來。
“謝謝我知道了, 最後我想問一下, 那輛車丟的時候是誰用的?”
“一個小職員, 現在估計被解僱了吧。”張弛有些嘲諷地翻了翻手邊的資料, “最新款的A8居然弄丟了這可不是小事。”
“……”倪悅抽了下嘴角,A8?那個貴到把自己賣了都買不起的名牌車麼, 但是好奇怪爲什麼一個小職員能坐A8?就算是私車應該也分等級的吧。
當倪悅把這個疑問跟張弛說了之後,張弛卻只是撇撇嘴說了句,“公司有錢沒地方花。”
那也要有個限度吧……
“他叫什麼名字?”
“陳松林。”
“恩,謝謝了張警官。”
倪悅是真心地感謝張弛,因爲就連她自己也知道個人的體質實在很有女主傾向。什麼事麻煩就來什麼事,就像現在,爲什麼她不能直接把殷劍打包送進地府轉世投胎好好做人呢?
歸根到底是因爲心軟和抱着一絲僥倖,倪悅想她應該不會這麼倒黴每次都會遇見奇怪的事吧?
掛了電話,倪悅看向殷劍,“你覺得呢?”
倪悅知道殷劍肯定能聽到他們剛纔的對話,所以她現在需要殷劍的建議,更何況這本來就是他的事。
“我想去那個寇天集團看看。”殷劍的食指摩挲着他的食指指腹,這是他在思考和煩躁時一貫的習慣。那個集團他很熟悉……甚至於本來他就是要去那裡工作的。只是不巧那時父親身體不適可學校臨時又找不到老師代課,最後實在沒辦法他只好親自過去救場,好在雖然他現在搞的是金融,但當初怎麼說也是師範畢業出來的大學生,憑着這張文憑加上父親的保證纔好不容易讓校長鬆了口。
也因此他回絕了寇天的邀請,不過讓他吃驚的是寇天居然答應等他一年。即使寇天只是個新近崛起的公司,但不得不否認它的實力是不可小覷的。所以在聽到對方給出的這個優厚條件後殷劍是着實愣住了,之後自然是欣然接受。
本來代課結束後他應該去寇天上班的,可是人事部卻告知他要派他去個連名字都覺得陌生的國家公幹兩年積累經驗。要是以前這倒不是大事,但現在父親身體不好他自然是不願意的。所以無論對方給出了多優厚的條件他還是拒絕了那邊的邀約。
可沒想到第二天他就被撞了……不過是過去拿個資料而已……
“那你去吧。”倪悅對此也沒當回事,心想殷劍反正也死了去哪都沒問題。她解下自己脖子上掛着的嫏嬛玉遞給殷劍,“戴上吧,對你有好處的。”
其實這玉佩自從上次幫她死裡逃生後就差不多成廢柴了,不過到底是有靈性的東西,就算廢柴也廢不到哪去。如果以前是一身正氣,那現在就是滿身邪氣——白朮說這是因爲重生後的倪悅更多了點地府陰氣的緣故。
反正不管怎麼說這東西對鬼來說是個好東西就對了,不但不怕陽光照射而且就算碰見修仙者也沒什麼好怕的因爲鬼氣太盛只要不是腦子被驢踢過的都不會過來自找麻煩。
說起來……雖然重生了但這胳膊還是有後遺症阿,不過好在是左肩,要是右肩倪悅就真的是欲哭無淚了。因爲聽白朮說這是沒辦法根治的,只有等死了以後去冥河裡泡兩天才能解決——可中考即將來臨。
地球不會爲了一個人而停止轉動,即使你是黑無常也一樣。
倪悅懶散地趴到牀上似乎完全沒有顧忌到殷劍,她把手墊在自己的下巴上側過頭看向殷劍,“那個叫孟姜的……還有倪書良,他們是你爺爺的朋友?”
殷劍對倪悅突然起的話題有些奇怪,但也許是因爲現在確實沒有其他話題的緣故,所以他接下了話茬,“恩,他們是我祖父在陝西認識的。”
“殷劍,你爺爺是修仙者吧。”倪悅想起那本筆記上似乎還隱約地說到了一些修仙的門派和法術,當然就算不寫到這些倪悅也能猜到點,畢竟一般人誰會把地府瞭解得那麼透徹,“應該還有陰陽眼吧?”
“你……”殷劍有些詫異地看着倪悅,“你爲什麼會知道這個?”
“因爲你也有。”倪悅笑得很無所謂,“那天我也在場不是麼。”
“恩,雖然不記得他是出自什麼門派了……但我的祖父確實是從小便被送到山上學習法術,不過陰陽眼在修仙者的眼中並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他師傅嚴禁他告訴別人。”殷劍無奈地苦笑着,“山上是修仙者清修的地方自然不會有什麼妖魔鬼怪。只是下山後我祖父卻遇見了倪書良和孟姜……”
“孟姜是鬼對吧。”
“……”
“因爲照片上她的身影很淡,而且仔細看的話其實是透明的。”
“其實那天之後我纔看到孟姜的。”
倪悅點點頭,雖然他們誰也沒提那天是哪天,但答案卻是昭然若揭的。那天他們被迫各自公開了自己的秘密,然後——決裂。之後的再見即使再平靜也掩飾不了其下的波濤洶涌。
暗流,激進。
“我祖父是在一次學生活動中遇見倪書良的,後來倪書良又帶着我祖父認識了孟姜,她是個善良又獨立的女性。”殷劍雖然說着讚揚的話但語氣仍然是平鋪直敘的,倪悅覺得這些感想估計也是摘抄於殷誠日記裡的詞句吧。
“也許是他們每次見面時周圍都沒有別人,所以我的祖父直到發現自己愛上孟姜後才發現——孟姜並不是人。”他搖搖頭,有些嘲諷地說着,“他五歲上山,對陰陽眼的認識並不深刻。下山後看見的又大多都是些死相難看的惡鬼,因此看到孟姜纔會誤認爲是人。”
“照片……”
“恩,如果不是這張照片我祖父估計也不會發現。”
“最後……他們……”
倪悅當然知道孟姜和殷誠不會有好結果,因爲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那個孟姜估計就是現在地府裡的孟婆——自己的祖母大人。但這世界會不會也太小了點啊?倪悅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她周圍會有那麼多的孽緣……
千絲萬縷卻又勾搭在一塊兒,看上去十萬八千里但其實藕斷絲連得厲害極了。
殷劍不知道倪悅的想法,他對祖父的遭遇並沒有什麼感覺,即使對地府有所偏見也只不過是因爲上面對其的描述。與其說他是站在一個孫子的角度爲祖父不值,不如說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不齒地府的所爲。
“倪書良在一次地震中失蹤了,就在我祖父以爲能得償夙願的時候黑白無常卻拘走了孟姜。”殷劍地嘴角揚起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弧度,“多諷刺阿,後來他墮落過一段時間,但還是聽從家裡的意願娶了我的祖母。”
無論祖父筆記裡的那個女人有多麼優秀,在殷劍的眼裡,祖母的位置是無法代替的。也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對於祖父夭折的戀情甚至抱着點幸災樂禍的心態。
倪悅沉默着,她覺得如果告訴殷劍黑白無常的拘魂只是自己祖母設置的圈套的話……其結果是不可預測的。
“殷劍,地府其實很不錯。”倪悅說完後並沒有等殷劍的回答,有些事只靠一句話並不能發生任何改變,她翻了個身閉上眼,“今晚,你可以寄居在玉上。”
她想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下了,今天發生太多事了……
王寧溪,他還能原諒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