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三天倪悅再沒接到過張弛的電話,偶爾打過去不是該用戶已關機就是不在服務區,最後甚至變成了空號。
本來她壓根不用管這種事,但每每坐在電腦檯前看到那個遊戲裡清源的頭像時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有些事不是所有人都能逃避的。可她就算想問那又怎樣?清源就像什麼都不知道般照例和她與小黑聊天練級,偶爾還會開一兩個小玩笑。
就像那天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如果不是聊天記錄裡還存着那句話,倪悅說不定都以爲這些全是自己做夢胡思亂想呢。
躺在牀上哀聲嘆氣,最近煩心事太多了。
倪悅太無奈了,以前她就是一平凡女學生,每天煩惱的了不起是什麼時候能畢業脫離苦海。雖然後來當了黑無常有事沒事老瞎摻和些稀奇古怪的事。但現在她可是閒賦在家阿!怎麼還能遇見這種普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呢?
……
就在倪悅亂想一通的時候,房間裡的某處開始聚集氣一股白煙,並且慢慢凝聚成了一個十八歲左右的男孩身影。
“倪悅?”
“喂!”猛地直起身子,倪悅瞪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白朮沒好氣,“你來之前怎麼也不打聲招呼阿……”
“我剛纔出現前的暗示給瞎子看去了,還是你想讓我去和你父母打招呼?”白朮挑眉,勾着嘴角沒好氣,“我倒是不介意。”
“別!”一把拉住白朮的衣服,倪悅乾笑着撓撓頭。自己這態度可不行阿,畢竟月底經常有,如果業績沒到那可是要被開□□大會的。雖然她不介意被教訓一頓,但因此而加長時間的總結大會一定會讓自己成爲衆矢之的的。
拜託,現在她在地府的形象幾乎是一落千丈……
夷光前腳被丟去投胎轉世,秦廣王后腳也跑去申請投胎。雖然說的隱諱,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醋缸子是怕西施再去愛上別人。你說這人彆扭不彆扭,前面因爲夷光愛自己的前世納悶那麼久,現在卻還跑出去投胎打算讓夷光愛自己的後世……
這事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話,不過閻羅倒是苦命,專司生死福壽的秦廣王走了那就代表地府之主的他要暫代職務。畢竟也就是一百年不到的缺席不可能隨便去提拔個秦廣王……
反正因爲這事她已經被閻羅和他的小秘書丁寧記恨上了。
所以千萬別再有別的麻煩了,她發誓以後再不多管這種人的閒事了!不過現在爲今之計是安撫好白朮,最近她還沒打算去地府報道,所以業績什麼的還是得靠他。
繼續狗腿地笑着,白朮狠狠地一個栗子敲在倪悅的頭上。
“你怎麼那麼沒志氣阿。”曾經在黑墨面前的傻小子現在卻有點老成持重了,他恨鐵不成鋼地撓撓頭,似乎有些明白以前那個搭檔的苦楚了。
“我就是那麼沒志氣……”
“算了,我來是告訴你件事,以後你的業績自己搞定。閻羅說了,你就算再躲也沒用,壽命這東西早就被記載在秦廣王的福壽冊上了。”
“……”
“別用那種可憐的眼神看我。”白朮眼珠子轉開不去看對面那雙要哭不哭的模樣,“我幫你偷看過了,三十歲才死。”
“才……?”倪悅哭笑不得地扯開嘴角,名副其實地苦笑起來。
“你有什麼不滿意的,還有十幾年好活呢。”白朮不怎麼在意地撇撇嘴,“死了和活着也沒什麼區別阿,真搞不懂。”
“你又沒死過。”
“是,我沒死過。”不知道爲什麼白朮的臉色突然黑了一下,隨後一陣煙雲散過整個人憑空不見了蹤影。倪悅愣了下,唸叨着神經病一個抱枕摔了過去。
她本來是想摔茶壺的,不過想着會碎所以臨時轉開了目標。
或許白朮沒說錯,她不是真的怕死,因爲怕死的人不會心疼茶壺。她只是覺得死和生差別太大,要知道也沒哪個正常人遇見這事能心平氣和歡天喜地的吧?
大嘆口氣,既然註定了也沒什麼好煩的了。倪悅從抽屜裡取出了纖塵未染的令牌,嘖嘖讚歎,到底是寶貝,擱置了這麼久連點灰都沒,真不知道是因爲本身黑漆漆的看不出來還是怎樣……反正她覺得得這東西丟路上也沒人會去撿。
聳肩,既然事情演變成了這樣,她就真沒什麼好怕的了。
回頭看了眼電腦,陳曉正和小黑談天說地,他倆昨天在遊戲上舉行了婚禮。
倪悅罵了一聲,她覺得要是自己什麼都不管小黑估計得遇難。鬼是爲了自己什麼都做的出來的,更別提是厲鬼。
想救小黑就得讓陳曉解開心結,解開心結的前提是知道心結,於是就算她再神通廣大也得學警察去找線索。雖然直接問陳曉也行,但倪悅怕厲鬼發飆,思來想去也只有那個人能幫自己了。
……
牌子確實好用,三個小時的車程倪悅只是眨了下眼便到了H市的公安局門口。
其實倪悅來之前向令牌發過指令要出現在偏僻的角落,但也許因爲公安局這種地方通常都被人忌諱,所以周圍別說攤販了就連行人也抓不到兩個。也因此倪悅在發現自己站在大門口的時候很是汗了下。
不過現在是怎樣?她能看見不遠處有個警察站崗,門房裡也有個老人,但他們一個目不斜視地看前方,一個目不轉睛地看報紙就是沒人看她……
就這麼呆呆地站在大太陽底下,就在她躊躇着要不先回去的時候,一箇中年男人從門房裡穿着警服出來了。
他略微有些發福,臉上堆滿了和善的笑容,但可惜長了一雙銳利的眼睛,所以怎麼看都覺得有些瘮人。
“小姑娘找人阿?”看出了倪悅的侷促,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過去和這女孩打了個招呼。公安局雖然說是爲民做主的地方,但大多老百姓都很忌諱來這兒。通常都是進的時候灰頭土臉,走的時候連蹦帶跳,不過像這孩子一樣傻兮兮地站門口倒是滿少的。
“恩,我找張弛。”箭在弦上,倪悅乾笑着回答。
“小張……?”聽到這名字,男人的笑容立時僵了一下,隨後搖搖頭,“他已經被調到了S市。”
說完轉身就走,和剛纔熱絡的樣子完全不同。
倪悅愣愣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耳邊傳過一句被風挾帶來的叨唸,“可惜了一個小夥子……”
這句話讓倪悅意識到似乎出事了,一步閃到圍牆後,左右張望了下確定沒人後用令牌自動追蹤張弛的所在地。這次費了點時間,因爲上次去見張弛的時候倪悅沒帶上牌子所以要在心裡想張弛的外貌才能達到傳送要求,可偏偏她又是不記人臉的。就這麼糾結了好久她纔想起自己幹嗎不直接傳送到S市的公安局?
沒見過像她這樣笨的……
因爲有了明確的地址所以倪悅很順利地站在了今天去過的第二所公安局門口——附近的小草叢裡。
這怪不得令牌,誰叫倪悅的命令是傳送到隱蔽地,而S市的公安局門口是家醫院……說不上人來人往但也算是三三兩兩幾堆人了。
走到門口,這次倪悅熟門熟路地告訴看門警衛要找張弛。
對方敬了個禮,大概是看倪悅年紀小臉頰上又冒着冷汗所以沒多問就打了個線內電話,說了兩句後那警衛轉身問倪悅叫什麼名字。倪悅報上去後那邊靜默了很久,似乎在等內線的回答。
大概過了三十秒左右,就在警衛不耐煩的前一刻那邊似乎答應了下來。警衛點點頭放行讓倪悅進去了。
倪悅走進去沒幾步就在大廳碰見了穿着便服的張弛,他似乎瘦了點,上次見面還是紅光滿面的這次卻蒼白了許多。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笑着打哈哈,倪悅覺得自己似乎不怎麼擅長應付這種場面。正懊惱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對方發話了,“這裡不方便,正好我下班,去對面的咖啡館說吧。”
倪悅點點頭,雖然她其實更想去奶茶鋪。和個男性單獨去咖啡館,怎麼想怎麼彆扭……
這家叫“茗風”的咖啡館裝潢地很別緻,而且非常注意客人的隱私,也許這是因爲附近的兩大建築分別是醫院和公安局的緣故吧……
不過……爲什麼那麼像情人私會阿!
看着周圍擺滿的半人高的盆景,倪悅無語……幹瞪着眼,這算哪門子的談事情?
張弛倒是泰然處之,畢竟是單位門口,有事沒事過來做做也很正常。他連菜單都沒看,直接在倪悅驚訝和反抗的目光中點了一杯咖啡和一杯牛奶。
“我不是小孩了。”
“未成年。”
“好吧……”撓撓頭,翻了個白眼,反正牛奶也沒什麼不好。只是看到服務生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時總覺得說不出來的憋氣,冷哼一聲扭過頭,就像小孩子發脾氣時左手拖着下巴的那種姿勢。
要是王寧溪或者林可肯定會轉移話題,但一,張弛不是個健談的人,二,他和倪悅不熟所以沒必要給她面子。
於是倪悅不說話他也不說話,直到牛奶和咖啡上來後他才慢吞吞地嘬了口,輕輕嗓子說,“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別裝傻。”
“陳曉的屍體已經在取得她父母的同意後火化了。”換句話說就是你別多管閒事了。
“……”倪悅真的詫異了,“你明明知道……”
“那又怎麼樣?”
“你……被調到S市是貶職?”
張弛笑呵呵地搖搖頭,只是那眼裡冷意是一陣陣地發出來,“怎麼會,S市可比H市發達多了。”
死鴨子嘴硬。
“真黑暗。”倪悅搖搖頭,她基本能肯定陳曉的死是某個有權有勢的大人物乾的,可大人物到底是爲什麼要欺負個小丫頭。陳曉的照片她看過,沒胸沒屁股的一個雀斑女孩,說的不好聽點真是掉人堆裡都找不到。
而她父母,無論是親的還是後來的,每一個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階級,也就死去的老爸曾在政府機關裡做過,不過掃垃圾應該不會和大人物結下仇吧?
“嗯,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換句話說就是以後別多管閒事了,有多遠走多遠,免得累人累己。
“我偏不。”倪悅笑得歡樂,很好,現在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多管閒事了。以前她或許還可以當沒看見,就算死的是她的朋友,但人到底是死了,她最多也就是找王寧溪幫忙超度一下方便陳曉轉世投胎。
但現在扯到活人身上了,這輩子倪悅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種自以爲是把人當玩具的所謂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張弛好好一個本科畢業前途光明的小警察現在被這麼一害擺明了就是不得翻身了。
除非他“棄暗投明”,可那樣卻也是倪悅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你……”張弛還想再勸,倪悅擺擺手走了。
她估計自己現在在張弛心目中的形象就是一不懂人□□故的小蘿莉。他沒想錯,倪悅覺得自己確實就是這種傻不拉幾的二愣子,但好在她有能力做二愣子,但有些人卻沒有。所以終究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說到底憤青也不是誰都能做的。
沒本事強出頭那是傻子。
有本事不出頭那叫低調。
有本事強出頭那叫見義勇爲鋤強扶弱該出手時就出手。
當她不知道陳曉家地址?呵,那次張弛給的資料可十分全面,當時她就記住了那最重要也最簡單好記的電話號碼。不過要查這種和大人物有關的事……無論是爲了便利還是怎樣她都要找另一個人來幫忙。
嘖,抱歉了王寧溪。
倪悅握拳,現在她可是憤青到了頂點,就算是吃力不討好她也插定了這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