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丫頭就是嘴甜, 早知如此當年就讓你外公封你當個蜜仙。”王母邊說邊笑着點了點小鵲的額頭,倪悅覺得相比第一次見面,王母今次確實是和藹了不少。也許有一半是小鵲嘴甜私蜜, 不過最緊要的恐怕還是那蟠桃大會即將召開。不過倪悅認爲好話多說絕不會錯, 況且這次王母做得也實在夠爽快夠讓人服氣的, 因此也樂得迎合, “小鵲可沒說錯, 您這麼做即是維護了太上老君的顏面,也沒讓那值日星君受什麼冤屈。雖然到底是降職了,不過那也是作爲他沒有按照正規程序上報的懲罰, 絕對的大快人心也沒給外面落下口實。”
不過唯一的遺憾是……
“唉,只可惜太上老君什麼事也沒有……”小鵲撅着嘴巴把倪悅心裡想的事給說了出來, 而旁邊的哪吒也是憤懣, 扔了塊糕點進了自己嘴裡, 含糊着拿着火尖槍比了比,“哎哎, 當年封神一戰裡太上老君也是個極了不起的人物,沒想到現在爲了一顆丹藥做出這樣的事……最奇怪的是我爹知道了居然還說太上老君也是氣糊塗了,切,哪有這麼個糊塗法的阿!”
倪悅聽了深以爲然地點點頭,其實她一直覺得如果太上老君沒有阻了值日星君的報告那現在白朮就不會去閉關, 清源也就不會死。她一直想不明白那老神仙幹嗎要做那樣損人不利己的事, 好像……白朮和他有仇似的。
王母的眸光掃了掃在座的三人, “你們可是在氣我沒有處罰道德天尊?”她的口氣即是好笑又是無奈, 一雙鳳眼盯着哪吒和小鵲, “倪悅不知道那事也就罷了,你二人怎會想不明白呢?”
小鵲和哪吒對視一眼, 前者不滿地說道,“不就是幾顆丹藥嘛,是他太小氣了。”
“幾顆?”王母笑了起來,頭上的朱釵也隨之搖曳着發出清脆的響聲,“哪吒你說呢?”
哪吒猶豫地看看小鵲,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又都把話給吞進了喉嚨裡。倪悅更加疑惑,雖然明白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但卻想不到這癥結在哪兒,例如那幾顆丹藥……這沒什麼好說的,太上老君的丹藥是就連凡人都知道的一品貨色。治病救人那是小意思,死而復生也不是什麼大難事,等等……說到這死而復生……
難道是白朮當初爲了恢復龍身所以向太上老君不問自取了?可白朮並不是那種人,更何況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正正經經地讓王母問人拿,這樣無論是面子還是裡子兩人都能保全,何必還去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倪悅神情一斂,除非……除非是突然需要。
她擡頭掃了遍衆人後,無奈地用手指指向了自己,“是因爲上次我的事……所以白朮去搶藥了?”
哪吒笑了起來,“是啊沒錯,就是那有勇無謀的白癡龍,他不止搶了人家的東西還破了人家花費幾百年設置的陣法。嘖嘖,可把那老傢伙給氣死了。”
王母給倪悅添了點茶,漾開了的笑容裡有幾分諷刺,眼角卻是似無意地瞥了眼哪吒,“哎,也不知那事的罪魁禍首是誰。”
眼看哪吒的臉色開始變紅變黑,一向崇拜哪吒的小鵲連忙扯扯自家外婆的衣袖轉移話題,“王母外婆,你說的蟠桃怎麼還沒上來?”
王母當然明白小鵲的心思,她有些吃味地瞪了眼哪吒,心道“女孩養大了心可就野了”這話果真沒錯。嘆了口氣,再想想曾經下凡離去的織女——小鵲的母親……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終歸還是無奈地抿了抿脣角,手指指向不遠處搖曳生姿走來的仙女,“這不是來了?統共是四個,夠白朮那臭小子用的了。”
“四個?”倪悅奇怪地挑高了音調,“不是說……這蟠桃一個神仙只能分得一個嗎?所以……我才說算上了我那份。”
王母點點頭,理所當然道,“確是一人只可分得一個,但你且算算白朮、小鵲、哪吒、你,共是幾人呢?”
“四個……可是……?”倪悅不可思議地張着嘴看向哪吒,好半天才說道,“小鵲也就算了,哪吒你又是吃錯什麼仙丹了?”
“切,我不過是不想那傢伙拖累我罷了,要像他那樣睡下去我估計幾百萬年後都不定能恢復真身。”哪吒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倪悅和小鵲面面相覷,王母則是掩着嘴笑個不停,“這孩子仍是這般的死心眼,要面子。”
聽了這話,那剛把桃子搬上來的榮景也是滿眼的笑意,“誰說不是,這三太子也有幾千年的歲數了,可偏偏就還像個孩子一般的彆扭。”
“榮景你亂說!哪吒哥哥可不是你說的那樣……”小鵲開始是爲了給哪吒打抱不平,可說着說着自己卻有些心虛了,但最後還是着重來了句,“總之不是你說的那樣!”
“成成成,是奴婢失禮了可好。”這口氣也和哄小孩沒什麼兩樣。倪悅本以爲小鵲也是要不樂意的,卻見她只是紅着臉哼了聲卻沒有反駁的意思,這下她倒覺得奇怪了,再擡頭看向榮景,說起來這仙女是她當初第一次上天庭時就見到過的。長髮柳眉,杏眼朱脣的美貌倒是其次,真正惹眼的反倒是眼裡的凌厲。初見時倪悅還被她給兇了一次,就算是之後榮景曉得了倪悅和白朮的關係了,也只是不卑不亢地接待着,若是說錯了什麼話她還會反駁幾句絲毫不給人留幾分面子。搞得一開始倪悅以爲這天上的仙女都這脾氣,直至看到別個都是溫柔恭順的模樣才恍然——王母身邊伺候的哪會是什麼省油的燈!
“榮景可沒說錯什麼。”王母招手喚榮景走到跟前,“你跟他們說說,那孩子當時是怎麼說的?”
“他一日不變回龍三,我一日不回覆真身。”榮景說得極有氣勢,小鵲和倪悅同時一愣,都呆呆地看着榮景,“哪吒(哥哥),真是吃錯仙丹了?”
“可不就是孩子似地彆扭。”榮景笑着攏起袖口衝王母做了個萬福,動作看似隨意灑脫,但舉手投足間的禮節卻是絲毫挑不出丁點的毛病。“娘娘也該準備準備了,西方的使者們可就快到南天門了。”
“那我們也就先走了。”倪悅拉起小鵲站了起來,小鵲雖有些不樂意但倒還算聽話,只是臨走前還捧了碟芝麻酥餅。倪悅對此無奈笑笑,人家外婆都不介意了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王母揮手散了兩人,側頭看向榮景,“你又是打着什麼主意?”
“奴婢也是沒辦法,總不能讓奴婢說閻羅和嫦娥在月宮大打出手,等着娘娘去救駕呢吧?”
“呵……又是那兩個,這天庭何時養了這麼一幫大孩子了。”
倪悅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
離開王母殿後她和小鵲又去了上次的亭子裡聊了聊,然後沒多久那小丫頭就說有事得先走一步。再然後……她就把自己給丟到了南天門,轉眼就沒了身影。要是以前倪悅大概還會去找她問問,但現在她手裡捧着四個蟠桃也實在不好沒事找事到處走了。
雖然說是蟠桃,但大小外形也就和凡間的桃子差不多,沒什麼兩樣。倪悅拿了其中一個放在鼻子底下嗅嗅,也只是更甜香味更濃一些而已。但因爲是楚江王說了能幫白朮的東西,所以她當然不敢小看了這三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桃子。
終於倪悅在回到地府後把東西放在楚江王面前的臺几上後,真真是有種汗流浹背的感覺。就像你讓一個鄉巴佬捧着救命仙丹去救人,在知道這玩意兒的貴重後就算它長得再像小泥丸,心裡總歸還是非常介意的。
楚江王笑眯眯地看着滿頭大汗的倪悅,“倪悅何須如此,這蟠桃既受養於日月之中的精華,自然有它的靈性,就算你把它跌在地上不必擔心。”
倪悅愣了一下,也不多想,撇撇嘴就隨手撥了其中一隻桃子到地上。只見那桃子開始還挺正常地勻加速着下落,倪悅雖然着急但看楚江王很是神在悠閒也只是心裡抹汗。兩隻眼睛死死盯着桃子,幾乎做好了搶救的準備。可就在桃子快接觸到地面,倪悅揮手施法的一瞬間,它卻忽然又飛回到了桌面上。
良久,倪悅抽着嘴角看了眼還一搖一晃正進行最後謝幕的粉嫩蟠桃,“您早說阿……”那話裡怪責意味顯而易見,楚江王卻只是抿着嘴喝了口茶,“你到底是凡心太重。”
“我不還活着嘛……”倪悅淡淡地看了眼楚江王,隨手拿起一個扔到他身上,“拿去拿去,白朮房間的結界也就你們幾個能進去。”
一想到這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明明他們纔是搭檔,明明無常樓她和他纔是主人,但憑什麼那羣老不死的弄了個不許她進去的結界?沒天理了簡直!四處站着的小鬼看倪悅的架勢都是笑到不行,這壓根就是明晃晃的遷怒。其實誰都知道地府是個特別有階級性又特別沒階級性的地方,職位高的設的結界職位低的是肯定進不去的,而職位低的設的結界職位高的是閉着眼睛都能進去。當初白無常門口的結界是楚江王設的,所以他們閻羅十王以及地府老大才能進去。至於倪悅,雖說也是地府裡喊得上名號的黑無常,但可惜到底還是低了幾個層次。
至於爲什麼說這兒又是個特別沒階級性的地方,你看個黑無常都能這麼和楚江王說話了……而這地府裡又有誰是真正會因爲對方職位比自己高而心悅誠服的?看遍整個地府,那最有代表意義的地府的最高領導人反倒是最沒什麼地位的。
楚江王笑着接過蟠桃,在手裡掂量了下便起身走了。倪悅坐在椅子上沒正型地喝茶吃點心,心裡的感覺……怎麼說呢,激動?興奮?還有點……
等楚江王出來後想找倪悅的時候卻發現人沒了,他笑呵呵地看了身後臉色鐵青的某人說,“哎哎……這孩子估計是怯場了。”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倪悅抓狂了,可這哪裡能怪她,要是別人碰見這種事估計纔會更受打擊吧?倪悅顫巍巍地擡高右手,食指指尖正對着某個笑顏如花的少女,“你你你……你到底想怎樣阿!”
那少女後退兩步轉了個身便毫不見外地坐在了倪悅的牀上,看着倪悅驚訝恐懼到幾乎無以復加的神色後只是整以暇地兩手撐在牀面,雙腳離地似模似樣地蹦躂了兩下,滿臉的無辜和理所當然,“玩啊。”
“玩?死丫頭你居然說玩?”倪悅覺得自己要瘋了,這個死孩子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出現有多麼驚天地泣鬼神麼?現在她多喜歡所謂天上一日凡間十年這種所謂的屁話是大實話阿……那樣她就能來得及把這傢伙神不知鬼不覺地打包送回去了。可現在……只能無語凝噎淚流滿面了。
“當然是來玩的,倪悅不是答應過我嗎?”死孩子一臉天真無辜,那件古裝的雪紡少女裙,也神不知鬼不覺地變成了長袖外套和利落的牛仔褲,顯然就是倪悅現在身上穿着的那件的縮小版。倪悅抽搐着嘴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再看看小鵲的,無聲嘆氣,一樣的衣服,她穿就是普普通通的地攤貨。人小鵲一穿感覺就是上了個檔次阿!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小鵲居然騙了自己跟她下了凡。
她不知道仙女下凡算個什麼罪,當初七仙女的事情那麼轟動還不是因爲她找了個凡人當老公?可小鵲是擺明了說過不屑凡人的,所以頂多也就是回去被王母臭罵一頓,畢竟是王母最疼愛的小外孫女嘛。但她倪悅就不同了,雖然有白朮當後盾,但……再怎麼說也是個外人阿,和炮灰甲乙丙丁有什麼兩樣?
“小鵲,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倪悅撲上去握着小鵲雙手,言真意切,“回去吧回去吧,凡間空氣不好陽光又大,就連動物植物也都開始一個個的瀕臨滅絕。”她也顧不得這話會不會被天打雷劈了,反正相比天庭這兒空氣確實不好,陽光也稍微大上那麼點。而動植物……哎哎,就算再怎麼繁盛,都有滅絕的一天嘛。至於是百年還是萬年以後也是一樣的結果不是?
但顯然小傢伙並不領情,笑嘻嘻地摟住倪悅的脖子,“但是倪悅在!”
“誰來收了你吧。”倪悅惡狠狠地拉開她的手,轉過身躺在了牀上,“我不管我不管,憑什麼倒黴的老是我啊!”
小鵲抹抹眼角的水珠,砸吧了下嘴巴,“倪悅,你真可憐。”
“還不是自作自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