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問題, 很難下定決定,但是有些事確實是不得不去做的。
王寧溪呆呆地看着倪悅,轉過頭, 目光正對上瓶中同樣神色複雜的殷劍。也許之前他們誰都不認識誰, 但現在王寧溪卻覺得兩個人已經默契地選擇了同一件事。
“倪悅, 不可以。”
倪悅以爲她說了那個理由后王寧溪會同意, 因爲孰輕孰重已經計量清楚。她死了是去當黑無常, 但殷劍呢?等待他的可是魂飛魄散阿!她的眼裡已經溢滿了淚水,只輕輕眨了眨眼便順勢流了下來。“爲什麼不可以?這是唯一的選擇了!”
“我不能眼看着你去死!”王寧溪堅定地說道,同時桃木劍橫在倪悅身前擋住了夫差第一輪的攻勢, “殷劍也不願意。”
“我死了是……”倪悅慌忙用令牌作出了一個結界,雖然黑無常的力量她並沒有全部得到, 但還是能稍微緩和一下現在的情況。就這樣以兩人一鬼爲圓心的三米之內, 只要夫差的攻擊侵入, 周圍便會浮現出一種朦朧的煙霧出來,而各色的眩光便是兩種力量制衡時發出的警告。
“你死了便是死了!”王寧溪嘆了口氣, 他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無力過,“從那以後你會是真正的黑無常,再也不會是倪悅了。”
倪悅愣了一下,沒有預警地走上前把臉埋在了王寧溪看起來瘦弱卻比想象中更加寬厚的懷裡,心裡五味繁雜。
王寧溪滯在原地許久才悄悄地把手放在倪悅的肩上, 用力地拍了兩下, “沒事的。”
什麼沒事!倪悅錘了下他, 完全被看穿了好不好……
倪悅一直知道, 在成爲黑無常前, 她像所有的女孩一樣不甘平凡,幻想着自己其實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身邊有許多長相帥氣的男孩圍繞, 且有二三好友相伴。然後她便成了黑無常,逐漸開始覺得自己有些與衆不同,她認識歷史上的知名人物,甚至還和那些知名人物關係不錯。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特別的存在,甚至有些驕傲地翹起了尾巴。
但自從發生清源那件事以後,她才知道黑無常並不是那麼好當的。
在這之前她拘捕過無數的靈魂,那些人有的可憐有的可憎,但無一例外她和他們都素不相識。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那些官方語言,對方配合那最好,不配合就用令牌收拾了他們。
她一直認爲無常令牌是萬能的,但後來她卻……直到那時她才明白,黑無常和天下所有的職業一樣,有他必須存在的理由也有他存在着的義務。
她眼見着身邊的人死了一個又一個卻完全沒有辦法對抗,而現在,當她面對着夫差時她感到害怕。她想逃避但她的身份是黑無常阿,不!她甚至還不算是個黑無常……
倪悅不想要那些莫名其妙的責任,她本來就該是個十六七歲整天胡思亂想的小女孩纔對。
可如果她死了她就真的是黑無常了,不再是那個有了麻煩還能找王寧溪,找白朮幫忙的倪悅了。
真是可恥。
夫差的笑聲似乎突破了結界傳進了倪悅的耳裡,身邊五顏六色的炫彩光芒也像是在嘲笑倪悅的軟弱和逃避。
“切,那有什麼大不了的!”倪悅擡起頭,退後了兩步,臉上重新揚起了沒心沒肺的笑容,“有什麼好怕的,王寧溪你別擔心我,就算死了我也叫倪悅!”
他沒說什麼,只是拍拍某人的腦袋,桃木劍在他的手上開始發出奪目的金芒,王寧溪說,“我懂了,我們該是認真的時候了。”
“倪悅,能帶上我嗎?”
“陳曉……?”倪悅不解地看向陳曉,她以爲現在的陳曉應該繼續躲在一邊接受保護。不是倪悅看不起她,而是她的傷勢嚴重得有些過分了。或許剛纔她和白朮打鬥的時候威猛無比,但那是在夫差禁錮了其無感的時候,和現在的情況相差太多了。
“倪悅你別看不起我,別忘了當初你是靠誰才升級的。”陳曉笑笑,笑容裡是掩不住的得意,“你就靠着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裝備唬人,我可是實實在在的操作一流!”
倪悅被深深地囧住了,結界已經即將崩潰這傢伙居然還說到遊戲?
“你也知道是操作了!”倪悅恨鐵不成鋼地咬牙說道,與此同時結界也毀於一旦。別看他們想了那麼多說了那麼多,結界真正支撐的時間頂多也就五分鐘。
這就是力量的差距……
“你沒別的選擇了,要死也是一起死。”陳曉笑得囂張,倪悅翻了個白眼,到底沒有吐槽——你已經死了好不好!
其結果就是一通亂鬥,誰強誰弱閉着眼也能猜到。
只是很快倪悅便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和王寧溪死命地捱打,陳曉卻是死命地打夫差。雖然就陳曉那點攻擊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但俗話說老虎就算被蚊子咬也會甩甩尾巴,但夫差卻理都不理,實在逼急了也就是弄個定身術定住某鬼讓她自生自滅去。
也許王寧溪……倪悅看向正在和黑霧糾纏的王寧溪,搖搖頭決定不去點破。
其實王寧溪不但發現了,還知道夫差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
所謂鬼奴,便是施術者用自己一魂一魄煉製出來的僕從。真正的定義複雜到即使是兩本札記都不一定能記錄清楚,可現在最實用的那條卻是簡單到一句話就能說明白。
陳曉要是死了,夫差也會元氣大傷。
王寧溪不像倪悅刻意逃避,他是很認真地考慮過這個計劃了。而答案是否定的。
不說陳曉會不會甘心去那樣做,就算她願意了倪悅也不會願意。所以他們現在的負隅頑抗傻到掉渣,說白了就是等死。
一道風刀砍了過來,正中王寧溪握劍的右臂。他吃痛得哼了一聲,但那手卻是絲毫沒有放鬆丁點。其實這個時候只要一個人苦撐一下,另外兩個想走並不算太難的。但可惜現在在場的生物和非生物都是死腦筋,沒辦法。
對於王寧溪來說,逃走就是罔顧正義,貪生怕死,這和他從小到大所學的一切都背道而馳。對於陳曉來說,倪悅和別的誰誰誰弄到這種地步都是因爲她,如果逃跑那簡直就是良心被狗吃了,雖然她的心早就不會跳動了。
對於倪悅來說……沒什麼好多說的,理由大家全都心知肚明。
“倪悅,你們走吧!”
終於陳曉忍不住出聲了,此時她剛剛脫離了夫差的定身術並且正在躲閃下一輪的定身術或者別的什麼阻礙她動作的法術。她或許不是個聰明人,但也絕不是什麼笨蛋。
誰都看出了這裡夫差最忌憚的就是她這個鬼奴了。
“說什麼傻話!”倪悅瞪了她一眼,二話沒說施了個火球術,可對方只是揮揮衣袖火球便頃刻覆滅了。你說,實力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還打什麼打呀!倪悅氣得連連爆了幾個三字經,王寧溪在旁邊聽得手一抖,黃山派的幾張符咒差點貼歪到陳曉的身上。
“這不是傻話!”陳曉一邊閃一邊說道,“哎道士你小心點,貼到我身上算怎麼回事呀!倪悅你聽我的,我是那傢伙的鬼奴,我要犧牲了他肯定沒工夫去追你們了!等會兒我衝上去你們看準時機把那小瓶子搶過來!”
最後那兩句話是她貼在倪悅耳邊說的,然後沒等倪悅反對就一個手刀劈了下去,她捋捋頭髮對王寧溪喊道,“你知道怎麼做吧!”
……
“恩。”他當然知道,“對不起了。”
“沒事,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了。”
“哦對了,幫我跟她說聲謝謝,我欠她太多了,已經不是說句對不起能補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