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覺得倪悅的心情很不好, 應該說全開發部的都覺得倪悅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陳姐說,這孩子平常上班時都笑得像朵花, 見人就叫, 今天卻像焉了的狗尾巴草, 別人喊她也就“恩”兩聲。
林逸說, 過去自己在她面前照鏡子擺弄, 倪悅還會上前做做形象參謀,今天自己不過是聲音尖了些就被罵成了娘娘腔……
張小雅說,你本來就是娘娘腔, 不過倪悅今天真的好彪悍,居然敢摔老闆的門!
一衆人等點頭贊同。
許諾無辜阿, 他這些日子都被那些奇形怪狀的鬼怪弄得都快成神經質了。許諾想, 這短短的兩天, 一個叫倪悅的女性已經差不多徹底地顛覆了他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了。他過去不認爲有鬼,現在他知道這世界上到處都有鬼, 還全都是形態各異的。
好不容易等來了休假回來的倪悅,卻見她黑着張臉。見她進來本想安慰幾句沒想到辦法也沒關係,可她倒好,進來後二話沒說甩了條樣式古怪的桃核手鍊過來就走了。
還是摔門而出。
許諾怔怔地看着拿在手裡的手鍊,摸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紋路光滑圓潤不扎手, 放在鼻尖自還有股說不清的香味。待把手鍊套上後更是發現身邊的妖魔鬼怪全都閃了個沒影, 也不知是因爲這寶貝把那些髒東西都給收拾了, 還是那些髒東西見了寶貝拔腿就跑。
總之……世界算是清淨下來了。
許諾鬆了口氣, 但想想倪悅的臉色卻又覺得心裡有些介意。是惹上了什麼麻煩,還是和她的師父鬧了彆扭?許諾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不舒坦, 最後還是拿起電話把倪悅給叫了進來。
“什麼事,許經理。”
許諾暗地裡搖搖頭,瞧着粗聲粗氣的模樣,哪有半句下屬應該對上級的尊重。不過再看看手裡的手鍊和身邊的清寧,許諾還是好聲好氣道,“跟我說說這手鍊吧。”
“蟠桃的核,神仙用下來的東西沒什麼好說的。”倪悅翻了個白眼,怎麼說呢……她知道她和白朮吵架不能怪許諾,可有時候心裡明白卻又忍不住地想撒氣。她等白朮等了五年了,那死蚯蚓一回來還沒搞清楚情況就罵了自己一頓,換誰也心平氣和不起來阿。不過,許諾還真是挺可憐的,而且怎麼說也是自個兒的上司,所以最後又補了句,“帶着吧,怨氣越重的就越是不會接近你,只是以後大概會有想修煉的善心鬼會纏着你了。”
許諾沉默。倪悅看他愣愣的樣子覺得好笑,放輕了語調說,“別擔心,都說是善心的了,不會吃了你的。再說了,有這仙家法寶別說鬼了,有點惡念的人都近不了你的身。”
許諾還是沉默不言,倪悅挑高了眉毛,雙手撐桌彎下身子靠近了許諾,“怎麼不信我?”
“不是。”他擡起頭,就這樣四目相對,他卻好像渾然不覺有任何的尷尬。倪悅扭過頭,她說到底也只是個長那麼大連戀愛都沒談過一次的小丫頭,當初就算是和王寧溪,矯情了說也就是在白色中摻和了點點的粉色,頂多算是曖昧。倪悅乾咳了兩聲,站直了身子又裝起了標準的OL,“那您幹嗎不說話。”
“在想你……”許諾故意延長了音調,倪悅驚得瞪大了眼珠子,剛維持起的形象立刻轟然倒塌,滿目猙獰,“你你……你說什麼呢!”
“在想你今天到底怎麼了。”許諾搖搖頭,這女人實在太沒風情了。他站起來把後面的百葉窗拉了起來,陽光照進來暖得人舒服極了。整以暇地看着倪悅驚慌失措後的狼狽,和得知自己被騙了的憤懣,許諾心情舒暢地笑了起來。誰讓這小丫頭早上那麼嚇唬自己的,這可不是報仇,是她自己心急,可怪不得別人。
倪悅冷哼了一聲,有些扭捏地轉過頭說,“沒什麼,起牀氣。”
既然別人不想說,許諾也不好勉強。再說了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管人家的閒事,“算了,你明天把這份文件送到天河集團的陸經理那兒去。”
“哦……”倪悅點點頭,“那許經理我先出去了。”
最近公司沒什麼大項目,所以幾個愛聊八卦的也是格外的精神。
今早倪悅的不對勁大家全都看在眼裡,雖然這孩子進公司時間不長,但好歹在八卦事業上也做了不少貢獻。特別是林逸和張小雅,這倆人從來就是個自來熟,因此吃完午飯就開始在倪悅身邊瞎鬧騰的顧左右而言他。
真是關心倪悅?倒也是一半一半,這倆的八卦心思在全公司也是知名的。倪悅也曉得他們的心思,雖然平時打打鬧鬧的很是愉快,但現在也確實心情不好。從頭到尾恩恩阿阿的,臨到末了也不記得到底說了啥。
“和男朋友鬧彆扭了?”張小雅百折不撓地湊在倪悅跟前,臉上的黑框眼鏡怎麼看怎麼不搭調。你說別人戴着都覺得古板尖刻,但這女人帶上怎麼卻從頭到尾都透出股悶騷腐敗的氣息呢……
“恩……”倪悅繼續習慣性地回答問題,可等了好一會兒那煩人組合都沒個接茬的。倪悅有些納悶了,突然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勁了,剛纔……自己說什麼了?張小雅又問什麼了?
倪悅猛然擡頭想問個明白,卻正對上了張小雅和林逸激動到發紅的眼睛。心裡一個激靈,這下可是徹底從魂遊天外裡給醒過來了,可還沒等她解釋幾句,那兩個人就從剛開始的沉默,變成了不給倪悅說話機會的二人轉了。
張小雅雙手捧心,眼神迷離地看着天花板,“今天倪悅進老闆的辦公室了。”
“是啊是啊!而且還和老闆吵架了哦~”林逸不甘落後,只是那模樣給懷春少女做做好成,他那德行還真是有些讓人吃不消阿。倪悅撫額開始思考要怎麼堵住這兩個人的嘴巴,你說沒事她幹嘛想什麼心事呢。
張小雅轉着圈子走到倪悅的邊上,右手手肘拖在倪悅的肩膀上,媚眼如絲,“什麼時候和老闆勾搭上的?也不跟咱們知會一聲。”
倪悅啞然,就算她真和許諾勾搭上也不會和他們知會,又不是活膩歪了。更何況他們根本什麼事沒有!“啪”地拍桌子起身,本想給自己造勢結果那倆顯然一點沒有受驚的傾向。最可恨的是林逸居然還吊着嗓子用激動萬分的語調說,“哎呀哎呀~惱羞成怒了~倪悅好可怕哦!”
張小雅掩面嬌羞狀,“因爲被說中了阿,林逸你太壞了!”
倪悅扭頭憤憤離開,“你們兩個可以去死了!”
……
“好像生氣了?”
“女人就是麻煩!”
“作死阿!”
……
第二天,倪悅上班的時候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份三明治一份奶茶。三明治是隔壁街角的餐廳招牌,奶茶是附近廣場的知名美味,雖然兩者的價錢都不算貴,但因爲路程上的不方便所以大多數人都選擇望而興嘆。
這東西是誰買的?
倪悅先朝許諾辦公室看去,結果是人家正坐在老闆椅上吃着樓下咖啡廳的高價早餐,她居然忘了某人怎麼可能看得上這種路邊攤。而陳姐,標準的家庭婦女,早餐中餐晚餐宵夜全都是自己在家DIY,就算她難得開竅會在外買,倪悅也不覺得她會特意去繞遠路。
最後的最後……在這九點上班八點到崗的少數人羣中,唯二有可能的自然是現如今正笑得極賤的七公八婆了。
其實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要是平常,自己大概也會笑笑就算。但當時倪悅實在是心情太糟糕,可是就這樣輕易原諒又覺得不太合適……因爲無論是張小雅還是林逸都是立馬就能蹬鼻子上臉的傢伙,要是太過簡單恐怕以後自己還就真沒好日子過了。
托腮,倪悅啃了口手上拿着的三明治開始思考要怎麼既不矯情又有些造作地化干戈爲玉帛。
張小雅乾咳一聲,拉着林逸走到前面,臉上的笑容十分的豔麗又狗腿,“倪悅,老闆是不是派你去天河集團那裡送文件?”
倪悅擡頭,瞥了眼,“是啊,幹嗎?”
“能不能讓我去?”張小雅的兩隻眼睛幾乎都要冒光了,倪悅身子向後仰了點,狐疑地把目光投向笑得意味不清的林逸身上。也不用多話,只是皺了皺眉,原先就已經等得迫不及待的林逸立刻開口說起了風涼話,“不就是天河的小老闆?張小雅你也一大把年紀了,居然還想老牛吃嫩草,可悲阿!”
“是啊是啊,我老牛吃嫩草~”張小雅咧嘴呲牙,雙目圓瞪笑得很是猙獰,“你很介意哦?難道你暗戀我?哎哎~我還以爲你愛男人,難道那不過是你爲了隱藏你內心中對我的愛而扯出的謊言?”
倪悅炯炯有神地看着這兩個,繼續後退後退……心裡垂淚,你們吵架就吵架,幹嗎要一個在她左邊一個在她右邊。現在身體還越來越接近,口水很不衛生阿喂!
“暗戀你?!”林逸冷哼,隨手扯了扯花色的領結,雖然很不厚道,但倪悅真的很想對林逸說現在的你真的很MAN阿。
“是啊是啊,暗戀我貌美無雙如花似玉嘛,放心我不會嘲笑你的!”
林逸悲憤了,“死八婆你再亂說!”
通常這個時候就代表戰爭的結果已經要出來了,張小雅把眼睛取下吹了吹又重新戴上,笑顏如花,“我知道你是八公,但請不要爲了要與我般配就給純潔如我取個這樣的外號。低級!”
轉身離開,那小腰扭得還真挺像回事的。
林逸更加悲憤了,“倪悅!”
倪悅站起來把三明治放回桌上摸摸他的頭,“節哀阿。”
“我沒有暗戀那種女人,我就算暗戀你也不會暗戀她!”
倪悅發誓,她本來是想好好安慰一下林逸,甚至不介意午餐請他去飯廳吃。但現在……她很差麼?於是把文件理好疊在一起,笑眯眯地轉向林逸,“恩,我知道!”
手起文件落,林逸捂着腦袋無語凝噎。
倪悅轉頭離開,“我要去天河了,僞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