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件事以後,白朮就開始笑話倪悅了。
那個所謂的“小白”暱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成了倪悅的代名詞,總之就在不知不覺間整個地府裡數得上名號的都知道了這個外號,而且叫得是樂此不疲。對此倪悅深感無奈,最後只能逃出地府奔向現世。
離假期結束還有四天,又恰巧倪悅家的兩個老的參加單位組織的蘇杭四日遊不在家,沒人管又不想在電腦前耗費青春的倪悅最終決定去西施的家鄉苧蘿山逛逛。就算不能吸收點孕育了兩個美女的天地靈氣也能避開城市污染,有益身心延年益壽。
從網上查了苧蘿山的地址後就利用令牌的力量瞬間到達目的地。
雖然已是深秋了,但這裡卻仍然綠意不減。芳草茵茵,踩在腳下就像踏在沉厚的棉絮上一般鬆軟。
倪悅四處看了看,她出現的地方雖然空曠但好在周圍沒什麼人。身前的石碑上刻着“苧蘿山”三個暗紅大字,按照網上查得的資料這應該就是沙孟海題碑了,那她現在也就是站在苧蘿山前了?
好傢伙,這令牌以後還能當旅遊直達車了。省時安全還免費,簡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備用品啊!
倪悅感嘆着把令牌放進口袋,拉了拉揹包帶子向着題碑後走去。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爲西施,恐怕倪悅壓根不會想到苧蘿山這地方到現在還留着。畢竟幾百年幾千年的時間足夠一個城市分崩離析,何況一個小山村?但上網一查卻發現那裡不但留着甚至還成了個小有名氣的觀光景點。當然,那所謂“名氣”的由來多半歸功於鄭旦和西施兩個女人的功績,這點從無處不在的西施廟、浣紗溪就能看出來了。
站在路過的第五座西施廟前倪悅已經有些黑線了。雖然自己實在沒打算進廟裡拜祭自己的朋友,但她還是打算進去看看這個可以追溯到宋孝宗時期的西施廟到底是什麼模樣。
這座廟的廟門額刻陽文“西施廟”,牆面上的朱漆已經有些剝落,這點和開始路過的那些西施廟簡直不能比——因爲真的讓人感覺十分“破敗”。
但村裡的老人說這叫滄桑這叫歷史,除非剝落的地方太大或者哪處塌了不然他們是不會修葺的。倪悅聽了自我安慰:也是,古蹟之所以是古蹟就是因爲夠破夠老,要是全都嶄新得和剛建時沒兩樣那還叫什麼古蹟啊。
順着廟門前的青石路向前望去,卻看見一羣來自各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圍成了半圓,正好堵住了進前殿的入口。
外圍還站着幾個老外,嘰嘰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看他們的模樣倒是十分興奮。
倪悅撓撓頭,走上前隨便找了個看上去比較隨和的大叔問道,“叔叔,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那男人轉身看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慈善地搖搖頭,語氣裡又是好笑又是氣憤,“不知道從哪來的小道士一大清早就堵在這裡不讓人進去說什麼邪靈作祟!”
“邪靈作祟?”西施廟邪靈作祟?“開什麼玩笑……”
“就是,怎麼可能!西施廟是南宋皇帝建的,那麼多年了都沒事這小道士也不知道搞什麼名堂。”站在倪悅身邊的另一個漂染了紅髮的男人不滿地發着牢騷,“好不容易放假陪老婆出來旅遊,怎麼偏偏就碰到這種事情。”
倪悅張了張嘴,還沒等她說什麼人羣就開始喧鬧起來了。
雖然各地方言倪悅不怎麼聽得懂,但靠着中國語言基本共通的特點她還是大致瞭解了騷動的原因。不過是因爲這裡的人大多數都和剛纔那個發牢騷的男人差不多的情況,趁着放假出來玩,爲着西施來苧蘿山的第一遊覽場所現在卻因爲一個小道士而暫不開放,這換誰心裡都覺得憋氣掃興。
“各位請聽在下一言……”少年清朗的聲音響起,雖然倪悅覺得很好聽但現在的重點可不是這個。透過人羣的縫隙倪悅看到兩個高大健碩的男人走近了站在正中間的身穿傳統黃色道袍的少年,由於人羣擁擠倪悅看不到少年的臉但看身形就覺得要是打架他一定得輸。
按捺不住好奇心,倪悅仗着身形靈活鑽進了人羣。不過期間被推搡無數,本來打算站在中間範圍卻沒想到最後被推到了最前面。
雖然成了出頭鳥但視野開闊,只見空曠的半圓場地裡站了兩個穿着正常但臉色不怎麼好的男人和一個被提着領口只有腳尖着地的穿着道服戴着道冠的小道士。
“臭小子,讓不讓開!”
“先生你勿要急躁……哎哎哎!”
“臭小子不要給老子拽文言文,好好說話會不會!”那個拎着道士領口的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啐了口,“沒什麼本事充大俠,小說電視劇看多了吧!也不知道你從哪弄來這麼一身衣服。”
“先生……這,這衣服是我們黃山派的道服。你……”那小道士似乎被嚇得連話都不會講了,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白襯衫覺得沒什麼意思就把那道士放下轉身第一個走進了西施廟的前殿。
道士少年看着那人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轉頭看見倪悅時猛地皺了下眉。這一皺讓倪悅汗毛都豎起來了,自從她成了黑無常後就覺得世界上沒什麼是不可能的,有了鬼,有了仙就自然也有妖怪。
雖然孫悟空什麼的是好妖怪,但白骨精之流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倒黴啊……沒事來這鬼地方做什麼,還是趕緊走吧!】倪悅暗地裡吐吐舌頭,也顧不上參觀這歷史悠久的文明古蹟轉身就走。但沒走兩步就被人抓住了手,沒錯,就是手!
溫熱的觸感,虎口處又硬又厚就像書上描寫的劍客的手。
手心裡有些汗,和上次殷劍給他的感覺不同。這個人的汗一點也不粘膩,說不清楚感覺,總之就是不讓人覺得討厭。
倪悅轉身不意外地看見抓住自己的人正是那個小道士,他長得很清秀但一點也不女氣。兩道劍眉濃黑分明,按照看相的說法就是一看就是個忠肝義膽的好小夥子。他的嘴脣很厚,據說這代表長情。他臉頰輪廓和殷劍一樣都是偏瘦削的,不過配上小麥色的皮膚看上去就比殷劍壯實健康了不少。
倪悅長嘆,美色啊美色,如果殷劍那叫小家碧玉這個就是大家閨秀了。
可惜這個閨秀她沒膽子染指,倪悅抽回手,儘量無視掉自己口袋裡不停跳動的無常令牌。她原來以爲這小子是弄虛作假騙騙人,可剛纔這小子抓住自己的時候令牌卻騷動了——很明顯這小子是個貨真價實的道士,本事大小她不知道,但他至少是有陰陽眼的。
“姑娘……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了什麼不該惹的東西?”
“沒有。”倪悅搖頭,要是有什麼東西惹上她,她怎麼可能不發現?
“但姑娘身上卻是盤踞着一團死氣,敢問姑娘最近是否出入過墓室墳地之類的地方?”那小道士說着又想搭上倪悅的手,幸好倪悅及時拍開。那小道士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好像醒悟過來似的慌忙後退兩步紅了臉,“抱歉……姑娘……在下……”
倪悅撇撇嘴,“好好說話,別拽文言文。”
“是……姑娘……不……小姐,我是黃山派第二十五代倉前掌門的入室弟子王寧溪。”少年鞠躬打了個輯,倪悅看着覺得好笑,這模樣就和電視裡蹦出來的演員沒兩樣。還好剛纔圍着的人已經都進去參觀了所以沒人注意到他們,不然倪悅一定甩手就走——不然也太丟臉了。
“黃山派啊……”
“小姐聽說過?”
“略有耳聞……”那個創派的荒蕪到現在還有事沒事地去煩閻羅讓他家弟子多福多壽,她有幸在去報告業績的時候見過兩次。整個就一鬚髮皆白的老頑童,據說是因爲修真小成所以捨不得投胎於是留在地府當個鬼仙,準備等大成之後再上天當神仙。
——至少一開始那位大師確實是這麼打算的,但聽說他早就大成過了頭但不知道爲什麼還留在地府插科打諢。白朮說他是沒說服閻羅所以不甘心離開,還有的版本則說他看上了地府的六大美女,捨不得這裡的自由散漫。
傳說紛紜造就了一代八卦傳染源,所以就算倪悅初來乍到兩耳不聞窗外事,知道這人也實屬正常。
“小姐也是修道的?”聽到這話,王寧溪的雙眼一下子變得奕奕有神,然後又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不對,你身上全無修道者的聖光。加之黑雲兆頂……對了,姑娘,我這裡有塊由本派開光加持了靈力的玉佩。戴在身上可正氣長存,邪不侵體。”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收。”倪悅連忙搖手搖頭,拜託!這東西那麼“神聖”……萬一戴到她身上突然爆裂怎麼辦……
“小姐不用客氣,這東西雖然是驅魔的法寶但對於我派來說卻是隨處可見。”
你這麼客氣我真的很無奈啊……
倪悅訕笑着伸出手,但眼看對方表情堅決。她也只能快速地用小拇指碰了下那玉佩,很好,沒爆裂也沒泛黑。快速接過,觸手潤滑,一股說不清楚的暖意從那玉里滲進自己的手心。
倪悅複雜地看向王寧溪,卻發現對方也同樣複雜地看着自己,“唔……王寧溪,有問題嗎?”
“好奇怪,你身上的黑氣……”王寧溪皺眉,這個女孩接過了良光寶玉非但身上黑氣一絲未減,反而愈加濃郁。他在山上生活了十幾年還沒遇到過這種事情……想了半天,如果不是這玉佩突然棄明投暗成了邪教的寶物,那就是這個女孩身上邪氣太重不但抑制住黑氣還把這黑氣收爲己用。
“怎麼了?”
“寧溪!怎麼自己一個人來這廟啊,不是說了等老爸一起嗎?”一道熟悉的嗓音從倪悅的身後傳了過來,聽內容這人似乎是這個小道士的父親。倪悅轉身,然後張口目瞪,“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