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循着鬼氣找到了罪魁禍首的所在地, 門外,看着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王寧溪和倪悅都悟了。
那個男人不是別人, 正是最近“朝廷”裡風頭正勁的某個機關領導——蔡易。雖然已經五十多了, 但通常現身在電視裡的他都是意氣風發, 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但現在, 這個男人卻臉色發黑地躺在地上, 動彈不得,只是神智似乎還算清醒的樣子。
對於倪悅等人的突然出現,他只是剛開始時驚訝了一下, 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你們……和他一樣嗎?”
“差不多, 但我們是來阻止他的。”作爲正常來百姓的倪悅說着上前把他扶到了椅子上, 因爲不知道怎麼稱呼所以便省了主語, “他在裡面?”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但現在倪悅確實沒時間跟他解釋太多了。好在蔡易也知道情況不同, 所以並沒有太多囉嗦直截了當地說道,“恩,而且他還帶了兩個孩子進去。”
“你認識陳大山嗎?他以前應該在你的手下做事。”王寧溪突然開口,倪悅也一下子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件事,她有些驚訝王寧溪現在提到那個人。倪悅對於他的印象, 已經很模糊了, 只知道曾經是政府機關裡的一個後勤人員。
“認識, 當時那個人已經控制住我做了很多錯事。陳大山偶然蒐集到我在清醒時故意丟掉的罪證……他……”蔡易沉默地低下頭, “我沒想到陳大山會勒索我, 後來我聽說他的女兒也死了。”
“我明白了。”倪悅打斷了他的話,“陳大山的死不是你的錯。”
她本來以爲自己不敢再聽到有關陳曉的任何消息, 但現在當她知道了陳曉和陳大山的死因,倪悅卻反而覺得輕鬆。並且一點兒都不怪眼前的這個人,作爲一個普通人,他已經做得夠好了。
如果陳大山沒有貪心,他不會死,夫差也不會做到現在這個地步吧?那個時候,只有被夫差放棄的蔡易會受到不該承受的處罰,因爲沒有人會相信他被鬼上身的說辭。
“你盡了自己的責任。”倪悅除了他身上的死氣,然後把他送到了張弛家,這實在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放在這裡看鬥法那是讓他去死,但現在倪悅能相信的人也實在不多了,而且這種敏感人物總不能隨便丟到路邊吧?
說來也巧,蔡易剛被送走,只聽“砰”地一聲,前面的門就破了。頃刻,無數的碎木屑像尖刀一樣刺向衆人,且不說本來大家距門就不遠,更何況那些木屑的速度和力度可都是被法力所控,因此要不是早知道夫差在裡面而提早做好防範,恐怕三人連對手面都沒見上一回就都成刺蝟。
衆人雖然有些吃驚,但因爲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並沒有猶豫片刻。王寧溪手持桃木劍退到倪悅身後,凝眉唸了幾句法決後,只見劍身大亮,數把鋒利寶劍散着精光現出身形,直直地衝着前方朦朧的影子刺去。
相比剛纔,這次倪悅反倒是有些吃驚。這御劍術她也知道些,聽說當年是蜀山所創,可現在黃山派的小道士使出來竟然也有幾分樣子。不不……該說是十分的像樣纔對。看來這幾年,他真的是學了不少的東西。
白朮因爲身份的緣故,也不稀得出示無常令牌,一晃神整個人就跟着那些飛劍一同奔了過去。一方攻其上,一方斷其下,雖沒有事先套好口風,但這一招一式竟也默契十足。
倪悅的力是他們當中最弱的,因此從開始就只是站在一旁守好結界。可以說那兩個人不知死活的拼命,也正是因爲信任她會在最危險的時候給他們一個庇護。雖說大家都知道以倪悅的能耐還抵不住夫差,但即使是瞬間的抵禦也是生死一線的距離。
兩方的距離本就不遠,以上的交代也只是瞬間的過程。倪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團身影。
只見其輕揚衣袖,一陣黑風凜冽地對上了王寧溪的飛劍。王寧溪的額上沁出了一層細汗,原先去勢如虹的飛劍仍在前進,但速度卻顯而易見地在逐漸減慢,能看見輕微顫抖的劍身,能聽到讓人耳膜難受的蜂鳴。
“王寧溪停下來!”
當先幾把飛劍已經被風吹得失了方向,倪悅的呼喊也全沒聽到,王寧溪仍是掐着手訣指令飛劍,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輕,最後只能見到他嘴皮子的動作,還有逐漸跌落的數把飛劍。
倪悅不再理他,王寧溪不是個魯莽的人,她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心念一動,給那人丟了個防身的法術便轉過頭繼續專心自己該注意的地方了。
白朮一路上都很順利,身形一動便已經到了那身影的前方,可再進一步便不行了。
數不清的厲鬼撲了上去,也幸虧倪悅專心連忙施放了個專門對付厲鬼的防身法訣,不然即使是白朮也得吃上一個大虧。
說起來那些厲鬼也算不上多,可偏偏打死一個還有一個,沒完沒了的樣子。白朮一個大羣放過去,還沒等休息一下就立刻又來上一羣。這就和網遊一樣,50級的戰法師對戰無數30級的法系怪,也不是說沒贏面,但旁邊可還有個100級的大BOSS虎視眈眈呢。
白朮打着打着絕對不對勁,那邊的BOSS對自己似乎一點兒興趣也沒。而且鬼氣濃就濃吧,但怎麼總覺得有些奇怪?他心裡納悶,卻又礙於身邊一衆厲鬼的糾纏沒法上前去搞個明白。打了幾下,心裡的不對勁更加厲害,再看看那邊的情況吧,王寧溪閉着眼睛掐訣鬥黑風,倪悅一雙眼睛賊亮賊亮地盯着這裡……
他心裡頓了一下,直接一個羣法丟出去,把周圍的幾十個厲鬼滅了個乾淨
——幾百年沒這樣累過了,上回算是一了百了的輸,這回卻是半死不活拖。
白朮喘着粗氣,卻手疾眼快地在另外一羣厲鬼補上之前,朝着夫差老鬼就投了根幽冥針。那玩意兒沒什麼殺傷力,但卻能解除一切的狀態,時髦點就叫BUFF。(好久沒玩網遊了,應該沒拼錯吧?)
然後就驚悚了,白朮驚悚了,倪悅這傻妞也驚悚了,只有王寧溪還在使勁掐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眼前風。
屁的夫差,壓根就是幻象。
白朮是心頭一驚,倪悅則是莫名其妙。
然後,白朮知道悲劇了,倪悅徹底餐具了。
那感覺,怎麼說呢。就好像一下子從赤道瞬移到了南極洲,甚至連打個寒噤的時間都沒有,整個人就已經被凍住了。溫度能讓人發抖,但陰氣,千年厲鬼的陰氣卻能讓人從心底裡覺得難受,不是冷,而是那種在半夜三更用針尖劃鋼板的感覺。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顯然夫差的目標是倪悅,這回大家都知道了。
白朮覺得自己現在跑過去也遲了,因爲他這邊還有好些個厲鬼纏着。而倪悅,她壓根沒有回頭的勇氣,光是聽着那滲人的笑聲就足夠把她嚇得想躲牀下再不出來了。
王寧溪繼續使勁掐訣,那汗掉的,就像剛從桑拿館出來似的。
這個時候就是所謂的不成功便死人,白朮的羣法像是不要錢似地往外丟,終於勝利的曙光慢慢逼近,厲鬼們的質量和數量都開始走起了下坡。可就算這樣努力,只靠自己一個人的話也頂多是能跑過去幫兩人收個屍。
倪悅的手是不停的抖,腳也是不停的抖。
夫差就像看着晚餐一樣看着倪悅,語氣真誠,“小姑娘,你的陰氣和靈氣都很不錯。”那感覺就像在說,“小姑娘,你的味道真不錯,咱們現在就開始吧?你想清蒸還是紅燒?”
“……呵呵,謝謝啊。”倪悅的嘴角僵硬,猛地一個激靈後,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明白,在實力相差太大的情況下,輕舉妄動只是加速自己的死亡——當然她的意思也不全是毫無動作站着等死。
白朮的心思也有些亂了,在他的那個位置只能用餘光看到倪悅正呆站着,似乎還在和不斷靠近的夫差說着什麼的樣子。眼前的厲鬼仍然接踵而至,但這種奇異的寧靜卻已經他心煩意亂了。
這不,其中的一個厲鬼瞅了個空子便是一爪子上去。鮮血從被撕破的袖口緩緩流出,很快就浸透了大半個胳膊。看到這一切的倪悅心口一緊,卻見白朮眉頭不皺,像是絲毫沒覺察出疼痛一般還奇怪扯了個志得意滿的笑容出來。
“啊……居然忘了。”白朮的笑容燦爛得讓人心驚膽戰,他利落地扯去礙事的袖子,讓鮮血毫無顧忌的肆意蔓延,就這樣一滴一滴地濺在白色的地板上。
他就這樣緩慢地走進了那間辦公室的某個角落,徹底地離開了倪悅和夫差的視線。
沒有了一開始的秩序,那些厲鬼像是瘋了一樣地聚集到了白朮的身前。他們貪婪地注視着白朮留着血的手臂,白朮卻是毫不在意,反倒是伸直了胳膊做出一副任君品嚐的模樣。
厲鬼們沒有絲毫的猶豫,像是被捅了蜂窩的蜜蜂一樣快速地衝向白朮。後面的擠着前面的,前面的堵着後面的,然後迫不及待地把嘴貼在白朮的傷口上——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