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悅有時候很自卑, 但通常也都是因爲太自信而壞事。
就像現在,她糾結地看着一羣妖魔鬼怪在殷劍辦公室裡四處飛舞,而自己身邊也圍繞着些低等的小鬼。這算什麼事?果然認爲殷劍翻版是個正常人的自己蠢到家了!
沒錯, 她能感覺到許諾身上散發的誘鬼香氣, 但因爲前幾次見面他身邊乾乾淨淨所以以爲這年頭鬼都改了喜好。但所謂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真的具有歷史的前瞻性和真實性, 如果可以的話倪悅真想翹着二郎腿抿口熱茶, 隨後吐出嫋嫋霧氣嘆那麼一聲, “古人誠不欺我!”
但現實是殘酷的,倪悅的兩條腿抖阿抖阿抖。雖然因爲夫差事件閻羅真切意識到他們的黑無常太過孬所以輸了不少陰氣給她以增強實力,雖然她現在可以隨便滅掉眼前的任何一隻惡鬼, 但……人多力量大,一羣螞蟻都能制服一隻大象了對吧?所以最後倪悅決定假裝沒看見當自己是個普通老百姓, 心嘆閻羅要知道了一定恨鐵不成鋼並且後悔浪費了那麼多陰氣給自己……
也不知道那些鬼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如何, 他們好像從頭到尾就壓根沒注意倪悅, 一個個都像是癮君子似的聳着鼻子滿臉陶醉地不知道在吸什麼東西。倪悅猜那是許諾留下的陰氣,雖然她覺得許諾和殷劍相差太遠, 但要是比起陰氣——恐怕還是許諾更勝一籌
是了,倪悅明白了。
那些鬼之所以不對通宵的加班上班族下手是因爲許諾辦公室裡陰氣充足,雖然比起直接吞人而獲得的少得多,但吞人可是要得到罪孽值的!到時候功力提高多少又有什麼用?還不是等罪孽累計到一定程度後等着天雷劈下來嘛!
儘管有些鬼修煉到一定的程度後能夠躲過天劫躲過天兵,就像夫差那樣的。但是……他們能活到那一天嗎?那種全靠吃人來獲取功力的鬼怪恐怕不會被縱容到那種田地。除非他們和夫差一樣好運有寶物幫忙, 否則絕對是死路一條阿死路一條!
想明白了倪悅也就不再擔心了, 無視那些周身圍繞的鬼魂, 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完成工作而不是別的什麼。
敲打着鍵盤的十指如飛, 電腦屏幕上的英文好些都是倪悅也不認識的。眼角的餘光掃過時鐘, 上班時間是八點,現在是六點。再翻翻破碎不堪的文件, 粗略一掃見還差兩長於是倪悅心中的大石也算徹底放下了。
大概七點不到倪悅總算是把所有的文件都收錄好了,全身癱軟地倒在辦公椅上微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這個時候鬼魂也散得差不多了,但由於許諾辦公室的窗簾拉着又不靠南,所以仍然有零星的兩三個還逗留着。
“做完了?”熟悉的男聲,仍然是冷冰冰的口氣。倪悅瞥了一眼也沒站起來只是點點頭繼續打着哈欠,呼……雖然她現在可以不用睡覺,但腦細胞用太多還是會很累阿。
“做完就去複印兩份送進來。”
切,沒事那麼早來幹嘛?倪悅翻了個白眼腹誹道,但仍然開始着手準備開始打印。不過……她偷眼看向許諾,別怪她壞心不提醒,而是她真的很好奇爲什麼許諾周圍沒有鬼魂糾纏。別說是因爲他人品好到那些妖魔鬼怪甘願吸他體味也不要吃他的肉,反正現在對於那些鬼魂來說許諾可是免費送去的早餐,她就不信那些貪婪的傢伙會無動於衷。
然後倪悅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什麼叫扮豬吃老虎?就是明明應該是早餐的許諾反客爲主把那些鬼變成了早餐……
就在那些鬼魂靠近許諾,或者說是許諾靠近明明想要逃走的鬼魂的那一瞬間,倪悅覺得好像看到了當初殷劍解開封印時的情景。雖然不至於金芒萬丈但也能隱隱看到有層金色的光華閃過。
算了算了,倪悅捫心自問她遇到的奇怪事兒也不是一點兩點了,所以碰見這種情況的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繼續裝傻。也許那許諾身上有什麼法器導致他百鬼不侵,但那已經和倪悅無關了。
倪悅手腳利索地裝訂好文件送進了許諾的辦公室裡,其實這男人除了在工作上不近人情了點其他方面還是非常不錯的。他接過倪悅的文件隨手翻了起來,“倪悅,昨天晚上怎麼樣?”
“恩?還……還可以。”倪悅禮貌地笑笑,她總不能說昨天晚上百鬼夜行把她嚇個夠嗆吧?
“這個錯了。”許諾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手上的黑色鋼筆圈住了一個單詞,“晚上沒有見鬼吧?林逸他們總說晚上陰風陣陣還有奇怪的聲音,我看他們根本就是恐怖片看多了自己心裡有鬼。”
“這個……”倪悅撓撓頭,“經理你過去從來沒遇見過類似的靈異事件嗎?”
許諾擡起頭,用一種理所當然地目光看向倪悅,“當然,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倪悅默然……那是因爲所有靠近你的鬼都被你幹掉了好不好!
因爲倪悅貪圖方便所以她把無常令牌變成了一個小掛飾掉在了鑰匙圈上,所以現在倪悅很想抽當時的自己,不然她根本不會遇到這種麻煩事。
爲了一時的糊塗而要負責許諾的一生,這個生意實在是虧到不能再虧了。
其實整個事件的過程異常的簡單明瞭,不過是倪悅用鑰匙圈上的指甲鉗剪指甲,剪完後隨手一放直到下班乘上電梯纔想起鑰匙圈忘記拿了。於是匆匆趕回去結果正巧看到親愛的許諾經理正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伸手似乎要拿起她的鑰匙圈。
這完全是許諾一片好意,倪悅明白但是情勢逼人也由不得她慢慢解釋。許諾的手離鑰匙圈越來越近,倪悅一邊嘴裡喊着“不要動”一邊加快速度向那邊跑去。
接着就發生瞭如下的慘案。
許諾還是拿起了鑰匙圈,然後倪悅因爲剎車不急一下子撲在了許諾的身上。
“……”許諾直到倪悅是老不及反應,所以他並沒有尷尬地把倪悅推開,因爲那樣只會讓倪悅覺得尷尬。他以爲作爲一個女生,倪悅應該靦腆而羞澀的退開然後跟他解釋剛纔爲什麼那麼着急。
但是倪悅沒有,她確實離開了許諾的懷裡,但是並沒有退開。
近距離的對視讓許諾覺得有些不自在,無奈身後是牆退也退不了,推也推不得,“倪悅?”
“許諾你真是自討苦吃。”
……
以上是許諾所看到的事件發展和結果,他難以理解地看着倪悅卻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反駁。
其實倪悅真的沒有說錯,許諾確實自討苦吃了,雖然當時他真的是想做好事。
從倪悅的視角來說,她所看到的是自己撲到了許諾的懷裡,別說她不害臊,而是如果說當時她還有點女人該有的羞澀的話那也在看到許諾周身金芒閃爍隨後化爲碎片的那一瞬間消失殆盡了。
無論許諾躲避鬼魂身上佩戴了了什麼樣的人間法寶,遇到地府的無常令牌就會再也囂張不了。所以法寶毀了,許諾這個無神論者註定將要受到最嚴峻的考驗或者說懲罰了。
天氣依舊晴朗,但倪悅覺得周圍的氣息一下子變得亂了。
耳邊的風聲越來越響,期間甚至還摻雜了點難以言喻的吼叫。
“如果我跟你說世界上有鬼你會怎麼做?”倪悅表情僵硬地看着臉色並不怎麼好的許諾,而許諾則在倪悅說完之後立刻向後退開,隨後很理所當然地說道,“不要說笑了,那種東西根本不存在。”
倪悅撇撇嘴,無所謂地笑笑說,“我先出去,十分鐘後你會改變主意的。”
許諾冷笑,“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五分鐘後許諾臉色發白地走出辦公室,倪悅笑眯眯地看着他,“許經理有事嗎?還有五分鐘耶!”
“你……”如果眼神真的可以化作眼刀的話,那話倪悅大概已經被凌遲幾百遍了。許諾雙手箍住倪悅的肩膀,力氣大到彷彿要卸掉倪悅身體的某個部分。
“許經理……?”張小雅半掩着嘴,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如常。但那張寫滿“八卦,遊戲看”的臉就算是白癡也知道這八婆想到哪去了。這一刻的許諾真想仰天長嘯,但他只是放開倪悅然後轉身,“馬上來我辦公室!”
……
“許經理我什麼都沒看到,我先走了哦~!”
……
那五分鐘究竟發生了什麼?
答案很簡單,沒了法器保護的許諾當然受到了本來應該從小就受到的鬼魂們的熱情招待。雖然倪悅沒看到但不難想象那種空前的盛況。而許諾之所以沒在如此情況被生吞活剝也是因爲倪悅在他的身上罩了層結界,畢竟她只是想給許諾上一節鬼怪基礎課——無神論主義是錯的。
辦公室裡,許諾坐在辦公桌前用一種看危險生物的眼神看着倪悅。就在剛纔倪悅進來的一剎那,那些鬼怪就全都離開了,或者說用逃走更加確切一點。他不知道所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倪悅一手策劃的,但顯然她脫不了干係。
“我應聘的時候有沒有說過我叔叔是個抓鬼的道士?”倪悅的眼睛閃亮亮,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奸詐,“其實我還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我叔叔說助人爲快樂之本,身爲道士的後代我自然有着斬妖除魔的責任。”
“那你就去斬妖除魔!”許諾這句話言外之意就是要求倪悅不要老跟在他的後面找麻煩!
“可是許經理你的體質現在就像是招鬼的雷達……”倪悅嘆了口氣,其實她也很無奈的好不好。不但得罪了自己的上司而且還惹上了一堆的麻煩,“你打算被鬼吃嗎?”
許諾被嗆了一下,隨後像是想到了鑰匙扣事件,當他提出這個疑問後倪悅臉色不變,“許經理你身上有沒有什麼配飾?例如玉環或者再寺廟裡開過光的那種從來沒離過身東西?”
許諾想了想,然後從衣領裡拿出一個被紅繩繫着的玉扳指,“我母親說這是她懷孕的時候一個道士送的。”他把扳指放在手上擺弄了一下,突然疑惑地皺起了眉,“這扳指中央似乎裂開了。”
“我想這個玉扳指應該就是那個道士用來幫你抵擋鬼怪侵擾的法器。不過就算是看電視你也知道修道的門派很多啦,我的鑰匙扣上的掛飾就是我的法器。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應該是兩者產生了排斥所以你的法器掛了……”
——當然如果說錯了也不關她的事了。
“你剛纔就可以和我說清楚。”許諾一想起剛纔的五分鐘就覺得胃疼,他是那種看恐怖電影都可以看到睡覺的人,無論多血腥或者多強烈的心理暗示對他來說都只是浮雲阿浮雲。因爲許諾從小就認定了,這世界沒鬼。
起因是許諾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人說他們學校的地下室鬧鬼還死過人,當時的許諾還是天真可愛的正太一枚,擁有同齡人擁有的旺盛好奇心。雖然心中有點猶豫但看別人都去也就不想落其後的決定參加了。
一切本來十分順利,翹課後幾個少年圍在地下室的門口興奮得手足無措,但又害怕被人聽見聲音而捂着自己的嘴巴,儘管四周是開闊的草就算幾百米外有人也能提早發現。
許諾當時是班長,對於這次的行動多少還是有些掙扎。終於在最後一個小夥伴進去後許諾投降了,因爲他聽到裡面似乎傳出了類似於,“許諾這個膽小鬼。”之類的評論……
地下室不大但是下去後要拐個彎才能到達中心,平常裡面放着幾百年都不一定會用到的體育器材或者別的什麼廢物。所以一下去許諾就聞到了一股子難聞的黴味,他捂着鼻子追向最靠近的一個夥伴,“他們人呢?”
“進去了。”
“阿!鬼啊!”
一聲尖叫或者說是許多尖叫聲在本就空曠的地下室裡所產生的音效讓許諾覺得耳朵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走在他前面的幾個小夥伴在第一時間慘白着臉跑了出去。
許諾當時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對他來說生命的重要論還是個不可知的論題。但是班長……很重要!
所以說小孩子的世界觀真的很難以理解阿。
總之許諾衝了進去,然後……只看到幾個孩子縮在牆角邊瑟瑟發抖,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鬼呢?”
“消失了!”
“明明是你們疑神疑鬼,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