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王興看到倪悅也是一副活見鬼的模樣,倪悅暗叫不妙,上前兩步一把拽住王興的胳膊“媚笑”道,“王叔叔,你不用提醒我黑!”
“啊……是是是!”可憐的王興連連點頭,想收回被黑無常拽住的胳膊又不好收回。兒子在面前看着,行動太過詭異萬一被猜到點什麼那不是陪了兒子又折命?於是只能尷尬地站在原地讓倪悅自由發揮。
“爹,你們認識?”
抽了抽嘴角,倪悅再次被王寧溪的文言文給囧到了。瞥了眼王興的表情,讓兒子那麼“古色古香”的父親還真是與衆不同……
“兒子,叫我老爸、爸爸、就算是父親也行,就是不要叫我爹可不可以?”王興朝天翻了個白眼,回了倪悅一個無奈的表情,“這孩子從小養在山上,跟着倉前師傅學修仙,但誰知道連這文言文也一起學了……還學得走火入魔了。”
同情地看了眼王興,倪悅整了整表情對站在一邊對自己和他老爸關係而疑惑的王寧溪說,“我叫倪悅,是王叔叔朋友的女兒。”
“爹……爸爸,不會是那個倪伯伯吧?”王寧溪的表情有點便秘,試探性地看着王興,倪悅覺得這表情這眼神就像沙漠裡的小草在期待傾盆大雨一樣虔誠。
“恩恩。”王興繼續點頭,他現在早就沒了自己的主意。他原來還在糾結應該怎麼解決這個“朋友”的身份,現在兒子自己出馬他當然樂於接受。反客爲主地拍拍倪悅的腦袋,“這位就是你倪伯伯的女兒了,很漂亮吧?”
王寧溪呆滯地點點頭,就像那沒等到大雨反被烈日曬幹了的小草一樣垂下頭。
倪悅看了是有氣又疑惑,“雖然我的確不漂亮,但你用得着這副表情嗎?真奇怪了,又沒讓你娶我!”
這原來只是倪悅自尊受創之後的抱怨,卻沒想到王寧溪聞言擡頭十分哀怨地瞪着她……倪悅冷汗涔涔地轉過臉,嘖,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爲她倪悅要逼良爲娼呢……
“說起來兒子你怎麼不等老爸我就先一步來西施廟了?”王興咳嗽了下,雖然他也搞不懂自己兒子在賣什麼關子,但身爲父親的他仍然不希望王寧溪因爲得罪地府鬼差而英年早逝。
“爸,你還是別進去了!今天陪你去浣紗溪的時候我就察覺到這裡有股妖氣,我看還是過兩天讓我找幾個師兄把藏在這裡的妖怪給收了您再來吧。”王寧溪也整肅了表情,手中握着的桃木劍一收背在身後。倪悅看着覺得他還真有點意思,張紀中要是找了他來演新版倚天恐怕連替身都不用了——現成的帥氣道士一個。
“不可能,西施廟裡怎麼會有妖氣。”王興搖頭,擺明了不信,“再說大白天的那麼多人,就算誰倒黴被妖怪看上那也不會是我,對吧倪悅?”
問我幹嗎……倪悅白了王興一眼。
其實她心裡也沒底,自從拿到那塊玉佩後她就覺得這廟給她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像曾經在哪本小說上看到的對櫻花香味的描寫一樣,不注意的時候芬芳撲鼻,仔細去聞卻一無所得。讓人恨得牙癢癢。
相比於這奇怪的氣,另兩道溼漉漉、陰暗潮溼的氣則是倪悅再熟悉不過的鬼氣了。
不過這鬼氣是倪悅一上苧蘿山就察覺到了的,只是由於這股氣雖然稠厚但沒惡念,所以她也就沒想去搭理。
要知道,千百年來鬼就是仙界的歧視對象,想要成魔易如反掌,成仙卻是難上加難。
百年的潛心修煉也只能修成個鬼仙,沒什麼法術還不如普通的小妖怪。若是想成天上的上仙,那不但要千年的修爲還要有足夠的運氣能得到佛道仙界的寶貝相助。不然,基本上就是癡心妄想了。
而倪悅從來就有個正氣凜然外加護短的脾氣,要是惡鬼她抓無赦,但若是隻想好好修煉的她也不會去趕盡殺絕。而且光從那股鬼氣倪悅就能感覺出這氣的主人修爲深厚,差不多千年的修行雖然不能把自己打趴下但自己也打不趴對方。
夠麻煩的地方了,現在卻又多了股據說是妖氣的氣……
倪悅恨不得抽自己兩下。好好的假期偏要來這,真是哪麻煩就往哪撞,這分明就是傳說中養成型的主角體質。
但最後還是進去了。
雖然王寧溪是不想進廟的,倪悅也是不想進廟的,但名義上的最大長輩王興卻是說什麼都要進廟。
修仙的兒子卻有個唯物主義的老爸,這搭配夠絕也夠無奈。
王寧溪相信自己的職業,所以是死活不理解自己老爸爲什麼那麼執着於進廟。但倪悅卻是懂的,所以也就順水推舟的贊成了。王興想進廟只是爲了在最後的生命裡緬懷一個人而已。
雖然這個人、這段過去無關乎情愛。但他的確是欠了她一條性命,一段恩情。
倪悅看着王興的背影,她不認爲王興去拜祭西施是因爲心地善良。地府規條其中一條便是早死者皆行爲不正者。王興曾是一代帝王,殺戮絕不會輕到哪去。但這麼多代下來了就算是多重的罪孽也差不多完了,可他仍然早死——就算倪悅不去查生死簿也能猜到這個創業奇才鐵定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但她樂意幫他,因爲他快死了。其實這也是爲什麼他會去拜西施的原因,就倪悅所知,將死之人總是會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善心愧意,地府衆人把這理解爲投胎前的直覺反應,因爲一個人若是對自己曾做的壞事心懷愧疚即使他不去彌補也能減少許多罪孽……這樣就算是投胎也能找個好點的。
所以說,凡人真的很煩人。
也許是放假期間外地本地的沒事做都來這兒看古蹟,反正這座廟的正殿正廳裡是人山人海。最後想看西施塑像的王興也只能放棄參加人擠人的行列跑到角落去看畫像。
那畫像聽說是村裡以前的一個無名秀才畫的,倪悅不懂畫不知道算不算上等,但她肯定那畫裡的女子不是什麼西施。
西施可是美多了。
“西施到底長什麼樣。”沒看過真人的王興在支開自己兒子後指着那畫像問倪悅,“應該比這個美吧?”
“廢話,不美能傾國傾城?”
“白無常說,如果不是我的話西施不會死,但即使沒有我的話西施還是會死。我想不通這句話的意思……”
“他的話沒什麼深刻的哲理,像我們這種人從不在乎誰死是因爲誰。更何況西施的死也並不全都是你的錯。”倪悅走到王興的面前,總覺得他有哪裡不對勁。打了個顫,倪悅神經質地四處看看,她確定沒有靈魂類生物但爲什麼感覺這裡那麼陰冷?
“不是我的錯?”王興呆呆地指了指自己。
應付性地點頭表明自己的立場,倪悅有些擔心地看着王興,那股陰氣似乎很往常自己在地府裡感覺到的不同。如果說普通的鬼氣是灰色,厲鬼的鬼氣是黑色,那這股氣的顏色就是鮮紅的……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妖氣,那隻能說這氣的主人已經動手了。
因爲在廟外這氣不濃不但讓自己抓不到摸不着,但現在卻是囂張放肆地直接顯露。唯一的原因也許是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正準備動手又恰好阻礙自己的小道士走了……
倪悅心裡一驚,聯想到小道士的話她連忙拽住王興的手臂就要走,可這時候那王興非但不合作還甩開了倪悅,面無表情地說,“明明是我錯啊。”
完了……這個目標還真是王興。
真是欲哭無淚了……剛纔王興打發小道士讓他去村東頭買菸,可這裡卻是村西啊拜託!
眼看王興表情越來越猙獰,倪悅只想着要拖延時間以免他被某生物利用因爲自己的愧疚心而自殺身亡。
“白無常說……是我的錯……”
白朮……你只豬!
“我想白朮的意思應該只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什麼叫花言巧語,臨陣磨槍能勸就勸,至少先穩住他等小道士過來再說。
“所以我還是害了她?因爲沒有我她不會那麼年輕就死了。”他愧疚而又歇斯底里地看着倪悅,倪悅上前兩步抓住他的胳膊固定住不斷顫抖的他,王興垂下頭直視倪悅,沒有焦距,沒有神采,廟外目光爍爍的男人現在像是一具空殼子。
無論那鬼東西是什麼,這麼折騰人就是找死!
深吸了口氣,倪悅打定決心不讓那東西如願,湊近了王興,她緩慢而又堅定地說道,“王興,冷靜點,這件事你根本不用自責!因爲出這個計謀的人是范蠡,讓西施傷心的人是范蠡,逼西施死的人還是范蠡。要知道你從頭到尾只是做了一個國君應該做的事而已!或許你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夠好,也沒有設身處地地去體諒別人,但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啊。”
“我沒有做錯什麼?”王興的眼瞳極快地閃過一絲光,“我沒有什麼?是不是?可西施……”
“啪……”
“越王勾踐沒有錯,王興你給醒醒!”狠狠地一個巴掌上去,她是不會降魔除妖,但讓人清醒的辦法統共也就那幾種。而女人最擅長的就是打耳光,雖然王興挺無辜的但她不也是爲了救人嘛。而且她還把王寧溪給的玉佩也給攥在手上連帶着打了下去——只要王寧溪沒騙人那功能應該是十分顯著的。
……
至少,王興的臉上留下的玉佩烙印和個五指山是十分顯著的。
“倪悅!”醒過來的王興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右憤懣地看着倪悅,“我不就是問你西施漂不漂亮嘛!”
倪悅聞言云淡風輕外加心虛地掃了眼王興,說:“你剛纔被妖怪附身了,快去找你兒子!短命鬼!”
被戳中軟肋的王興卻沒功夫發火,瞪大了眼睛一臉不相信,“你說什麼?我被妖怪附身?這西施廟……”
“絕對不乾淨!”倪悅鄭重其事地點頭說道,“具體的等會兒再說,現在快去找你兒子。我會抓鬼但不會降妖啊!”
說完倪悅也不等王興反應就拖着他向偏殿走,一路上雖說沒出什麼狀況,但倪悅總覺得似乎有三個人一直看着他們——憐憫、憤恨、旁觀者,三道目光三種感情,倪悅瞥了後面的西施畫像一眼:夷光啊夷光,你到底得罪了些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