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的話, 他們這兩天應該是安全的。”雖然在這之後的事估摸着也不會善終,但倪悅和王寧溪還是因爲有了這個機會而深深地鬆了口氣。至少有時間讓他們準備準備了,而倪悅這邊也打下了主意, 事已至此, 現在無論如何都得跟白朮商量下。畢竟是關乎人性命的, 他們應該也會正視這件事吧。
王寧溪走上前從懷裡掏出兩顆看似普通的石頭, 這還是他回國後去山上看望師父的時候順便煉製的。本來……他看了一眼倪悅, 心裡苦澀地笑了笑,自己終歸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他把石頭隨意地放在閣樓的門口,然後衝裡面喊道, “施然,林燁, 我在門外放了兩顆傳信石。模樣和一般的石頭無異, 只是顏色看起來更淺一些, 而且硬度也小得多。過兩天如果張三帶你們離開,你們就看準時間撿起來藏好。等遇到危險就把它捏碎, 到時候我們自然就會來找你們。”
倪悅擡頭看了眼王寧溪,卻沒說什麼,然後自覺地在門口布了個傳信的結界。順便自定義了一下鬼氣的強度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才發出警報。她到底還是不想打草驚蛇,實在是受夠了三番兩次的麻煩,這次……一下就都解決了吧。
因爲還有許多事需要商量, 倪悅直接帶着王寧溪去了自己家。只是打開門後二人都沒了繼續討論的心思, 畢竟這時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而且又一起經歷了一個晚上的操勞和擔驚受怕, 就算他們天生異稟也覺得有些累了。倪悅拍拍王寧溪, 隨手指了指一邊的沙發就自顧自地打開臥室把自己給丟進了溫暖的席夢思裡。
王寧溪好笑地站在原地,搖搖頭無奈之下又上前幫那丫頭關上了房門纔算安心地躺回到自己的沙發上休息。只是這次休息也沒持續多久, 事實上他覺得她剛躺下,剛閉上眼睛就被吵醒了,王寧溪有些懊惱地起身迷茫了好半天才確認始作俑者是門外的客人。
不記得誰說過了,剛睡醒的人總是比較遲鈍,王寧溪這時大約已經忘記了他自己的身份和所在地,只是滿腦子鬱悶地想要終結這段鈴聲而已。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睡眼惺忪地拉開門,然後看着門外的人愣了幾秒。
門外的人也愣住了,然後是發現了什麼後的雞血和興奮,“啊啊啊!我都明白的!打擾了打擾了!”
然後門外的人還體貼地幫王寧溪關上房門,聽着踢踢踏踏地腳步聲,王寧溪沉默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但面對着白花花的大門,他覺得自己有些傻。
這時臥室的門打開了,倪悅穿着睡裙站在門口,聲音有些淡淡的沙啞,“誰啊?”
“林可。”王寧溪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們似乎被誤會了。
倪悅挑了挑眉毛,整理了一下思緒後走上前安慰性地把手搭在了王寧溪的肩膀上,表情就像是長輩看小輩那樣地讓人不爽,“啊……沒事沒事,那丫頭我下次再給她解釋。”
科學表明,男人在早上總是比較衝動的。
“我想變成事實。”王寧溪皺着眉,倪悅有些傻呆呆地看着他,“啊?”
王寧溪是個膽小鬼,所以他斟酌了很久以後才澀澀地說了句,“你明白的。”這就是他鼓足了勇氣的告白,但等到的卻是倪悅尷尬地訕笑,“大早上的開什麼玩笑。”
是個男人都會憤怒。
“我沒開玩笑。”語氣是少有的嚴肅,王寧溪雙手錮住倪悅的肩膀,然後在倪悅驚訝莫名的目光中親了下去。
只是親,而不是吻。
事實上在碰上那片柔軟後,王寧溪就開始後悔了,因爲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在英國,他偶爾能看見在大街上擁吻的情侶,熱烈而又帶着點甜蜜的羞澀。他每次都會微笑着迴避,從來沒有試過或者想過去觀察這種運動的原理和操作方法。
所以現在他用嘴脣貼着倪悅的嘴脣,但只是這樣就讓兩個人的臉都變成了煮紅的蝦子。
王寧溪不知所措地維持着親吻的姿勢,他在思考接下來的步驟,是學着那些人脣齒相依還是放開倪悅尋求原諒。而倪悅的想法則是單純的多,她是被徹底的嚇到了,誰能想到一向禮貌溫和的紳士突然也學起了臺言來強吻?
過了一會兒,閉着眼的王寧溪似乎感覺到了與自己緊貼的嘴脣有些不對勁,然後他惱怒地看見倪悅笑得一臉囂張,而最可氣的是那丫頭居然還十分認真地說,“王寧溪,你是第一次吧?真是生澀啊!”
倪悅很無辜地看着王寧溪滿臉的羞憤,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親了這麼長的時間也就是貼貼嘴脣很累耶,“我想我們應該坐下來談談……”她張開手誇張地伸了個懶腰,然後驚悚地發現世界顛倒了,身下是一片熟悉的柔軟——她如其所願地躺在了沙發上,而王寧溪卻壓在了她的身上。
“我……”倪悅似乎仍有一大堆的意見需要發表,但王寧溪卻沒有給她機會,而是果斷地再次貼了過去。
如果剛說纔是試探性地親暱,那這次就是惱羞成怒後的報復。他乘着倪悅說話的空擋,在不滿的驅使下沒有任何猶豫地把舌頭探進了對方的脣齒之間。這一瞬間倪悅完全呆住了,她出於本能地想要避開,但空間的侷限性讓她的希望和事實相背離,嘴裡最柔軟的部分相互碰撞交纏,一方退避,另一方便趁勝追擊。
接下來的動作王寧溪完全依靠着本能的驅使,笨拙的行動開始逐漸有了技巧可循。他的雙手不再僵硬地搭在女人的肩頭,而是一隻手向上拖着她的後腦,另一隻則是沿着她的脖子向下滑過脊背,然後緩慢地在她的腰側流連。
倪悅茫然地接受着王寧溪的熱情,從心底某一處升騰而出的酥麻彷彿沿着血液在整個身體裡蠶食蔓延。她有些難受地想要蜷曲起身體,卻只是讓自己和他的距離更加接近,然後緊緊的相貼在一起。
聽起來讓人羞澀的嘆息從她的鼻尖溢出,這似乎讓一室的旖旎升溫。
直到突兀的門鈴打碎了滿室的桃紅。
門外放着早上的晨報,快樂的送報員騎在自行車上唱着時髦的小調準備摁響下一家的門鈴。
兩個人都有些尷尬,倪悅套上外套坐在沙發一角,手上雖然拿着遙控器但電視卻是關着的。
倪悅想幸好他們都是第一次,只知道笨拙的接吻愛撫而已,不然恐怕現在已經赤條條地完事兒了吧?她神經質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頭,然後站起來準備去冰箱裡拿點吃的過來。雖然已經過了飯點,但有些事做總比傻坐着強。
反觀王寧溪則一語不發地坐在另一邊看着手中的報紙,神情專注,很是氣定神閒的模樣。但那被揉得起皺的邊角痕跡卻似乎透了寫什麼出來。王寧溪管心裡知道今天他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仍然是留着一些期待的。在看到倪悅走向廚房時,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目光第一次真正地留在了報紙上。
娛樂新聞鋪天蓋地,政治雜談空洞無力,他有些厭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剛準備把報紙放下就被中縫的某條新聞給吸引了。其實說是中縫也並不盡然,只是版面很小並且靠近中間的訃告和尋人啓事。豆腐渣一樣的小塊放在政治版上,乍看上去很容易就被忽略,但仔細一看,哪怕是粗粗掃上一眼就會發現這件被報道的事非常驚人。
雙規並不稀奇,但一下子雙規三個就讓人有些疑惑了。而且最奇怪的是這種新聞卻放在了容易讓人忽略的地方,而其中也並沒有說清楚對方到底犯了什麼錯誤。吳達,向城天,羅毅生,這三個人的地位雖說不上高但卻掌握着這個國家的一些重要機構,可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顯然這件事絕不平常,並不是相信他們奉公守法,而是因爲以他們的地位,就算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絕不會在沒有半點風聲的情況下就被政府處理。
“怎麼了?”倪悅端着烤好的麪包走出來,臉上看不出半點的不自在,“報紙上有什麼新聞嗎?還是……那個人有了什麼行動?”
王寧溪點點頭,兩個人目光對視時都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但很快就都鎮定了下來。畢竟現在可不是談兒女情長的時候,所謂的將來是建立在他們能平安度過這次事件的基礎上的。他把報紙遞給倪悅,然後指了下最靠邊的小版塊,“是不是有些奇怪?”
倪悅點點頭,“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不會在意這些東西,但是現在知道了那個人的打算……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能把他們三個拉下馬,恐怕那個人地位不低。不過倒也給了我們一些提醒。”
倪悅拿了片面包遞給王寧溪,“大概是因爲我們的緣故,纔會讓他下了孤注一擲的決定吧。不過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直接上去絕對會被秒的。”
他勉強地笑了笑,眉宇裡卻仍然能看出有些擔心,“我沒有任何把握能打敗他,就算是你和我聯手也是不可能的。除非……”王寧溪看向倪悅,並沒有再說下去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白朮……他來了也幫不到什麼忙,而且我不想再連累他了。”他們和他是不一樣的,倪悅低下頭,她絕不能再耽誤他了。但就就憑自己和王寧溪兩個人,恐怕過去給人塞牙縫都不夠,“如果秦廣王在的話……他會有辦法的吧。”
其實她覺得吧,地府傾巢而出肯定會把那個傢伙修理得千瘡百孔永墮地獄,但誰讓天規戒律說得明明白白的呢?人可就是仗着這點才那麼囂張,人就是仗着這點纔不把人命當人命。
林燁和施然,她就想到林逸和張小雪。
夫差對那兩個人絕對是不懷好意的,那可是陰陽眼,可以說是鬼怪的最佳補品。倪悅有些鬱卒地揉亂了自己的頭髮,沒想到這回又和陰陽眼有關,她就想不通了這年頭難道連陰陽眼都開始搞批發的嗎?
就她所知,擁有這項能力的大多數都是修道大家的子孫後輩。普通人就算有,終其一生也不一定能看見一隻小鬼小怪的。可偏偏自己身邊的三個人都是無師自通,還都惹到了同一個冤家。
殷劍的事倪悅確實沒放下,但至少最後他還能投胎轉世吧?殷劍是運氣好,施然和林燁這回卻是九死一生,所謂的陰陽眼……到底是幫人還是害人她還真有些說不準了。
“不管了,我先去次地府,如果施然他們那邊出事我會馬上回來。”倪悅站起來打算去現場求助,雖然秦廣王已經擺明了立場,但她覺得就這麼呆着也不是辦法。
王寧溪默認了倪悅的建議,畢竟如果就憑他們兩個人是做不成什麼事的。而且,只有兩天的時間了,這也是他們最後的期限,容不下任何逞強。
倪悅走了,其實她沒有告訴王寧溪她有一個不好的猜測。這年頭沒那麼多陰陽眼,殷劍已經算是最大的特例了,而那兩個孩子又怎麼會也這麼巧,不但相識還被扯進這件事來。她想到楚江王王曾經說過的一些話,又想到一些地府官員投胎會天生就擁有陰陽眼……她十分不想承認,但心裡又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
楚江王的大殿時常變化,這次是幢人間普通的小公寓。倪悅見了憑天了幾分熟悉,站在外面按了下門鈴,看到楚江王出現的那一刻倪悅立馬變了臉色。從愁眉苦臉變成阿諛奉承,倪悅覺得自己也有些演繹天分。
“我說了我幫不了你。”楚江王也有些受不了這黑無常了,他想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黴,早知道當初西施和秦廣王他們的破事自己就不管了。現在可好,這個黑無常有事沒事地就來折騰自己,廝磨硬泡的很有幾番當年嫦娥的風範。倪悅纔不搭理他這個,笑眯眯地說,“那您最近有沒有看過秦廣王他們的轉世?”
“黑無常你又在打什麼算盤?我可不會說出他們的下落。”楚江王覺得有些奇怪,然後又想了想道,“確實這陣子沒去看過他們了,畢竟已經遇上了,以後的事情還得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倪悅心裡這時已經有了八成的把握,但仍然不動聲色地說,“你好好算算他們兩個現在的情形,如果沒事我就走了再不來煩你,不然……恐怕我也不用求你,你就會主動幫忙了。”
楚江王更是疑惑了,沒有輕易答應而是低頭掐指算了起來。然後倪悅非常愉快地看到這人的氣定神閒開始從他的臉上淡去,想來自己是猜對了,這下事情的走向總算是站在了自己這邊。
“你早知道了?”
倪悅連忙搖頭,看楚江王語氣不善,她也不敢嬉皮笑臉的了,“不是不是,我會知道是因爲那倆孩子是我同事的親戚。我剛纔已經過去看過他們了,但是關注他們的門留着結界。雖然攔不住我,但你也知道那人有多厲害,我想一次了結所以纔沒硬闖。”
楚江王點點頭,“這就關係到地府了,這樣吧,你且回去看看情況,我去跟閻羅王上天庭和那些老傢伙們周旋周旋。”倪悅應了聲,剛準備轉身離開又被楚江王叫住,“你可以和白朮說一下,但千萬不能讓丁寧她們知道。”
“我明白的,她們那羣娘子軍誰敢惹啊。”倪悅失笑,她可不想到時候被閻羅王羅嗦到死。離開楚江王的大殿,眼看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了,倪悅對於要不要找白朮仍然有些猶豫。但她心想楚江王和閻羅王馬上就要去天庭告狀了,那麼白朮也很快就會知情吧?這下肯定是瞞不住了,倪悅嘆了口氣後一轉身出現在了無常樓的門口,現在時間緊迫也容不得她小女兒心思兜兜轉轉,倪悅拉開門直接進去把白朮給叫了出來。
倪悅低眉順眼地把事情都跟白朮給交代了,然後果不其然被髮了一頓脾氣。倪悅像個孫子一樣頭低得越來越低,心裡雖然不爽但想到年齡差距也就算了。咱就當祖宗在得瑟,誰叫着祖宗得瑟玩了還會心甘情願爲孫子去做牛做馬,倪悅真覺得自己對不起他,被罵罵還算是輕的了。
“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的?”白朮罵到後來沒了脾氣,“我就說你這幾天老是鬼鬼祟祟的,難得來次地府都覺得避着我,難道我對你來說就這麼沒用?還比不上那個小道士的一個手指頭?”
您這叫吃醋麼?
倪悅垂下頭,“哪能啊,您在我的心目中,地位是無上的尊崇!”
“嘴巴不帶把門的。”白朮作勢呸了一聲,但臉上看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麼生氣了。“現在帶我去你家,我說你怎麼能隨便帶個男的回去……”
倪悅很想說您老還經常沒我同意就進我家門進我臥室呢!但她哪裡敢說,自己……可是理虧的那方,而且,她是十分的心虛。
有時候她分不清楚自己喜歡誰,跟王寧溪在一起的感覺和跟白朮在一起時的不一樣。她說不明白兩者之間的差異,所以時間久了也就不再去想了。白朮理所當然地拉着倪悅的手,這似乎是兩個人幾年以來的默契了。
過去倪悅還是個18歲的小丫頭,白朮的理所當然無可厚非,後來白朮睡了五年,醒來之後倪悅已經長大了,但他們之間卻還是習慣了過去的相處。王寧溪看到兩人後站起來對白朮點點頭,“又要麻煩你了。”
“這是我分內事,倒是你,沒事還是沒參與了。”白朮這話是好意,但彎彎繞繞的卻讓人聽起來有些刺耳,他想要解釋一下卻又覺得沒必要。倪悅在旁邊看了乾着急,眼神是成打地暗示王寧溪。王寧溪不介意地笑笑,“人間的事,修道之人也是該管的。只是時間緊迫,我沒辦法去通知其他的道友。”
“用不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