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符晨曦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客棧,步光租了一個小院暫住,此時東方華藏已先到了,隨行的還有森羅青女楊思。步光與麟嘉正在招待東方華藏、楊思二人。符晨曦一見楊思就不爽,上回把雁蕩山轟得一團糟的賬還沒與她算。
“靖霏還沒回來?”楊思一見符晨曦便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還想問你們咧。”符晨曦答道,心想森羅派的也真是理直氣壯,當初把我和靖霏趕出來,給我們頭上扣黑鍋也是你們,現在擋不住黑潮了,還好意思跑來找人?
“嶽霆也沒回來。”步光說,“下午就出去了。”
“隨他們吧。”符晨曦累得半死,靠在墊子前喝茶,說:“餓了自然就回來了,這麼大的人了,在洛邑這種地方,還能跑丟不成。”
東方華藏說:“昔日萍水相逢,一面之緣,竟沒想到少俠乃是一派掌門,失敬失敬。”
“哪裡話。”符晨曦哭笑不得說,“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想必公司派要入盟,也已不再是什麼問題了。”東方華藏又說。
符晨曦答道:“還不一定呢。”
“哦?”東方華藏想了想,說,“願聞其詳,敝派若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還請符掌門不吝吩咐。”
符晨曦心想,多半又要談條件了,絕不會答應得有多輕鬆。
這些日子裡,他通過短暫的與木甲行會中的弟子接觸,大致能感覺到木甲、奔雲兩派截然不同的行事風格。木甲行會觀念保守,克己復禮,城府頗深。奔雲則張狂不羈,凡事直截了當。
一個僞君子,一個真小人,若沒有曹靖霏這層關係在,符晨曦也許還更願意選奔雲。
他將目前願意承認自己的門派大致說了,東方華藏點了點頭,答道:“目前已有八派,金沙、鳳鳴二派與木甲素來交好,要爭取到他們,想必不難。
符晨曦心中一動,這麼說來,十派了,似乎有戲。
“待會兒再合計。”符晨曦說,“只不知東方先生今日特地前來,是有何事?虛淵他怎麼了?”
符晨曦本想等曹靖霏回來再說,奈何這傢伙也不知去了哪兒,萬一事態緊急,便不能等。
“虛淵在森羅外海失蹤了。”楊思答道,“黑潮未退,雁蕩山一役羣妖雖被你擊退,蒼霄中卻仍有太多妖獸,並未恢復正常。無首妖羣更有不少離開西面,一路退回了蒼東平原,讓森羅遭了殃。”
“好好好,我的錯。”符晨曦答道,“都是我打敗了卿珏身上的黑氣,害得你們森羅遭殃了。“
“我沒有這麼說,你這人怎麼這樣!”楊思憤怒地說。
符晨曦說:“哎,青女大人,你們森羅抓到卿珏的時候可是半點不客氣,信誓旦旦把人扣下,拒不交出,才釀成後來的禍患。現在什麼都是你說?”
“我也不想。”楊思湊近些許,焦急地說,“我有什麼辦法?”
步光答道:“別吵了,大家都是鄰居,現在說這個有什麼意思?”
步光發話,符晨曦只得作罷,楊思又說:“但就在三天前,它們各自爲戰,瘋狂攻擊百姓,掠奪所有的村莊,圍聚在森羅外圍,意圖進軍樹海。掌門帶着弟子經歷幾次交戰,都無法完全驅逐妖獸。”
“我將琴譜與驅逐夢魘的方法告訴虛淵了。”符晨曦說,“他沒去幫助你們?”
“虛淵傳授我們退敵之策,琴聲卻收效甚微,且耗費靈力甚劇。”楊思說,“被夢魘感染的妖獸不知還有多少……”
“怎麼會收效甚微?”符晨曦道,“雁蕩山明明也是用一樣的辦法……”
“森羅弟子笨!學不會!行了吧!”楊思終於忍無可忍說,“符掌門,你這樣奚落人有意思麼?”
符晨曦簡直無語:“我哪裡奚落你了,你們森羅的人真是腦袋和木頭一樣的……”
“還說沒有!這不是奚落?你才木頭腦袋……”
“別吵了。”東方華藏道,“楊思!”
麟嘉躲在符晨曦身後忍着笑,楊思有點怕東方華藏,又說:“虛淵真人告訴我們,東海望帝羣島古代廢墟中,住着一名妖王,傳說它隱居日久,它的威嚴,足以震懾羣妖,若能找到妖王,說不定能協助解決此患……”
符晨曦:“於是就失蹤了?”
楊思答道:“杳無音訊,根據回來的參天弟子稟告,就連望龍羣島上,也滿是黑暗迷霧。”
東方華藏:“森羅派了好幾撥人去,都無功而返。目前驗證過,唯一能使用琴聲驅逐夢魘的人,便只有你符晨曦。赤將子暝意圖組建奔雲聯盟,名爲清繳妖獸,實則控制蒼霄,我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你的身上了。”符晨曦心想虛淵是必須要救的,否則曹靖霏處也說不過去。而妖王若被感染,勢必釀成更大的禍患,必須儘快解決。若找到妖王,又得其相助,日後也是省力,只是……
“森羅支持我麼?”符晨曦問,“別給你們做牛做馬半天,到時又突然背後捅我一刀。”
“支持,支持。”楊思說。
“木甲行會自當全力以赴,支持少俠入盟。”東方華藏說,“敝派上下,也將感念少俠維護森羅之恩。”
這纔像話嘛,符晨曦說,“那麼,就麻煩您了。”
東方華藏點頭,說:“明天盟議結束後,我與少俠一同動身,前往望帝羣島,尋找虛淵的下落。”
符晨曦點點頭,心想有東方華藏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當夜,東方華藏與楊思告辭,符晨曦與步光整理名單,現在答應與也許答應的門派有:參天、木甲、錐隱、森羅、方相、龍牙、破嶽、鎮軍,以及東方華藏即將出面爲他們爭取的朱霄門派金沙與鳳鳴。這麼一來,除去滅門的追日派之外,二十派裡願意承認公司派這一新晉師門的,剛好達到半數。而要真正達到“半數以上”,至少還需要一派點頭。
“再來一家也不行麼?”符晨曦問。
“我盡力了。”步光說,“青峰極少參與九霄大陸之事,其餘門派,我們幾乎從無往來。”
“找靖霏呢?”麟嘉又說。
“晚上問問靖霏,我再去上門,挑一家拜訪一次。”符晨曦道,接着他意識到問題,“不對,靖霏怎麼還沒回來?這都什麼時候了?”
三人在客棧中等到二更時分,嶽霆與曹靖霏依舊沒回來,符晨曦開始感覺不妙了。
“不會是被她爹抓走了吧。”符晨曦喃喃道,“可千萬不要啊,傍晚才見過曹錕……”
“你見過曹錕?”麟嘉震驚道。
“他跟你說了什麼?”步光問。
符晨曦心煩意亂,答道:“讓我離開他女兒,這都什麼事兒!我去找奢比文看看!麟嘉,你去奔雲打聽,探探那邊人的口風。”
曹靖霏沒回來也就算了,嶽霆呢?該不會也有危險吧。符晨曦做了無數個設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嶽霆陪着曹靖霏,最後被曹錕一起抓走了。這小子最近似乎喜歡跟在曹靖霏身邊,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符晨曦的思緒簡直一團亂麻,顧不得吃晚飯,換了衣服就往外走,麟嘉則去奔雲商會,步光則留在客棧內等候。
洛邑全城入夜,臨近立春前,卻依舊喧鬧無比。這一夜乃是除舊迎新之際,如同九霄大地的新年。符晨曦經過熱鬧喧譁的集市前,看
見酒家與食肆外掛着大紅燈籠,更添自己的惆悵與孤寂。一年前的今天,他躲在了永曜城的龍溫館中,陰差陽錯認識了曹靖霏,卻沒想到今天在洛邑,萬衆喧囂,慶祝新春到來之際,曹靖霏卻已離自己而去。
只不知道今夜,永曜城是否也如此熱鬧,等待着慶賀新的一年的到來?
參天書閣內仍亮着燈,只有幾名僕役在打掃,符晨曦問過一次,俱不見曹靖霏。他又繞道前往通行洛邑的飛空石平臺前,朝此處的護衛詢問,都不見描述中的女孩離開。
糟了,怎麼辦?符晨曦知道哪怕自己回去找曹錕,對方也一定不會說實話。只有寄希望於麟嘉,看他能不能打聽出來曹靖霏去了哪兒。
正街中燈火長明,卻空空蕩蕩,寂寥無人,洛邑所有的住民都回到家中守歲去了,符晨曦在寒風中裹緊了外袍,心裡生出一絲希望。若曹靖霏只是出去買東西了,現在已經回客棧了呢?
說不定她是因爲早上與自己吵了架,夜間想做幾樣拿手的小菜,哪怕在他鄉,也要與大夥兒好好慶祝下新年?符晨曦心中燃起期望的火種,回到客棧前院外,卻聽見院內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殺了他就回青峰……”
“你爹沒這麼說過。”步光的聲音冷冷道,“只讓我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你是不是愛上他了?你說!”萬純鈞的聲音簡直怒不可遏。
“你快走吧,曹靖霏不知去了何處,他若找到人,馬上就得回來了!”步光道,“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曹靖霏那賤人。”萬純鈞低聲道,“遲早有一天,我也要殺了她!”
符晨曦:“……”
寒風之中,符晨曦不禁背脊發涼。
“你在幫他,這次如果他獲得會盟的承認……”
“那又如何?我做什麼事,不需要向你交代!”
“徐步光!別忘了你是青峰弟子!”
“你走吧!”步光的聲音中透出少許焦慮,“我答應你,待此間事了,我便……”
“記清楚了。”萬純鈞的聲音裡帶着威脅,“我爹的吩咐,你別真的變成叛教之徒了。”
末了,院中再無聲音,萬純鈞擡步走出,沿着客棧外的街道離開,符晨曦站在陰影裡,許久後方緩緩現身。不到片刻,麟嘉從另一個方向快步走來,瞥見萬純鈞離開的身影,疑惑張望。
“找到人了麼?”符晨曦的語氣冰冷。
麟嘉被嚇了一跳,說:“怎麼躲在這兒?什麼也沒打聽到,奔雲的人都在喝酒過年。”
“找不到就算了。”符晨曦說,“他們跑不了,明天我親自去問曹錕。”
兩人入院,步光正在爲符晨曦縫一件袍子的邊角,心不在焉。符晨曦入內,步光手中的針便不小心戳了手,擡眼看符晨曦時,眼中帶着疑問。
“沒找到。”符晨曦只是冷冷答道,並打量步光,說,“有人來過麼?”
“沒有。”步光說,“會不會是被她師門或她爹帶走了?嶽霆呢?”
符晨曦搖搖頭,說:“先睡吧,明天我去找奔雲的人。”
麟嘉張了張嘴,說:“符晨曦。”
符晨曦示意不必多說,疲憊得無以復加,回到房中,拉開窗門,一股寒風涌入,遠處正是燈火通明的萬仙殿。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窗前,眼前滿是洛邑繁華燈火。
不知過了多久,萬仙殿頂散發出柔和的光輝,如同一團光暈,照耀着夜空。城中歡呼聲漸漸大了起來。背後,敲門聲響起。
“靖霏?!”符晨曦驚訝轉身。
“是我。”步光在門外說,“她還沒有回來。子時了,洛邑之光將現,符晨曦,你出來看看麼?”
符晨曦提起來的一顆心又漸漸放了下去。
“不了,我睡了。”符晨曦說。
步光腳步漸遠,離開了符晨曦房外。
子時,新的一年來臨,一元復始,萬象更新。那團光暈不斷擴大,光柱從萬仙殿頂端升起,殿中萬仙雕塑,各自手上武器,身上法寶煥發出強光。一道光柱破開長夜,周遭雲海爲之一空,歡呼聲從遠處傳來,彙集成海,九霄大地,所有守歲的居民同時激動吶喊。
雁蕩山公司派中,妖怪們喝得酩酊大醉,熊貓拿着個鍋不住敲打,大喊:“又一年啦!快看!”
遠處不周山頂,暗夜中光柱擴展,輝映天地,妖怪們紛紛歡喜大喊。
“咱們遙祝掌門馬到功成——!”
“遙祝——!”
那道光柱有如亙古以來的創世之光,久久不散,佇立於深邃的夜空之下,昭示着九霄又一年的到來。直到長夜過去,破曉將至,雲海復又滾滾前來,旭日初昇,新一年的第一次日出來到,紅光萬里,投出滾滾金霞。洛邑住民過完新年後,更有不少人在新的一天裡走街串巷,觀過新年日出,來到萬仙殿中朝拜。
新年的第一天,按九霄慣例所用早餐俱是齋飯,符晨曦來到廳堂內用餐,麟嘉與步光都不說話,三人心事重重。
“待會兒我就出去了。”符晨曦說,“你們不必去。”
“申時纔開始決議。”步光說,“去這麼早做什麼?”
“看看曹錕在不。”符晨曦說,“打聽靖霏與嶽霆的下落。”
“大師姐昨天晚上也出去找過了。”麟嘉說,“今天先睡吧,你一宿沒閤眼。”
“不打緊。”步光答道,“這麼多事兒,也睡不着。”
符晨曦意味深長地看了步光一眼,沒說什麼,快速吃過早飯,說:“我出去了。”
麟嘉與步光目送符晨曦離開。
長街上,符晨曦剛走出幾步,背後卻響起步光之聲。
“符晨曦。”步光追了上來。
符晨曦停下腳步,看着步光,今天他反而一點也不想說話。雖然在現實社會裡,他不止一次地被背叛過,但以往所有的背叛,都不像現在一般。昨夜他想了很多,想過步光對自己的好,也想過步光是否情非得已,但無論怎麼想,都難以紓解內心深處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她的容貌清麗,沐浴在朝暉之中,更有些許聖潔之感,一如當年禹陵中他們初見之時。
“這麼久以來,我一直記得你在禹陵上刻的那兩行字。”步光低聲說,“符晨曦,有一句話,雖我一直不曾說,但我今天想告訴你。”
她擡起眼,看着符晨曦,符晨曦心道:你若解釋清楚,我就原諒你,步光。
“什麼?”他又恢復了往常的笑容。
“你會成功的。”步光說,“時至今日,我已知道,你不會是一個庸庸碌碌的人。‘誰終將聲震世間,必長久深自緘默;誰終將點燃閃電,必長久如雲漂泊。’”
符晨曦沒有得到自己設想中的答案,無奈笑笑。
“其實我更喜歡另一句話。”符晨曦轉身,說,“那些殺不死我的,終將使我更強大,再見了,步光。”
步光一怔,目送符晨曦的背影離去。長街灑滿光輝。
九霄歷三千零六十五年,正月一日午時。
洛邑敲響古鐘,“當”的一聲巨響,萬仙殿前,各派首席代表全至,無一缺席,魚貫而入,大門關閉。
奔雲曹錕緩步而入,與木甲東方華藏並肩而行,參天派奢比文
到場,錐隱令狐采薇姍姍前來。
萬仙殿中,衆上古仙人雕塑俯覽之下,殿堂天窗灑下日輝,時近午時,各仙腳下所踏符文緩緩升空,懸浮而起。唯追日派符文仍空着。
殿堂中央,伏羲神像前,一個莊嚴的聲音道:“天長地久,天地長生。又至萬象更新之時,本屆會盟決議亦就此啓。”
“今歲九霄風調雨順,全境平安。”會盟議長沉聲道,“徐茂陵已渡劫而去,各派中各位仙長道友,請爲茂陵默哀。”
萬仙殿中一片寂靜。
末了,議長又說:“今歲奔雲提請決議,因蒼霄黑潮氾濫,欲組建奔雲聯盟,籌備奔雲聯軍,以對應第三次出現的黑潮,各位掌門、首席弟子,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萬仙殿外,符晨曦等在大門口,踩着地磚的格子,數着腳步,從左邊走到右邊,又走回左邊。
洛邑守備如此森嚴,靖霏不可能出什麼危險,但奔雲商會是如何把她帶走的呢?絕非自願,否則不可能連個信也不留下來。嶽霆又去了哪兒?符晨曦突然生出一個危險的念頭。會不會嶽霆也是誰的臥底,背叛了自己?
雖然從前他從來沒這麼覺得過,但是經過昨夜步光之事,他不由得懷疑起來。
但他窺見過嶽霆的內心,他知道,嶽霆從來沒有對自己撒謊,他的身世,他的家庭,都是真實的……究竟問題出在哪兒了?
倏然間,萬仙殿中似乎發生了什麼異動,符晨曦馬上擡頭,只聽內裡傳來一聲斥責。
“簡直是狂妄!”那聲音經過大門的阻隔,顯得不大,兩側守衛也聽見了,卻沒有絲毫動容。符晨曦微微皺眉,不知道曹錕代表奔雲商會,提請的奔雲聯盟決議是否能通過,想必會遭遇來自木甲與參天派的一致對抗。
曹錕來了洛邑,那麼赤將子暝又在哪裡?難道是去調查黑潮的源頭了?
符晨曦微微皺眉,接下來卻聽腳步聲響,似乎有人出來了。
萬仙殿側門開啓,發出聲響,出來的乃是一名傳令。
“公司派符晨曦何在?”傳令問道。
“這麼快?”符晨曦說,“不是申時嗎?”
傳令說:“情況有變,兩次會議改爲一同召開,木甲行會東方華藏先生讓你進去,來吧。”
符晨曦:“……”
萬仙殿中光華萬道,莊嚴輝煌,符晨曦沿着大殿緩緩走來,只見高居於符文石上的衆派代表懸空散開,讓出一個半環形的區域,容符晨曦走去。
符晨曦走到中央圓形的巨大漢白玉上,突然那地磚緩緩升起,令他一個險些站立不穩。
簡直是說來就來,符晨曦方纔還在想曹靖霏的下落,一時間全無準備,馬上收攝心神,逐一望去。各派中,有不少人昨天已見過了,站在青峰符文石上的,赫然正是萬純鈞。
“蒼霄,雁蕩山,公司派掌門符晨曦?”伏羲像前懸浮着一名中年男子,看上去並非仙人,想必就是會議主持了。
“正是。”符晨曦一抱拳,說,“各位,幸會。”
“今日原定申時合議你公司派入盟提請,但因涉及蒼霄黑潮之危,由木甲東方華藏大師提議,特地請你進來,詢問事由。”
符晨曦點了點頭,說:“請問。”
“你與現任奔雲會長,赤將子暝相識?”一名站在符文石上的老者問道。
符晨曦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答道:“我爲先師徐茂陵調查追日之難時,在廢墟中與他初次見面。他追查黑潮來到凝青山,並毀去了一條變異的黑龍。”
東方華藏說:“符晨曦,赤將子暝是否邀請過你加入奔雲聯盟?”
符晨曦看了曹錕一眼,曹錕臉色冷漠,看也不看符晨曦,只是望向對面的奢比文,奢比文則緩緩捋須,沉吟不語。
“有。”符晨曦答道。
“以你對他的瞭解,你認爲,赤將子暝所言,幾分真,幾分假?”東方華藏又問。
符晨曦:“……”
這是一場較量,而這場較量,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的位置上。符晨曦明白了,自己必須協助東方華藏,對奔雲的聯盟提議做出評價。
他只需捏造赤將子暝的話,並慷慨陳詞,曹錕的要求很可能就會遭到各大派系的懷疑。而這也是東方華藏希望他做的事,只是身爲木甲行會大師,先前並不會教唆符晨曦說出什麼來。
一切全看他自己了。
洛邑外,浩瀚雲海之下,彷彿有驚雷滾滾而來。
那是從遠方天際傳來的嗡鳴聲,一時如萬馬奔騰,一時又如海潮驚天動地,洛邑城中住民被這陣巨聲驚動,紛紛離開居所,四處觀察。
轟鳴越來越近,如同洪荒巨獸在雲層下不住咆哮。
“當務之急,不是組建多少聯盟,而是在座的各位,請想清楚。”符晨曦在萬仙殿中侃侃而談,“總有一天,這股黑暗力量會來到地面,而各個霄中,你們的駐地之下,極有可能就是它們通過地脈所尋找到的出口……”
這時間裡,悶雷陣陣,從殿外傳來,符晨曦止住話語聲,衆仙都現出詫異表情,唯獨曹錕始終保持了沉默,注視符晨曦的雙眼,現出幾分笑意。
“在許多事上,我不相信奔雲。”符晨曦朝向曹錕,冷冷道,“你將靖霏送到了何處?”
曹錕答道:“此乃我曹家家事,符掌門管天管地,小女之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單憑這一句,符晨曦便知道曹靖霏一定是被她父親帶走了!他怒不可遏,正要質問之時,萬仙殿外傳來守衛慌張的叫喊。
“發生何事?”東方華藏大聲道。
雲海之中,那陣雷鳴越來越近,緊接着就在洛邑萬人離家,登上山中山朝雲海中眺望之時,一陣巨響,一艘龐大的飛空梭破開雲海,帶着傾瀉的瀑布流雲,飛向洛邑上空!
全城震驚,發出恐懼的大喊!
麟嘉與步光離開客棧,擡頭望向天頂。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
那驟然出現在洛邑上空的,只能用“鯤”來形容,它就像一條驚絕世間的游魚,從雲海中升起,全身雷霆綻放,緩緩飛向萬仙殿。
萬仙殿前,衆仙快步而出,俱震驚無比,望向遠處。
赤將子暝站在船頭,一身黑風衣飄揚,背後則是被法陣禁錮的曹靖霏。曹靖霏胸膛不住起伏,冷冷道:“赤將子暝,你別玩得太過了!”
“你知道這天地間,有什麼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你麼?”赤將子暝淡淡道。
曹靖霏:“……”
“是力量。”赤將子暝說,“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計策都形同虛設。”
符晨曦站在萬仙殿前,做夢也想不到,最後竟是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面前那龐然大物帶着震懾世間的龍威,軀體遮蔽了日光,覆蓋了洛邑上空,它的兩道鯤肋引領着毀天滅地的閃光,釋放着強大至極的壓迫感。
那種壓迫感,符晨曦只遇見過一次……那是在天輪降臨的時候,彷彿末日來臨,而這艘鉅艦,只需稍稍噴吐出雷電,就能輕易將整個萬仙殿撕成粉碎!
“各位,”曹錕說,“這就是聯盟即將展現的實力,在御雷天尊的力量之下,想必黑潮終將退去,九霄的末日,也永遠不會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