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一說完,我便又仔細想了一下從佩帶琀蟬到祖父去世的這期間的經過,想了半天,除了程思泯和他外公外我並沒有給別人看過,我相信他二人決計不會打這個寶貝的主意。
想到這些,於是我說道:“那塊玉我一直都是佩帶在身上,很少拿出來給別人看。我也不知道祖父見了怎麼就說是假的了,一個月前我頭疼發着,不知道把那塊玉扔到什麼地方去了。”
莫端公說道:“現在也不要費那麼多的心思去想這個,等哪日尋個下陰的日子,我把我那大徒弟找來,我五人做個幽醮,請個‘五仙鏡’,不就什麼都清楚了。我們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摸清這娃娃的病情,問清楚了是哪路鬼魅在作怪後,才能想辦法應對,要不豈不是‘狗咬刺蝟’,不知道如何下口了!”
他一說完後,大家都點頭應和,於是便商討具體的時間。最後三叔說下月初三的“人定”是非常好的下陰時候,於是大家便附議說那時候再帶上法器一同過來把事情弄個明白。
如今已經是上春下旬,離下月孟夏初三還有七八天的日子。
我知道過去的人們一日兩餐,朝食在日出之後,隅中之前,這段時間叫做食時或蚤食。夕食在日昃之後,日入之前,這段時間叫晡時。日入以後黃昏,黃昏以後是人定。《孔雀東南飛》有“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的詩句,就是對這段時間的確切描繪,所以說人定以後就是夜半了。
商量完畢,大家正準備散去,卻見莫端公招了下手說道:“先不忙,趁大家都在,把那麻油溝的事情再說說。”
見他這樣說,大家又坐了回去,相木匠問道:“怎麼了老莫,麻油溝的事情不是說等天氣暖和了,咱們去請來白沙鎮的龍半仙再說嗎?又出事情了?”
莫端公嗯嗯兩聲,然後說道:“大上前天晚上,一對母子路過麻油溝回樑坪,就遭了道,要不是賴光忠及時趕到,那一對母子命就丟到那裡了!”
“啊,竟然有這樣的事情?”三叔眉頭一緊說道。我知道莫端公口裡的賴光忠就是他的徒弟賴端公,那個沉默寡言的黑臉漢子。
“是啊,你們是不知道,賴光忠趕過去的時候,那一對母子跪在溝裡直翻白眼,已經吃了半碗的沙子……”莫端公沉着嗓子說道。沒等他說完,樊廚子結過話來說道:“難道這一甲子的時間提前了,這才幾月份,不是說要今年孟冬時節纔到嗎?”
莫端公說道:“這事我也納悶,就是這裡想不通,自從我師爺收復那惡鬼後,這些年我們時刻盯着那邊,幾大高人也推算要到下半年纔是衝煞時,沒想到這就提前了大半年。”
“你們都忘了,今年閏二月,上半年會五陰歸一,煞氣重,看來那老鬼提前開始蠢蠢欲動了!”相木匠緩緩的說道。
我聽他們說道麻油溝的事情,心頭一緊,因爲我從小就知道那地方不乾淨,小時候我那大外公給我講過無數個那裡的恐怖故事。那裡陰氣重,鬧鬼,曾經死過很多人在那裡,這事情不只是石門村的婦孺老少知道,就連鄰里村落也知道這事。只是我不知道原來那獨眼端公和莫端公一脈相承,竟然還是他師父的師父。
這時候莫端公陰沉着臉面,狠狠的說道:“哼哼,爲這事我師爺丟掉了性命,用自己的七竅玲瓏心壓了它一個甲子,清淨了這麼多年,如今這禍害恐怕是要留給咱們解決了!”
樊廚子說道:“咱們不怕它,就憑咱們伏龍五獅,我不相信還怕了它。”
“是呀,該來的總會來,既然咱們躲不了,就給它奮力一擊,讓那老鬼徹底斷根,可千萬不能流毒後世了。”三叔跟着說道。
相木匠皺了皺眉頭,說道:“只是如今白沙鎮的龍半仙已是耄耋之年,年老體衰,這天寒地凍的,怕是不宜長途行走過來助咱們一臂之力。”
“龍大爺來不了咱們也不怕,我們五人起一個天罡北斗大陣,所有法寶都帶上不信咱們除不了那老鬼!”樊廚子自信滿滿的說道,說完後又補充了一句:“實在不行,咱們還有山上的大祭酒和道兄們呢!”
“小心使得萬年船,這事咱們還得仔細,大祭酒法事纏身,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不要去煩擾她。”相木匠慢吞吞的說道。我看得出來,這駝背老頭不但年紀最大,辦事也沉穩,是三叔他們這一幫人裡面的核心人物。
這時候莫端公說道:“我看咱們趁這幾天有閒工夫,明後天我喊賴光忠抽個時間去麻油溝悄悄查看一下,然後回來再做打算,你們看怎麼樣?”
相木匠說道:“嗯嗯嗯,就這麼定了,時間也不早了,都散了,大家各自回去好好休息,小九兒的事情,這幾天魯三仔細照看一下,咱們先處理了麻油溝那老鬼的事情,下個月初三再起個幽醮,請個‘五仙鏡’摸清楚情況再說。
他一說完,大家都嗯嗯嗯的點頭表示同意。大家起身準備出去,這時候只見樊廚子從隨身的提包裡面取出一件大紅繡花的小衣出來對我說:“九兒啊,你樊叔也沒有什麼東西給你的,這件小衣你就穿在身上吧,保證對你有好處的。”說完便往我手上塞,我見他把這件內衣給我,有些尷尬,還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不知道該接不接,只得回頭望着三叔。
三叔卻連忙推卻起來:“我說樊兄弟,你的好意我們都知道,但這件東西可是你祖上傳下來的,萬萬使不得,我們也不能收下!”
我一聽三叔這樣說,知道這衣服貴重不同尋常,於是跟着推辭起來。
“你說這魯三怎麼就這樣的人呢!不過是些身外之物,我又不是送給外人,你不讓孩子收下反倒是看不起我了……”樊廚子說道。
於是我們開始推拉起來,這時候相木匠他們都勸說讓我收下,開玩笑說什麼這可是你樊大姨的嫁妝,她現在不嫁人了要送給你,你不收可反而對不起人了。
就這樣在大家的鬨笑中我接過了那件奇怪的小衣,於是大家又魚貫的爬出土室。我一看時間,子時已經快要過去,母親她們早已入睡,我和魯三叔送大家出了院子,只有相木匠住得遠一點,其他二人都住得離這裡近。他們走後,我們也上牀開始歇息。
我在牀上不停的打量着樊廚子送給我的那件肚兜,絲綢料子,摸起來柔滑異常。大紅的顏色非常豔麗,邊角用黑色的緞子鑲嵌着,上面繡了一些奇怪的小動物。正在看的時候,三叔從外屋走了進來,我笑着說:“三叔你看,這樣的衣服能穿在身上嗎?別人看到了不笑破肚皮纔怪!”
“哎呀,九兒呢,你知道什麼!那樊小利的奶奶就是一個大巫師,這件‘五毒兜肚’可是他樊廚子祖上傳了幾代的好東西。別人千方百計的想得到它,你還反倒不樂意要!這老樊打小就和他那老爹相依爲命,並沒有什麼親戚,都四十多歲的人了,到如今都沒有婚娶,名下乾兒乾女的一大堆,個個都貪圖他的錢財和物件。我們都覺得他這人吝嗇的很,卻沒有想到今天把這樣珍貴的東西白白的給你了,想來也是個有心的人啊!也不枉你祖父當年對他的好。”
我點了點頭,內心深處對那樊廚子自然充滿着謝意。
只聽到三叔繼續說道:“這‘五毒兜肚’,在我們南邊見到的少,主要流行於西北地區,如今在陝西一帶最盛。節日之前,小孩子,特別是不滿一週歲的小孩子,人人都希望能得到祖母和外祖母送來的五毒肚兜。肚兜所用的布,一般均是大紅色,五毒圖樣一般用白色、黑色或綠色,用其它綵線搭配縫製而成,有些做成短褲形狀,孩子整個夏天輪換着穿,一直穿到秋涼。等這小孩長大了不能穿了,做孃的還會把它像寶貝一樣收藏書起來。有的還會轉贈會別人,接受的人也會很開心,因爲這不是人人都會做的,一般年輕人可能都不會做。在鄉下的風俗裡,這個穿在身上有辟邪趨鬼的用處。”
三叔說到這裡,我便打斷他的話說道:“難道樊叔叔的這件肚兜與其他的肚兜有很大的不同嗎?”
“當然了,你要是不困,就聽我仔細的說說。”三叔豎起一根指頭,神神秘秘的說道。
我一聽自然來了興趣,哪裡還有睡意,於是急忙說道:“不困不困,三叔好好給我說說這寶貝。”
三叔開始說道:“民間流傳的肚兜大多是表示祝福,有美好願望的意思,能不能辟邪,這倒是其次。可樊廚子這件肚兜卻是非同尋常的,布料爲西藏雪山上稀有的天蠶絲,上面的顏色全是用名貴的天然顏料染成。我只知道這紅色的是硃砂,其他的顏色好象都取自藏區山岩石漿中的彩色沙石。這肚兜縫製染色後還經過了一系列的繁瑣巫術儀式洗禮,故而就蘊涵着神秘的力量在裡面,反正是很珍貴的東西,具體的我也弄不透徹,只有樊廚子本人才最明白。”三叔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