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這突然看見寧上陌,南宮毓真的是有些沒能夠反應過來,失聲驚叫了起來:“是你!?”
寧上陌皺皺眉,低頭看着南宮毓,臉上除了不耐,也有些微微的不解:“嗯,是我啊。”
這寧上陌這般平靜的樣子,反而是讓南宮毓更加驚恐了些。
“我出現在這裡,很奇怪?”寧上陌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南宮毓,皺了皺眉。
這南宮毓現在哪裡還有那日見到的時候那種意氣風發啊。
這一朝入了牢門,怎麼就覺得瞬間就憔悴了?
寧上陌眼神閃了閃,看向另外一邊也在看着自己的夫婦,微微勾了勾脣:“有這樣一個女兒,是不是不夠省心啊。”
她的語氣溫和,似乎一點多餘的情緒也沒有一般,和南宮允說話的樣子也活像是在拉家常一般。
南宮允怔了怔,突然就有些想要落淚了。
這些旁觀者都尚且能夠看出來這些事情來,爲何這南宮毓就看不出呢?
都說這兒女都是債,但是這債未免也太過於沉重了些了。
至少現在的南宮允是真的承受不起了。
南宮夫人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寧上陌,突然有了力氣一般,從南宮允的懷裡坐了起來,換成了跪下來的姿勢,深深的給寧上陌跪下了:“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本來還有些走神的南宮允也瞬間就回過神來了,他也忙不迭的跪到了南宮夫人的邊上,也跟着說到:“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這倆人的畢恭畢敬,反而是與之前南宮毓的失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了。
南宮毓怔了怔,差點沒直接尖叫出來。
容齊笑了聲,算是明白了這對夫婦的意思了:“南宮大人何必如此多禮?養了一個如此聰慧的女兒,合該是大人之福。也是我與皇后僥倖,如若不然,這監牢裡邊的人怕是要換個位置了。到時候,說不得是我與皇后搖尾乞憐了。”
容齊這話一出,倒是讓南宮允渾身顫了顫。
他俯倒在地,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微臣……惶恐。臣一日是漓靖的人,萬萬不能夠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只是這家門不幸,卻是沒想到出了這等的禍端了。”
禍端?
南宮毓渾身顫了顫,整個人都有些沒了力氣。
她從來沒有想到這樣的話竟然會從自己的父親嘴裡說出來。南宮毓的視線緩緩的移到了南宮夫人身上,似乎是在期待着什麼。
她真的是被寵壞了,或許是南宮允和南宮夫人對她毫無原則的寵愛,讓南宮毓覺得,自己無論做了什麼事情,父親母親都會原諒自己的。
做父母的,總歸是會體諒自己的兒女的吧?
南宮毓有些期待,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慢慢的沉了下去。
南宮夫人神情肅然,彷彿並沒有察覺到那南宮毓殷切的目光一般,只是垂着眼,慢慢道:“常言道,事不過三,皇后仁慈,已經饒過兩次了,此次我與老爺自知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
“不!不要!”南宮毓聽到這話,渾身一僵,猛地就尖叫起來了,她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直接撲了過去,搖了搖牢門,“爹,娘!不要!”
到了這個時候了,南宮毓心裡纔算是明白南宮允和南宮夫人究竟是要幹什麼了。
卻是,這做父母的總會體諒自己的兒女的。南宮夫人和南宮允正是想要用自己的生命,給南宮毓換到最後一條生路。
只是雖然知道這麼做是好的,但是南宮允這心裡還是很難過那一關。
沒有人不怕死的。更何況這死亡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卻因爲南宮毓的原因不得不去死,南宮允這心裡自然是過不去。
“一切都是我的錯!和他們無關的!”南宮毓扭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了。
南宮毓擡頭看着容齊和寧上陌:“我去死就好了,不要讓他們……求求你了。”
寧上陌皺皺眉,看着南宮毓,語氣很是平靜:“真的和他們無關麼?說到底,也有管教無方的錯在啊。”
寧上陌這話一出,整個牢房瞬間就靜了下來。
南宮毓怔怔的看着寧上陌,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但是這到底都沒能夠讓人聽清楚就是了。
“南宮大人,”凌軒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蹲下身,掏出了懷裡的藥瓶,遞給了南宮允,“皇上早就爲您想好了,您這一出事,自然是無顏面對你的整個家族了。便是爲了您與南宮夫人的家族考慮,這個也得服下去了。放心吧,無雙公子配的藥。雖然是沒有機會能夠當您的女婿,但是好歹還算是給您送了終了。”
凌軒這話說的有些俏皮,但是這裡沒有一個人想笑。
無雙啊……
南宮允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曾經看到的那無雙的眼神了。
當初的無雙,是真的很喜歡南宮毓的啊。
只是可惜了……
南宮允笑了笑,還是接過了凌軒手上的藥瓶。
“不,不要!”南宮毓奮力的伸手,似乎是想要去奪那南宮允手裡的藥瓶,但是欄杆阻擋了她的手,讓她無法伸過去了,“女兒吃就好了,不要,不要!”
到這個時候了,說這個未免也遲了些吧?
寧上陌微微皺眉,看着那南宮毓,眼裡沒有一絲的憐憫。
雖然沒有原來的記憶,但是就衝着南宮毓這些日子的作爲,就沒有半點活下去的可能了。
只是可惜了這對父母了。
容齊不置可否。南宮毓罪無可赦,南宮允和南宮夫人自然是難辭其咎。
他摟着寧上陌的腰,看着南宮允慢慢打開了藥瓶,倒出了兩枚藥丸。
“夫君先過去吧,我還有些話同她說。”南宮夫人到了這個時候倒是平靜不少,她伸手摸了摸南宮允的臉,眼神很是柔和,“夫君最是注重儀表了,對不對?”
“嗯。”南宮允笑了笑,在南宮毓的尖叫聲中毫不猶豫的吞了藥丸。
“爹!爹!”南宮毓淚流滿面,渾身都在顫抖,“求求你,求求你了!”
可是南宮允再也沒有看那南宮毓一眼,緩緩的在南宮夫人懷裡閉上了眼睛。
南宮夫人整了整南宮允的衣服,摸了摸他的臉,捏起了藥丸,看向了南宮毓。
現在南宮毓已經哭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她看着南宮夫人,拼命的搖頭,似乎這樣就能夠讓南宮夫人打消服藥的想法一般。
但是南宮夫人怎麼可能順着南宮毓的意思呢,她的眼神泛冷,看着南宮毓:“毓兒,我和你爹,永遠不會原諒你。”
這一句話一出,彷彿是對於南宮毓的重大打擊一般,她渾身一震,一下子失了力氣,委頓在地。
南宮夫人說完這話,毫不猶豫的就把手裡的藥丸給吞了進去,再也沒有看南宮毓。
夫妻倆擁抱着,失去了氣息。
生同衾,死同穴。
南宮毓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爹孃在自己面前死去,想要尖叫都叫不出來,整個人就在邊上顫抖着。
寧上陌閉了閉眼,還是有些不忍的轉開了臉。
容齊拍拍她的肩,語氣很是溫和:“南宮毓,你看,即便是你爹孃如此,你還是難逃一死。這些,都是你的錯,這都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南宮毓猛地擡起頭,看着容齊,眼裡滿是憤恨。
“你恨我也沒用。”容齊眼神泛冷,“知道麼,這都是你自找的。”
即便是這南宮允和南宮夫人服了藥,但是這南宮毓非死不可。
寧上陌看到這一幕,當然有開心,但是又莫名有些心酸就是了。
爲人父母,是對自己的孩子有多失望,纔會說出這麼一句“死也不原諒”的話啊。
南宮毓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突然腹部一陣劇痛:“啊!”
寧上陌一愣,突然看見了南宮毓下身的裙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血給浸溼了。
“孩子,我的孩子……”南宮毓驚慌失措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整個人要崩潰了。
她這前邊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母離開了,現在又要失去自己的孩子麼?
寧上陌閉了閉眼,嘆了口氣:“找個穩婆過來吧。孩子是無辜的。”
她也是做母親的,自然是不忍心看見這一幕發生在自己面前。
即便是南宮毓再多罪過,那也是南宮毓的錯,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無辜承受這樣的罪過。
容齊皺皺眉,雖然說禍不及家人子女,但是這南宮毓肚子裡邊的孩子,未嘗沒有那廢帝的血脈,若是真的說起來,這孩子還是那廢帝的親孫子了。
只是……
容齊看看寧上陌的表情,見她眼裡淡淡的不忍心,還是嘆了口氣。
他伸手揉了揉寧上陌的腦袋,微微一笑:“好。”
寧上陌擡起頭,看着容齊,眼神似乎有些什麼閃動,最後還是化成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來。
南宮毓現在已經痛到攤到在地了,她的眼裡劃過一道淚水,只是不知道這淚水,究竟是悔悟的淚水,還是如何了。
一切塵埃落定,她這窮盡心力,到頭來,還是輸了。
三日後。
南宮允被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吵醒了,他不是,死了麼?
南宮允有些恍然,猛地就坐直了身子,一扭頭,就看見了也躺在自己身邊似乎也要醒過來的南宮夫人。
南宮允渾身一顫,視線下移,直接就看見了睡在兩人中間,似乎因爲什麼正在大哭不止的嬰兒。
“這個是……”南宮允的手在顫抖,他伸手抱起了嬰兒,放在襁褓裡邊的紙條慢慢的落了下來。
南宮恕,三個大字落在了南宮允的眼底。
南宮允如何不清楚,這正是容齊的字跡啊。
南宮恕,饒恕,至此一筆勾銷,前塵盡斷,塵埃落定。
南宮允閉了閉眼,看着緩緩睜開眼睛的夫人,瞬間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