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墓穴中,是對峙的三人。
當顧天瑜穿過燕十三的身體時,她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無法阻止的。
她呆呆的望着這三人,初次相見的父母,她們剛剛的溫馨甜蜜,是她一直都想看到的,她們口中的“天瑜”無疑就是她,原來......她也是被父母愛着的。她不是被父母丟棄在孤兒院門口的孩子,她曾經也有......這樣絕世無雙的一對父母。
只是......爲什麼騙她的是她最親最愛的師傅?從小到大,自她有記憶以來,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師傅給的,到頭來......
“燕十三?你......你騙我們?”女子臉上滿是驚詫,旋即有些慍怒道:“你爲什麼要騙我們?”
燕十三冷哼一聲,望着他們手中的七彩琉璃珠,“傳說七彩琉璃珠是有靈性的東西,非有緣人無法尋到。我查過,顧兄乃是這皇族的後裔,與七彩琉璃珠有命定的聯繫,這也是爲什麼,你能感覺到它的存在的原因。”
“從一開始,我與你們相識,到引導你們尋找到這千年王室墓穴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爲的便是讓你們尋到這七彩琉璃珠。而今......”
燕十三伸出手:“我當你們是朋友,所以我不用偷的,把七彩琉璃珠給我吧。”
“嗤~”女子冷哼一聲,眉眼中滿是不屑,將七彩琉璃珠抱在懷中,淺笑道:“朋友?我們是考古的,你只是個小偷,我們怎麼可能是朋友?再者,你不用偷的,所以要用搶的麼?你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真是不要臉!”
燕十三的面色青紫幾分,凝眸道:“它是我們神偷門先祖一直都在找尋的東西,我不能就這麼讓它落入他人之手。”
“呸!你們從千年以前就開始偷盜?”女子柳眉倒豎,杏眸圓睜,生氣的模樣和顧天瑜如出一轍。“你以爲這是理由麼?”
男子輕輕拍了拍女子的後背,安撫道:“老婆,不要生氣。”說罷,轉過臉,目光沉沉的望着不遠處的燕十三,冷聲道:“我當你是朋友,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帶着目的來到我身邊。算我交友不慎,燕十三,我當做今天沒有見到過你,你走吧,七彩琉璃珠......我是萬萬不能交給你的。”
他雖臉上帶灰,然遠遠望去周身似纖塵不染般乾淨,氣質儒雅,更像個書生。望着燕十三時,那眼神中滿滿都是堅定。
燕十三搖搖頭,又上前幾步,語氣依舊保持冷漠孤傲:“不是你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的,你們應該知道,我能做到。”
“燕十三,你想做什麼?”
“燕十三,七彩琉璃珠該是屬於國家的珍寶,你怎麼可以......”
“燕十三......”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顧天瑜只覺得腦袋似要炸開一般,在不斷的動盪中,聽到模糊的喊叫聲,然後便是石頭滾砸下來的聲音,哭泣聲,吶喊聲......
絕望......與這混雜的一切,無藥可救的佔據着她的意識。
......
“天瑜!”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喊叫。
顧天瑜兀的睜大眼睛,面前的一切全部消失,她踉蹌後退,身後,一雙有力的大手穩穩的扶住她的腰,擡眸,映入眼底的是歐陽少衡那緊張的神情。
淚水簌簌落下。顧天瑜不斷的搖着頭,軟軟的倒下,歐陽少衡跪在那裡抱着她,焦急道:“天瑜,你怎麼了?天瑜?”
顧天瑜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爲什麼......爲什麼真相是這樣的?
她抓着歐陽少衡的衣領,喃喃道:“爲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騙我這麼多年?爲什麼......”
歐陽少衡見她哭成這副模樣,心中難過非常,他一邊小心翼翼的爲她擦淚,一邊喃喃道:“你怎麼了?天瑜,你究竟怎麼了?”
“嗤......”面前的石牆轉動,一老者走進來,正是那日勸阻燕十三的老者。歐陽少衡望着那老者,面上閃過一抹驚愕,旋即有些心虛道:“三叔,這麼晚了,您還沒睡?”
老者名爲閆老三,是神偷門長老之一,他此時一雙眸子如鷹一般望着抽泣的顧天瑜,冷聲道:“你都知道了?”
顧天瑜停止抽泣,轉過臉望着面上古波不驚的他,胸前一陣氣血翻滾,她拼命的直起身子,銀牙緊咬,惡狠狠地瞪着閆老三道:“你們都知道,原來你們都知道!”
閆老三面無表情的望着她,似是望着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人。
顧天瑜搖搖頭,緊緊捧着那七彩琉璃珠,恨恨道:“我說爲什麼你們都怪怪的,我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原來......原來是你們殺了人,是你們心虛!”
歐陽少衡有些不解的望着顧天瑜,斂眉道:“天瑜,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什麼......殺人?”
顧天瑜搖搖頭,“你們害死了我的父母,還要我對你們感恩多年,呵呵......我好傻,竟然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說罷,她準備轉身離開。這裡,再也呆不下去了。
然而,石牆於此時安靜的關上。顧天瑜轉身望着閆老三,目光冷冷道:“怎麼?你還想殺我滅口麼?”
雖然歐陽少衡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聽到顧天瑜的話,也猜得差不多。此時見閆老三眼神不善,他一步上前,擋在顧天瑜面前,斂眉冷聲道:“三叔,您不會真的會做出這種事吧?”
閆老三望着面色冷峻的歐陽少衡,無奈嘆息,悠悠道:“少主,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今日放顧天瑜這丫頭走,明日我們整個神偷門恐不保,爲了組織,我相信所有人都會同意我的做法的。”
歐陽少衡緊緊咬牙,額頭青筋暴露,緊握拳頭厲聲道:“三叔!我敬重你是門中長老,一直對你恭敬有加,但是,今日有些話,少衡也不得不說了。我們神偷門有一個規矩,絕不殺人。是你們破壞規矩在先,欺騙在後,你們現在,還想滅口?”
說罷,他上前一步,臉上滿是肅殺,堅定道:“今夜你要動天瑜一下,就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顧天瑜轉過臉,心中酸楚,望着歐陽少衡那挺直的背影,搖搖頭道:“少衡,你不要牽扯進來。這件事,是我與整個神偷門的恩怨......”說話間,她已經上前一步,來到歐陽少衡身前,歐陽少衡想要攔着她,她只是輕輕搖頭,語氣輕軟道:“少衡,我不希望你牽涉進來,你出去吧。”
歐陽少衡有些窩火的按住她的肩膀,質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顧天瑜,他是要你的命!我怎麼可以......讓你獨自面對?”
顧天瑜搖搖頭,剛要說話,閆老三已經冷聲道:“少主,不是三叔說你,這世界上好女人多的是,你大可以找個身家清白乾乾淨淨的人結婚,顧小姐,不適合你。”
歐陽少衡轉過臉,咬牙切齒的等着閆老三,挑眉道:“三叔,我們神偷門的人,有哪一個乾淨的?自己是老鼠,非要找只貓,您不覺得您太可笑了麼?”
閆老三臉色鐵青,目光不善的望着歐陽少衡,手緩緩撫向腰際,“既如此,少主,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說罷,一把匕首已經自他的腰際飛出。
歐陽少衡抱起顧天瑜跳開,下一步,只聽“咯噔”一聲,他竟是踩在了暗格之上。他慍怒的擡眸,只見閆老三一手抓住石牆上的一個轉輪,一手拿着匕首,悠悠道:“少主,您最好別動,否則,這暗格下究竟是什麼......我猜你並不想去體驗。”
顧天瑜自歐陽少衡身後走出,冷眼望着閆老三,淡淡道:“三叔真是膽大,連少主都不放過嗎?咯咯,可惜你沒有兒子,否則,怕是你早就找機會將少衡剷除了。”
閆老三面色一緊,額角抽搐,慍怒道:“你莫要胡說八道!當年若不是因爲十三他心太軟,你早就死了,何至於今日留下後患?”
顧天瑜冷哼一聲,“我寧願當初死了,也不願被你們欺騙這麼久啊!”
“不識好歹!”
密室內的一切須臾待發,然而,當顧天瑜與閆老三即將交手之時,一道黑影阻攔在兩人中間。黑影太快,以至於兩人根本沒有時間收回手中的匕首。
下一瞬,只聽刀劃破肉的聲音,隨着噴射而出的鮮血,讓兩人同時呆傻在那裡。
燕十三蒼白了一張臉,望着顧天瑜,然後低頭望着胸口的匕首,含笑道:“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十三!”閆老三顧不得那機關,上前一步接住要癱倒的燕十三,燕十三喘着粗氣,望着他道:“三哥,希望你放天瑜走......放她走......她是善良的孩子,不會爲難神偷門的......”
閆老三眼睛赤紅,咬牙不語。
顧天瑜呆呆站立在那,望着燕十三胸口的匕首,和汩汩流出的鮮血,她抖動着脣,幾乎喊了十幾次才發出貓一般的聲音:“師傅.......”
燕十三轉眸,慈愛的望着她,她呆呆向前走着,然後突然跪倒在燕十三的面前,她搖搖頭,抽泣道:“師傅,爲什麼......爲什麼?”
“是我騙了你......這是我該承受的代價......”燕十三呢喃道,他吃力的握着顧天瑜的手,眼眸半睜半閉,輕聲道:“可是天瑜......我沒告訴你,是怕你恨我......在我眼中,你是我唯一的女兒......可是......我做了那樣的錯事......”
顧天瑜搖搖頭,“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她沒想過要報仇,師傅養育她二十年,她又怎會不知道他的疼愛發自內心?
她只是無法接受被欺騙,無法接受最信任的人是自己的仇人,她只是......想要逃離,因爲無法面對這個事實而已......
可是,她從來沒想過要燕十三死。
“你當時不是故意要殺他們的,對不對?”顧天瑜握緊燕十三的手,喃喃道。
燕十三點點頭,“沒錯,他們都是好人......可是......我還是害死了他們,我對不起他們......我還讓他們的女兒變成了小偷......天瑜,你恨我吧,恨我吧......”
若恨能讓你自在一些......
顧天瑜哭着不斷搖頭,她不要這恨,她只要師傅誠實一點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