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無聲。
大開的窗前,清風吹動中,兩人相擁而立。此時,顧天瑜的發已經半乾,公子玉簫怕她凍到,拿了披風爲她披上,復有將她圈在懷中,那般小心翼翼,讓她感到溫暖。
“天瑜,等過段時間,我帶你去杭州好不好?”公子玉簫將下巴抵在顧天瑜的肩膀上,慵懶道。
顧天瑜側過臉,鼻尖蹭到公子玉簫的面頰,呵出的氣,清涼中帶着幾分桂花粥的香氣甜膩,她眉眼上挑,眼底倒映着他那雙溫潤的鳳眸,“好啊,表哥一定要帶天瑜去吃遍全杭州的名吃。”
公子玉簫望着她那兩瓣淡如清水的脣色,眼底的溫柔如江河入海流般滔滔不絕。他伸出手,緩緩擡起她的下巴,一點點逼近,“天瑜,你好美,無論什麼模樣,什麼時候......”
顧天瑜僵硬在那裡,她感受到公子玉簫越靠越近,一顆心也亂了節奏,越調越快,如瀑布飛流直下的激盪,而當他溫熱的脣瓣貼上她的脣瓣時,她只覺得大腦空白一片,一顆亂跳的心,卻瞬間迴歸正常節奏。
他們就那樣安靜的吻着,似乎這個世界只有他們二人,而窗外的月亮,十分羞澀的扯起一邊的白雲,掩蓋住面容,想給她們一個更靜謐的空間。
當這深情的一吻結束後,顧天瑜垂首,面色緋紅的靠在公子玉簫的胸膛上細細喘息着。公子玉簫心滿意足的望着這般乖巧的她,這讓他想起他們當時在姜國掉下懸崖時,她在山洞中的模樣。
“天瑜......我們成親好不好?”公子玉簫撫着顧天瑜的發,聲音帶着幾分沙啞低沉,喚着顧天瑜的名字時,帶着說不清的迷離曖昧,讓人聽了心尖發癢。
顧天瑜沒有說話。她多想答應他,然而,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她再也無法享受那一場盛世繁華的婚禮。
“天瑜?”公子玉簫見顧天瑜不語,一顆心惶惶然不知所措。
顧天瑜閉上眼眸,聽着公子玉簫那還未平復的心跳,想起他這幾日的做小伏低,他處處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她感到十分心疼。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這麼多糾葛,如果從一開始,我們便堅定不移的信任着彼此,玉簫,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只可惜......俱晚矣!
“你要爲我準備最美的嫁衣......”感受到他的顫抖,她終究不忍心,聲音細若蚊蠅道。
公子玉簫先是一愣,旋即激動的執起他的手,“你答應了?”
顧天瑜幾乎能想起來,公子玉簫此時的表情,她擡眸,雖然依舊只能望進黑暗,卻好像看到了他那滿含笑意的邪魅鳳眸,好像看到了他微張的好看的脣,好像看到他那精緻完美的下巴。她能清楚的描繪,他的一切。
“嗯,我答應了。”顧天瑜摸索着握住公子玉簫的手,她感受到他手心那溼溼的細汗,知道他在剛剛那一刻,不,或許是在吻她的那一刻,他有多麼的緊張。
公子玉簫重新將她圈入懷中,他閉上眼睛,眼眸中的淚水卻無法剋制,“天瑜啊......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顧天瑜聽到他哽咽的聲音,越發心疼,她故作淡然的安慰道:“表哥真傻,天瑜和表哥不是命定的一對麼?這還是表哥告訴天瑜的呢。”
公子玉簫擁着顧天瑜的手,一瞬間僵硬。他想起顧天瑜此時根本將他當成了沈墨濃,一時間。所有喜悅均被失望替代。
原本甜蜜的氛圍,突然陷入了詭異的尷尬。公子玉簫緩緩鬆開顧天瑜,他站在那裡,神情哀傷的望着有些茫然的她,低聲道:“天瑜......”
而下一刻,他突然一把抱起顧天瑜,整個人也似雷霆乍驚般,瞬間飛躍後退數步。一把匕首堪堪掃過他的面容,與此同時,一條黑影如鯉魚戲水般,敏捷的自窗外躍入。
公子玉簫站在那裡,望着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斂眉沉聲道:“你是誰?”這時,聽到聲音的於忠已經帶了衆侍衛前來。
黑衣人目光沉沉的望着公子玉簫,旋即,他摘下面紗。
一瞬間,房間內滿是抽氣聲。公子玉簫擁着顧天瑜,面色中滿是震驚。“你......墨濃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朕記得......朕約了你在御書房見。”
顧天瑜心中“咯噔”一聲,在她被公子玉簫抱起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沈墨濃來了。他終究沒有遵守她昨夜的請求。男人呵,一旦決定心狠,一定會讓你措手不及。
沈墨濃望着公子玉簫,知道他還未意識到這一切,看來,他真的對自己十分信任。“皇上,今夜臣來,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公子玉簫斂眉,他望着沈墨濃,發現沈墨濃與之前完全不一樣。再想起那把匕首,那分明是要要了他的命的一擊。想及此,他轉眸,目光中冷意頓生,聲音冷冷道:“墨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
沈墨濃望着被公子玉簫圈在懷中的顧天瑜,如他想象中一樣,顧天瑜直到現在,也沒有表現出一分害怕。她對一切都接受的那樣快,快到本來是主導的他們,總能被她牽引,任由她擺佈。
“皇上,不止小臣知道我在做什麼,天瑜......同樣知道。”沈墨濃斂眉望着顧天瑜,而剛剛一直未動的顧天瑜,不知什麼時候從袖間抽出髮簪,她用髮簪狠厲的劃過公子玉簫的手腕,公子玉簫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不可置信道:“天瑜......”
而就在他失神的一剎那,顧天瑜一把推開他,整個人向後倒去。沈墨濃飛躍而來,環住顧天瑜的腰便迅速後退。於忠出手,本想阻止沈墨濃,不料侍衛突然反戈一擊,他無奈之下只好應對。
公子玉簫頹然站在那裡,他的面色慘白,怔怔不語的望着此時與沈墨濃並肩而立的顧天瑜,喃喃道:“爲什麼?”
顧天瑜轉眸,她努力掩下眼底內疚和難過,銀牙緊咬道:“還有什麼爲什麼?你都那般殘忍的對待我了,我對你......再有感情,纔是荒唐,不是麼?”
她說的理所當然,聲音中沒有一分猶疑,只有淡淡的譏誚。公子玉簫傻傻站在那裡,他微微頷首,臉上浮現慘淡笑意:“是啊......你那麼恨朕,怎麼會......”笑着笑着,淚水便悄無聲息的落下,“原來,這只是一場夢......”
於忠算是高手中的高手,遂不消片刻,那些侍衛已經被他解決掉。他護在公子玉簫的身前,面色凝重,沉聲道:“皇上,事到如今,最要緊的是您的安全。”
公子玉簫卻依舊癡癡的望着顧天瑜,“那麼,今天算什麼?你對朕......究竟算什麼?”
顧天瑜漫不經心的回答道:“當然是讓你在這個夢中......醉生夢死。”說罷,她背過身去,聲音依舊淡漠如水:“你還是莫要徒勞掙扎了,公子玉簫,三萬御林軍已經被控制了,這座宮殿,除了於忠,不會再有任何人是你的人。所以,放手吧。”
公子玉簫望着她孤涼的背影,他緩緩握緊拳頭,手腕上的血依然在汩汩往外冒出,他卻絲毫感覺不到。這點痛,和他心中的痛相比,算得了什麼?
窗外傳來打鬥聲,於忠知道,這是公子玉簫的暗衛,發現異常後與沈墨濃的人打起來了,沈墨濃絲毫不慌張,他微微一笑,淡淡道:“皇上,您是要自己棄械投降,還是要負隅頑抗?”
公子玉簫冷眼望着沈墨濃,眼底殺機瀰漫。他凝眉道:“你以爲,朕是那種貪生怕死之徒麼?沈墨濃,朕只問你一句,沈老將軍可知道你這大逆不道之行?”
聽到沈年,沈墨濃的臉色難看幾分。但他依舊冷哼一聲,面不改色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終究是我沈墨濃的爺爺,他也沒有能力爲了你而大義滅親。”
公子玉簫有幾分嘲諷的笑道:“也就是說,他老人家不知道了。這樣,朕就放心了,否則,朕今夜殺了你,他一定會怨怪朕!”說罷,他便擡手上前。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無法運用一分內力。於忠見他面色不對,焦急道:“皇上,你怎麼樣了?”
公子玉簫捂住胸口,淡淡道:“朕沒事。”說罷,他擡眸,望着自始至終都背對着他的顧天瑜,不甘的質問道:“天瑜......是你?你給朕下了藥?”
顧天瑜微微一愣,她轉過臉,還未開口,卻聽一人掀簾而入,神色淡淡,語氣亦波瀾不驚道:“是我。”
公子玉簫聽到這個聲音後,整個人如墜冰窖。於忠終於不再淡然,他望着一身青衣,衣袂飄飄的歐陽少衡,氣憤道:“歐陽先生......你爲何要這樣做?”
顧天瑜踉蹌後退幾步,沈墨濃忙上前攙扶,她卻精準的避開他的手,秀眉輕蹙,眼底閃過一抹嫌惡,她低聲道:“我沒想到,你竟然這樣心狠手辣!”
沈墨濃徒然收回手,望着顧天瑜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他只是揚起一抹苦澀笑意,旋即頷首道:“你說的沒錯。可是,這也說明,並非只有我一人希望他消失。”
公子玉簫望着款款向沈墨濃走過去的沈墨濃,眼底泛起驚濤巨浪。歐陽少衡站在那裡,躬身抱拳,恭謹行禮道:“歐陽少衡拜見護國侯。”
沈墨濃淺淺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少衡,你我情同手足,何必如此拘束。”
歐陽少衡擡眸,望着此時立在那裡,緊抿脣瓣的顧天瑜,心中有苦,卻說不出。不知道過了今夜,他是否還有機會解釋?
“哈哈哈哈!”突然,公子玉簫仰天大笑,他笑的那樣猖狂不羈,致使所有人都好奇的望着他。他望着對面三人,緊緊咬牙,含笑道:“原來,朕早已經衆叛親離!”